織造局的供給側改革_風聞

原創：不得不言他

公眾號：言他君

北宋時期，華夏的經濟中心正式從北方到了南方，隨着生產力的發展，民間傳出了“蘇湖熟，天下足”這樣的諺語。經濟中心的變遷是太祖皇帝一開始定都南京的重要原因，即便成祖皇帝遷都燕京以後，依然要置南京為陪都，也就是咱們常説的南直隸。

大明兩京一十三省中，南直隸富甲天下，因此也是朝廷的税銀來源重地。除了糧食產量高以外，南直隸以及周圍的浙江，也是桑蠶、棉花這些當時的技術類產品的重要產地。而桑蠶變成的絲綢，棉花織成的棉布不僅是重要的貢品，還是重要的對外貿易物品，用於換取銀子，填補國庫。絲綢利潤大，棉布又是和蒙古互市的重要物資，因此宮中老早就設立織造局，統籌南直隸、浙江的絲綢和棉布。這一點，直到清朝中期之前都沒有變過。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美景能讓亡國的趙家人忘記靖康恥，讓織造局裏的公公們忘記了本份也不在話下。何況宮裏的俸祿就那麼點，而蘇杭的消費這麼高，平日不僅要去鄉下找蠶農搞精準扶貧，上頭還動不動就要談不忘初心。這不僅漲不了俸祿，還要倒貼銀子。公公心裏苦啊：又要給找銀子，俸祿還不漲，實在是難搞啊。

這麼搞下去，估計弄來銀子前，自己就要先餓死。因此雖然織造局把着最賺錢的生意還是個鐵飯碗，但是因為俸祿不高，公公們沒有什麼積極性，生意也就這麼一天天蕭條下去了。還是宮裏新來的楊金水公公腦子活，對織造局進行了改革：織造局把種桑、養蠶、收生絲、織絲綢全部外包出去，外包商負責這些具體的事情，織造局只管收到絲綢上交宮裏面就好。織造局負責給宮裏面交絲綢，承包商負責具體事務，官民共辦，豈不美哉！

但是織造局事關大明財政，因此外包商的人選容不得半點馬虎。改革失敗不怕，整出財政危機、惹怒了皇上丟了腦袋可就不划算了，就算不丟腦袋也免不了要考驗裝瘋賣傻的演技。因此，外包商必須是一個可靠的人。織造局書辦沈一石，離開織造局後，回鄉搞起了絲綢生意，做得還不錯，重要的是和浙江上下官員關係都可以。因此楊金水決定讓沈一石來承包織造局。

沈一石很快得到了消息，沈明白楊公公不是叫花子，不可能三兩銀子就給打發走，因此藉着去織造局看楊公公的機會，把自己花了20萬兩銀子買來的藝妓芸娘獻給了楊公公，作為給楊公公照顧起居的生活秘書。要知道與此同時，萬餘人的戚家軍在前線抗倭，一個月的軍費也才25萬兩銀子。沈一石的大手筆自然是弄得楊金水公公笑口顏開，很爽快地答應了把織造局承包商讓沈一石來作。

有了楊公公的允諾，沈一石就等於有了尚方寶劍：藉着給朝廷找銀子的機會，先餵飽了自己。如果莊稼漢敢反抗，就定為刁民。定刁民，要過臬司衙門，按察使何茂才一年俸祿也才百兩，送他個幾萬兩銀子，老何還不是樂呵呵。憑藉着賄賂楊金水、鄭泌昌、何茂才等，沈一石拿到了織造局的訂單，不久便坐穩浙江首富的位置。

為了推進改稻為桑，浙江地方採用了嚴世蕃的水淹淳安、建德兩縣，然後低價賤買稻田作桑田的損招。損招是用了，但是不見效果也就罷了，民怨還極大。同時台州方面，戚繼光將軍要和倭寇決一死戰，光2萬官兵在前線一個月的軍餉就要50萬兩銀子，從哪裏找這些啊？這個時候沈一石也是犯了糊塗，居然打着織造局的牌子去賤買稻田。所以為了平息民怒，朝廷下旨捉了沈一石。在被捕之前，沈一石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別院。本來想着抄沒沈一石、鄭泌昌、何茂才的家產作為台州前線的軍費，但是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沈的家產不過2萬兩銀子。

為了前線抗倭，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把沈一石承包商的身份和沈一石的家產進行拍賣了。拍賣是在剛從南直隸巡撫調任浙江巡撫的趙貞吉趙大人主持下進行的，最後競標成功的是來自於南直隸徽州府的胡宗憲大人的故舊，好在拍賣的50萬兩定金被及時送到台州前線，緩解了軍餉的緊張。同時在淳安知縣海瑞大人為前線送去齊大柱等義民的幫助下，終於打了一場台州大捷。台州大捷後，朝廷表揚的是胡宗憲大人和戚繼光將軍，對於軍事系統邊緣的趙貞吉大人來説，為朝廷找銀子還是當務之急。因此浙江巡撫衙門又發了告示：要拿到賑濟糧的災民早日還糧。朝廷賑濟是天大的恩惠，因此在你們半價把生絲賣給織造局的徽州商人才對得起這份恩情。

大明朝的威脅除了從東南沿海登陸的倭寇，還有北邊的蒙古俺答。每年防禦蒙古俺答，也要花費大明朝廷不少銀子。因此能和俺答建立互市，化干戈為玉帛，是大明朝廷上下所期盼的。此時朝廷內閣也完成了倒嚴：徐階擔任內閣首輔，徐階的學生、浙江巡撫趙貞吉調任户部尚書。俺答方便也欣然答應：大明朝的棉布、棉花正是我們冬天禦寒的不二之選。因此願意用二千匹良馬換十萬匹棉布。大明朝的棉布主產區就在南直隸的松江府。徐家作為松江府主要的田主，也表態願意帶頭進行改稻為棉，徐閣老的弟弟甚至專門為此事上書朝廷。因此內閣很快就下令讓織造局進行第三次改革：新增棉布承包商一名，在松江地區進行改稻為棉。除此之外，裕王側室李妃的弟弟騎都尉李奇前去南直隸擔任棉布税官。消息傳到南直隸府，南直隸巡撫譚綸制定了細則：由出身蘇南世家，嘉靖年的探花，被裕王有過救命之恩的高翰文出任織造局棉布承包商。

具體怎麼做呢？騎都尉李奇作為國舅爺，主動體恤朝廷，因此現推出棉布六三一方案：產出的棉布六成歸田主，同時按照祖制田主的田依然免税；三成歸朝****廷，由騎都尉李奇總理；一成歸百姓。各級都要恪盡職守，不得有一點馬虎。至此，大明朝織造局的供給側改革全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