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永年:中美之爭,我最擔心這件事發生_風聞
国关文化视线-国际时事观察,社会文化科研。2020-07-07 08:00
中美關係無疑是當今世界的“一號議題”。
根據哈佛大學一個研究小組的研究,自1500年以來,全球一共發生了16次權力轉移,其中有12次發生了大規模的戰爭,只有4次沒有發生。
中美關係是否將不可避免地掉入“修昔底德陷阱”?又是否會發生一場冷戰乃至熱戰?
正和島近日專訪了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教授鄭永年,就中美關係展開了一段討論。希望對你有所啓發。
**口 述:**鄭永年 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教授
**採 訪:**徐悦邦
**來 源:**正和島(ID:zhenghedao)


轉移內部矛盾
就能實現特朗普的“美國第一”嗎?
過往以歐美為絕對中心的世界秩序,坍塌了。
這才產生了我們所説的大變局。
《紐約客》雜誌前駐華記者歐逸文(Evan Osnos)今年1月6日發文,引述一名白宮高級官員的説法稱,中美關係正處於“自由落體”狀態。
但是今天的中美關係,何止是自由落體所能形容的。
這個落體不僅沒有任何阻力,反而得到了來自兩邊的巨大推力,以最快速度掉向這些年來中美都不想看到的“修昔底德陷阱”。
今天人們把中美之間的經濟衝突界定為“貿易戰”或“經濟戰”,就表明了這已經大大超越了傳統“經濟競爭”的範圍,而進入“戰爭”狀態。
什麼叫貿易戰?就是政府通過非市場的方式、行政的方式、政策的方式甚至軍事的方式來解決貿易問題。我們就説叫貿易戰。
美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動貿易戰了。以前他對他的盟友日本、德國等經濟體,也曾發起過貿易戰。
但現在,中美之間的關係,遠遠不是貿易戰那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這場中美貿易戰的實質是“技術冷戰”,降低貿易依存度的下一步,自然就是技術脱鈎——技術冷戰——全面冷戰。
説穿了,西方的“反華”力量所要做的就是營造一個新的冷戰環境。他們的新冷戰思維是:西方既然沒有能力圍堵遏制中國,也沒有能力改變中國。
因此,一個可行的選擇就是將中國變成另一個“蘇聯”。
美國期望通過這場“技術冷戰”,讓中國無法在技術層面往上爬,至少可以拖延甚至終止中國的現代化進程。
因為作為當今世界唯一的霸權,美國最大的國家利益便是維持這個地位,免受任何崛起中大國的挑戰。
可以説,促成中國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或者促使中國回到“貧窮社會主義”階段,是美國所需要的。
只要中國停留在“內部貧窮”狀態,就不會有外在影響力,也就沒有“修昔底德陷阱”。
所以實際上貿易戰對美國來説,也是一個非常理性的選擇。
人們既不能低估美國對他國崛起的恐懼,以及這種恐懼感所帶來的非理性行為,也不能低估美國為了維持霸權而遏制他國崛起的決心。
而美國這種“技術冷戰”的心態,根本上還是西方內部問題的外部化反映——內部社會出現矛盾、經濟乏力,就把這些問題外部化、政治化。
我們知道,這一波經濟全球化是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的,美國的蛋糕在這輪全球化中越做越大,獲得了巨量財富,得到的好處比誰都要多。
但是,美國的問題並非是利益獲得的問題,**而是內部的利益分配問題。**它沒分好蛋糕,也分不好。這是一切社會矛盾的根源。
以前美國可以説自己是“中產社會”,二戰後美國中產階層比例最高時達到70%;但現在則是“富豪社會”了,今天美國中產階層連50%都不到。奧巴馬當政8年,美國中產階層規模每年減少1%。
這放在哪個國家受得了?底層得不到好處,中產越來越少,連白人都越來越窮,不造反,可能嗎?
而民主國家解決內部問題的能力實際上是很弱的,因為他們控制不了社會,就很容易把這個矛盾向外轉移,外化成國際問題。貿易戰只是其中一種“外化”行為。
所以民主國家的麻煩就在這裏,一人一票,不能得罪老百姓。老百姓是選票、是上帝,那就只能得罪外國人了。自己的上帝不得罪,去得罪別人的上帝,“文明衝突”就產生了嘛。
這些都是民粹主義在全世界崛起的經濟根源,也是特朗普能上台的最主要社會基礎。
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就可以理解特朗普的一些政策了。我個人認為,我們不要去妖魔化特朗普,實際上他的判斷基本上是比較正確的。
客觀地看,在國內問題的判斷上,特朗普還是比較理性的。用他競選時的話説,就是要“讓美國重新偉大起來”。
他把重點轉移到美國國內建設,要解決美國的就業問題、貧富分化問題、重振美國經濟,他通過大規模減税等政策促使跨國企業迴歸本土,提振美國中小企業發展動力。
這些措施對美國是管用的。只是他用的方式,大家不容易接受。但是要看到他是在想辦法解決問題的。
以前西方用意識形態處理問題沒有解決好問題,所以特朗普就想尋找另外一種方式——放棄從前基於強權之上、基於意識形態之上的國際秩序,而想建立一個基於利益之上的國際秩序。
這個秩序最重要的特徵就是國家間赤裸裸的經濟競爭,不講道德也不講規則,什麼都可以交易。
在這種情況下,中美貿易戰之所以不可避免,就是因為中美貿易逆差越來越大,不可持續。
人們甚至可以説,貿易戰只是中美關係到了這個階段的一種表現形式;如果不是貿易戰,也會通過其他形式表現出來。
但我認為,中美貿易衝突,解決不了美國的內部結構問題。
西方的問題,美國的問題,不是其他的問題,就是民主的問題。這種收入分配、貧富差距的社會問題,打多久貿易戰都解決不了。
世界上從來沒有哪個國家,把國內矛盾轉移出去就能完全解決國內問題的。但美國還是這樣去做了,所以我們要特別小心。
兩次世界大戰的起因不就是這樣嗎?最後結果如何?歐洲還是通過社會改造、社會運動改變的。
所以只要美國的精英階層利益沒有被撼動,甚至更富裕、更穩固,美國的國內問題就很難有解決的可能。
“美國第一”沒問題,但前提是“解決問題第一”。
但不管怎麼樣,我覺得只要中國是持續開放的,只要美國還是資本主義國家,那中美兩國就不可能完全“脱鈎”。只是説以前中美貿易依存度那麼高的時代已經過去,我們不要再夢想回到那個時代了。
我們應有的理性反思
這些年來,不少中國人的心態越來越內向,即“向內看”。產生這種傾向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個最為重要的因素是民族主義的崛起。
因為國家的快速崛起,人們對國家的崛起感到無比自豪。同時,經過那麼多年的開放,很多人看到西方的體制原來遠非過去所想象的那麼美好,“不過如此”。
這無疑是積極正面的。
但是,人們在享受改革開放成果的時候,並不十分了解這成果是如何得來的,國家是如何崛起的。
儘管沒有人會否認改革開放的成果和國家的崛起,是中國人民辛苦勞動得來的。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也是中國和西方互動的成果。如果沒有西方,中國儘管最終也會崛起,但會困難得多。
沒有這個認知,越來越多的人就驕傲起來。
很多人認為,中國了不起了,美帝國主義根本不在話下。這就是非理性的表現。
於是,在一段時間裏,“超越西方”的聲音盛行,人們相信西方已經衰弱,中國已經全面超越西方。還有很多人開始當西方的“老師”了。
不少人不是把中國本身的可持續發展視為目標,而是把超越美國視為目標。給國際社會的一種強烈感覺就是,中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超越美國。
這種過度的宣傳更是強化了美國、西方對中國的憂慮或者“威脅感”。這主要表現在3個領域,即“中國製造2025”“一帶一路”和“中國模式”。
一段時間以來,有關方面“過度宣傳”,結果大大超越了政策設計者的初衷。
比如,習近平主席親自講我們不輸入模式、也不輸出模式,“中國模式”不是説要取代西方,只是提供另外一種選擇。我們的宣傳部門沒有説清楚這一點。而且學術界有人到處講,中國模式是最好的,已經超越西方。
我們總是批判人家的冷戰思維方式,但我們腦袋裏的冷戰思維方式也很強大。
我們有些地方確實需要反思。中國富得太快,就要避免暴發户心態。現在中國有些人唱得太高調了。
我覺得國內極左、極右還是要少一些。“高級黑”和“低級紅”都太多了,這些東西害了自己的國家。
民族主義不可避免,中國也需要民族主義,但不是非理性的民族主義,尤其不是義和團主義。
民族主義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德國解決了沒有,日本解決了沒有?反倒是二戰後民族主義被遏制下去後,他們的問題解決了。
所以民族主義雖然能排解一部分情緒,但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很大程度上反而是惡化問題的方式。
我們決策還是需要理性,制訂政策的時候還是要實事求是,不能被意識形態左右決策,不能讓情緒左右決策。
而儘管社會和中下層官僚機構中間,經歷着高漲的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情緒,但中國畢竟存在着一個強有力的、對時局保持清醒頭腦的領導集團。
領導層是非常清醒的。**中國的基本問題還是貧窮問題。**像李克強總理説,中國還有6億人一個月可用的收入是1000元。
我還記得以前温家寶總理,他非常謙虛,説“人多,不發達,這是中國的兩大國情。
中國有13億人口,不管多麼小的問題,只要乘以13億,那就成為很大很大的問題;不管多麼可觀的財力、物力,只要除以13億,那就成為很低很低的人均水平”。
這是理性的判斷。我們國家真正要通向一個富裕社會還早着呢。社會的底端還是那麼大。鄧小平在1992年説:“堅持黨的基本路線100年不變”。我們還將長期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
所以在大變革時期,政府部門、精英階層應當頭腦清醒地看到這一點。我們還有很多人收入不高、稱不上富裕,這個定位要準確。
我們的人均GDP還很低,剛超過1萬美元,而美國、新加坡人均都已經超過6.5萬美元了。
我們的中產階層現在才30%,還低着呢。日本和亞洲“四小龍”當年經濟起飛後,20、30年時間就把中產階層做到了70%。
我們改革開放40年,經濟增長速度不比這些經濟體低,但我們的中產階層還那麼小,哪有什麼驕傲的餘地。
但現在我們有些人頭腦發昏了,好像我們強大得不得了。一些知識分子、智庫,整天吹噓、過度吹噓。這是虛胖。
所以還是那句老話,作為發展中國家,中國還是要冷靜、要清醒,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如果鄧小平還在世,他肯定會謙虛地説,中國還沒有解決好“發展”和“公平”這兩個主要問題,即既沒有解決好做大蛋糕的問題,也沒有解決好分配蛋糕的問題。
現在,改革已經再出發。我們離一個富裕公平社會的路途依然遙遠。基於貧窮人口依然佔多數這一國情,人們只能訴諸行動,而沒有任何驕傲懈怠的空間。
中國歷史上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就相信“國霸必衰”。所以我覺得我們的霸氣要少一點,很明顯我們現在也沒有資格霸氣。
其實,國家和個人是一樣的。低調和謙虛總是促成進步,而自我膨脹、誇大意識會最終導向失敗。
中國的改革開放已經進入新的時代,既需要人們對民族的自信,也需要保持虛心的學習態度。這就需要塑造新型的理性民族主義精神。
從這個視角看,人們應當花大力氣糾正目前日漸盛行的民粹性民族主義。要達到這個目標,就需要發動新一輪向其他國家學習的浪潮。文明的進步都是在開放狀態下取得的。
同時,既然現在美國向中國發起了經濟戰,中國即使想回避也很難,只有迎戰。
但迎戰的過程應當是理性展現的過程,而不是情緒表達的過程。情緒很容易表達,而理性則是少有的。
中美兩個大國,沒有一個國家可以打敗對方的,只要不打敗自己就行。
兩個國家如果是理性的,天下就太平;一個國家理性、一個國家鬧情緒,就可能吵吵鬧鬧;若兩個國家都是非理性的、情緒化的話,那就比較麻煩了。
所以我一直在呼籲,今天的世界要回歸三樣東西:迴歸基本事實,迴歸科學,迴歸理性。

我的三點建議
在這個大動盪時代,中國應當創造自己的戰略機遇期,我有3點建議:
1. 做大中產階層
中國目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還是如何做大中產階層的問題。這個問題我強調了很多年。
一個社會,當中產階層很強大的時候,就容易達成共識。
理性怎麼來,就來自中產。《孟子》裏説,**民之為道也,有恆產者有恆心。**有恆產,人肯定就會理性考慮。
如果中產階層不壯大,社會就很難穩定;中產階層不壯大,消費社會就很難建立起來,即使建立起來也很難持續發展;中產階層不壯大,法治社會就無從談起,因為中產階層最需要法治;同樣,只有中產階層壯大才能發展民主。
任何社會的穩定和發展都是要先發展起中產階層來。
當一個社會的中產階層佔到70%時,任何一個政黨,無論是左派還是右派,都要照顧這70%的中產階層的利益,這樣就不會走向極端。
歷史上,西方治理的成功並不能完全歸功於民主自由,而在於做大了中產階層。
德國產生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保障法》,但並不是在“一人一票制”之下搞的,而是俾斯麥當政時代政治精英為了社會穩定主動去做的,福利制度也是。
西方這些年出現了許多問題,走向極端化的民粹主義,也是因為整個中產階層的生存環境惡化了。
美國如果中產階層仍然佔到70%的話,絕不會發生特朗普當選這樣的事情;歐洲如果不是中產階層面臨困境,也不大會有英國脱歐公投。
今天中國社會的底層仍然龐大,中產階層還太弱小。社會依然脆弱,經不起危機折騰;而本來就不太大的中產階層,又缺失足夠的制度基礎。
所以,我們不需要那麼多豪言壯語,一個指標就是把中產階層做大。
2. 中國應該發力“軟基建”
儘管改革開放40年中國的經濟建設,確實取得了重大成就。但是在技術層面,基本上還是西方技術的應用,現在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中國製造”。
二戰後,德國和日本等國家的經濟起飛,的確是建立在“德國製造”和“日本製造”上,但中國不是,中國只是“中國加工”和“中國組裝”。
借用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楊偉民的話來説,“人家(美國)一斷芯片,你就休克了”。中國工業體系的脆弱性是顯見的。
現在,工業已經到了4.0版,那是什麼概念呢?工業1.0版,就是機械化;2.0版,自動化;3.0版,信息化;4.0版,智能化。
我到廣東各地調研時問地方領導:你們的企業到底在哪一個版本?我得到的答案是:大部分企業還處於1.0版到2.0版之間。
中國工業體系確實很全面,什麼都能做,什麼都有,3.0版、4.0版有很多,但不是原創,核心技術都是國外的。
而一個東西哪怕99%國產化了,但只要剩下1%的核心技術還掌握在人家手裏,人家把梯子抽走,你就會摔下去。
一個組裝大國永遠成不了所謂的強國,原創性技術的大國才是強國。我們只是虛胖,我們人數多,但是很虛的,肌肉不夠的。
所以下面我們就是要練肌肉,從數量型經濟轉向質量型的發展。怎麼做?根本在於發力“軟基建”。
什麼是“軟基建”?就是社會建設,例如醫療、教育、公共住房、養老院等等。
要是不解決掉醫療、教育、住房這“新三座大山”的話,首先是窮人很難真正脱離貧困,哪怕是一時脱貧了,依然很容易返貧;中產階層沒有制度保障。這樣的話,中國的創新能力還是會很低。
二戰後,西方創新能力強,就在於搞好了醫療、教育、公共住房等制度保障。福利資本主義就是“軟基建”建設的結果。
赤貧的人雖然也可以創新,但還是少。有質量的創新主要還是靠中產階層。
就像美國硅谷,有一批受教育的中產階層,他就可以冒一定風險去創新了。你想想如果馬斯克連飯都吃不飽,我不認為他能夠做成特斯拉。
日本、亞洲“四小龍”更聰明,政府主動地去搞“軟基建”,像日本實行“工資倍增”計劃、終身僱傭制,全民薪水提高;中國台灣跟香港輔助中小型企業發展;新加坡搞公共住房。
政府主動作為,搞軟基建使得這些經濟體都避免了類似歐洲的社會主義運動,把自己的中產階層做大做強了。
我以前説中國改革分三步走,先經濟、後社會、再政治。現在到了社會改革。
所以社會建設的“軟基建”可以説已經不是一種選擇了,而是中國通向未來的唯一道路。
3. 開放,開放,更加開放
我最近這幾年一直在説,中國要防止陷入“明朝陷阱”。
明朝時鄭和下西洋,中國的國家能力是世界上最強的。海洋時代還沒開始,明朝的倭寇騷擾中國的沿海一帶。
實際上中國的海上力量當時是世界一流,葡萄牙、西班牙的船沒法跟中國相比。
如果明朝沒有保守的意識形態,海洋時代還是屬於中國的。但明清選擇“閉關鎖國”,後來鴉片戰爭被西方用槍炮打開大門。
我們因此失去了一個海洋時代。
我們也可以比較一下英美兩個國家。當年大英帝國稱霸世界為什麼能持續長達200多年的時間,而美國自冷戰結束、蘇聯解體後獨霸全球,至今才不過20多年的時間,就顯出了衰老的跡象。
這裏的因素有很多。但我覺得當時的英國之所以能持續那麼多年,就在於它採取“單邊開放”的政策。
所謂“單邊開放”,就是你不向我開放沒關係,我向你開放。這才使得英國會強勢那麼長時間。
所以中國如果要真正實現強大,就應當學習早期的英國,實行“單邊開放”。
在確保國家利益的前提下,你黑暗,我更光明;你保守,我更開放。
如果簡單地以牙還牙、針鋒相對,那世界可能就遭殃了。
具體來説,包括這3方面的開放:
1)經濟上要真的開放
第一個就是經濟方面的真開放。
貿易戰實際上就是經濟利益在不同利益集團之間的再分配。所以在和美國進行貿易戰時,我們必須考慮到兩個重要因素:美國政府利益和資本利益之間的不一致性;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利益的不一致性。
美國行政當局在一些利益集團的支持下發動貿易戰,但這必然使得其他一些利益集團受損。
現在主張美國打貿易戰的主要是白宮而不是華爾街。雖然美國現在企業界支持特朗普搞貿易戰的也不少,但他們思維是不一樣的。
這些既得利益的目標是要迫使中國更加開放,而不是讓中國更加封閉。但白宮冷戰派希望中國封閉起來。
從美國的歷史上看,最終是白宮聽華爾街的,而不是華爾街聽白宮的。
因此,中國必須利用資本的力量來減少貿易戰對中國的影響,甚至遏制貿易戰。
資本的邏輯就是擴張,不擴張資本就會死亡。
中國擁有一個利潤豐厚的大市場。美國的商品需要市場,美國的技術需要市場,沒有人樂意放棄中國市場。
即使美國的資本因為政治壓力而不得不放棄,那麼歐盟和日本等國家呢?美國是否有能力施壓所有西方國家放棄中國市場呢?
所以在開放狀態下,當越來越多的國家變成中國發展的“利益相關者”,美國和西方要把中國孤立起來是沒有任何可能性的。
所以第一經濟上要真正地開放,開放的計劃有很多,但要儘快地實施下去,包括《香港國安法》通過後要繼續維持香港的開放,甚至是更開放。
因為解決了國家安全問題後,香港在經濟上、商業上可以變得更加開放了。
更重要的是加快建設中國國內內部的開放平台,例如“粵港澳大灣區”和“海南自由貿易港”都應該是重點建設對象。
在這些內部平台上一定要有有力度的、有深度的改革政策,由中央政府來統籌。
和其他國家和地區建立自由貿易區需要時間,並且不在中國的掌控之下。但這些內部自由貿易平台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下。
一定要使得這幾個內部開放平台對國際優質資本具有強大的吸引力。
打貿易戰,不能別人一拳打過來,你就一拳打回去,更不能走封閉的路子,那會完全走上了美國冷戰派所期待的道路。
2)思想上要解放
第二個開放就是鄧小平説的“解放思想,實事求是”,不要把什麼東西都意識形態化。
上世紀50、60年代的蘇聯,跟美國相比,無論是核武器、太空技術,還是地緣政治,都是旗鼓相當的。
我們現在比當時的蘇聯強大嗎?那還遠着呢。把什麼都意識形態化,解決不了問題。
所以我覺得,不能光是具體的物質方面開放,思想、精神方面也應該開放。
像上世紀80年代,我們説“封閉就要落後,落後就要捱打”。這是明清以後的歷史經驗總結。
所以我們當時非常謙虛地學習,向美國、日本等大經濟體學,也向新加坡那麼小的國家學習。
但現在的人太驕傲了,不向世界學習了,已經是天下觀念,認為“我就是世界”,抱着這種心態肯定就會封閉起來。
我們應該顯示出包容性的、實事求是的態度。這跟愛國主義並不矛盾。理性的、幫助國家成長進步,而非阻礙國家、甚至使國家倒退的,才叫愛國主義。
3)更應精準開放
從中國角度來看,現在面臨新一波的開放,我提出一個概念,就是下一步要“精準開放”,缺什麼補什麼。
比如你要拉住華爾街,就要看到美國的優勢在哪裏。華爾街對實體經濟不感興趣,他的優勢和興趣點在金融、互聯網,關注技術領域。
對日本和歐洲呢?可能就是開放製造業的部分。從中國為了自身可持續發展的角度看,要吸取美國的教訓,就要在精準開放中彌補自身短板。各方面要平衡。
從歷史看,中國改革開放的結論就是,開放就成功,封閉就會被打敗。
所以貿易戰打到後面,不是比誰更民族主義、比誰更封閉,而是比誰更開放。誰最開放,誰就是贏家。
最後,還是那句話,大國競爭是不可避免的。但對此我們要有信心,走自己的路。
歷史上,任何一個大國的大國地位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更不是別國給的,而是鬥爭出來的。
中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