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國土擴張史:專業欺負老弱病殘400年_風聞
黎墨_-给时光以生命,给岁月以文明。2020-07-14 14:38
本文轉載自公眾號“温乎”。
俄羅斯是給蒙古做狗腿子起家的。
相當於唐朝末年的時候,東歐平原成立了一個叫“羅斯”的國家,由於首都定在基輔,也叫“基輔羅斯。”
要説“基輔羅斯”有什麼文明吧,也談不上,基本處於中國的夏商時代,為什麼不説“周”呢,因為它連一套像樣的繼承製度都沒有。
況且那年頭歐洲都處於黑暗時代,日子苦的要死,“基輔羅斯”就像村裏的王二麻子一樣,平平無奇。
和所有國家一樣,基輔羅斯有過一段黃金歲月,但終究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襲,逐漸分裂成十八個公國。
它們成天為了地盤和利益相互攻伐,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基輔羅斯的大公也想把國家重新統一起來,可惜力量對比太均衡,沒有實力碾壓對手,於是就這麼湊合着過。
直到歷史等來蒙古。
13世紀初的蒙古太生猛,一方面是蒙古的制度和戰術優秀,另一方面是世界各國都處於分裂或衰弱時期,基本沒人能在蒙古手下走三回合。
喏,基輔羅斯就是分裂的典型。
1235年,成吉思汗的孫子拔都奉命西征,2年後攻入分裂的羅斯諸國,再過3年攻克首都基輔,並且按照慣例毀城殺人。隨後,拔都率軍橫掃波蘭和日耳曼,一路打到匈牙利才停下腳步。
至此大半東歐被蒙古金帳汗國統治。
雖然金帳汗國的勢力強大,但蒙古人口很少,不可能直接統治征服地,便和後來的世界霸主英美一樣,扶持代理人施行間接統治。
莫斯科公國,成為被蒙古選中的幸運兒。
當時的莫斯科公國實力非常弱小,根本不可能對蒙古產生威脅,扶持這麼個弱雞對抗強大公國,顯然是很划算的買賣。
畢竟……扶持強大公國的話,很可能得到蒙古的資源以後,調轉槍口反抗蒙古,如果扶持弱小的莫斯科公國,它還不感動的冒鼻涕泡?
於是,莫斯科公國立刻向蒙古表忠心:“感謝太君賞識啊,屬下一定努力欺負同胞,讓太君歡心。”
“看好你哦,這是兩塊骨頭,拿去啃。”
古今中外,都是一樣的套路。
從此以後,莫斯科公國走上“挾蒙古以令諸候”之路。
每當莫斯科公國和周圍公國起摩擦的時候,它就去報告蒙古大汗:“隔壁老王欺負我,這哪是打我的屁股,這是打您的臉啊。”
蒙古大汗為了幫助小弟出頭,便要派出軍隊打隔壁老王。
所以羅斯諸國的實力永遠是均衡狀態,誰都不能太冒尖,誰也不能太落後,一家人永遠整整齊齊。
蒙古的金帳汗國站在遠處,手裏握着兩塊骨頭,臉上露出老父親的笑容。
1328年,莫斯科公國擊敗勁敵特維爾公國,被蒙古冊封為弗拉基米爾大公,成為羅斯諸國的法定領導人,蒙古還把羅斯諸國的收税權也交給它,讓這條狗腿更加粗壯了幾分。
有了這兩項特權,莫斯科公國可以理直氣壯的發號施令。
原本隔壁老王只要交100塊的税就行,莫斯科公國敢獅子大開口要300,反正蒙古只要規定的數額,剩下的基本被莫斯科吃回扣了。
隔壁老王要是敢有意見,呵呵,是不是明目張膽的反抗大汗啊?
來人,我要代表大汗懲罰你。
這種流氓手段誰受得了,趕緊花錢買平安吧,誰讓莫斯科公國是蒙古的大狗腿子呢,社會人惹不起。
這樣日積月累,蒙古的金帳汗國賺到多少不知道,反正莫斯科公國賺大發了。
而且莫斯科公國常年狐假虎威,動不動就搬出蒙古嚇唬同胞,逐漸培養出一種特立獨行的權威,不管經濟或者生活,其他公國都有點怕它。
這就是一種慣性,類似於普通人做官久了,總會產生一點頤指氣使的官氣。
那個弱小的公國,早已今非昔比。
2
蒙古對於俄羅斯的意義,其實是一次技術升級。
在蒙古到來之前,羅斯諸國很原始,各國大公不是順位繼承的,而是按照家族輩分流動繼承。
可能某公子的父親是大公,但是父親去世之後,大公寶座就跑到二大爺家裏去了,每次出現人事變動,所有人都要遷徙到固定領地去,一輩子連不動產都攢不下。
亂的一塌糊塗。
蒙古來了之後,用的依然是東訪集權制度,包括父死子繼、統一税收、官僚制度、抽調兵員等等。
莫斯科公國在做狗腿子的過程中,逐漸發現這些東西是真的好,便開始到處模仿蒙古,整整用240年時間,終於學的差不多了。
自從伊凡一世起,每個莫斯科大公感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趕緊學習蒙古大汗寫下遺詔,命令長子繼承大公寶座,其他人有蒙古的先例,也不好意思逼逼叨。
而且羅斯諸國有一個貴族階層,類似於中國春秋時代的士大夫一樣,不想在某國效力了,就收拾鋪蓋到另一國效力,這個國家甚至可能是母國的敵人。
貴族們不管。
他們哪怕去敵國效力,留在母國的田產還是世襲的,本國大公不能隨意沒收,畢竟世襲財產不能侵犯啊。
莫斯科公國又從蒙古學到反制的辦法。
既然貴族們可以來去自由,那好啊,我繞開你還不行麼?
於是,歷代大公在平民階層選拔人才,逐漸建立起貴族體系之外的官僚機構,形成一股獨立於舊傳統的勢力。
此消彼長之下,貴族們開始失去權力,成為君主的附庸。
這兩項技術升級完成,其他改革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一個東方集權國家在東歐平原冉冉升起。
這也是為什麼俄羅斯喜歡集權的原因。
後來英法都爆發各種革命了,沙俄還是君權強大的帝國,好不容易沙俄下線,新建立起來的蘇聯玩的更狠,蘇聯解體之後,普京又在俄羅斯干了20年。
昨天剛出來的新聞,估計還要繼續連任。
明明是金髮碧眼的斯拉夫人,卻完全和西歐小夥伴玩不到一起。
其實都是有歷史傳統的。
因為從本質上來説,俄羅斯是一個東方式的國家,區別無非是中國在儒家文化圈,俄羅斯信奉東正教而已。
蒙古幫莫斯科公國技術升級之後,自己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莫斯科公國的手段賊溜,多年來利用蒙古權威樹立自己的權威,並且用收税截留的財富收買、吞併、蠶食其他公國的領土,逐漸成為羅斯諸國真正的大哥大。
而且它弱小的時候抱蒙古大腿,合夥欺負底層人民,一旦強大起來馬上對底層人民説:
“你們的生活慘,完全是蒙古人作孽啊,以後要跟着我一起打蒙古哦。”
此時蒙古才發現:“親手栽培的小弟,居然是個二五仔。”
買塊豆腐撞死的心思都有。
當時的蒙古金帳汗國已經分裂成碎片,有什麼西伯利亞汗國、喀山汗國、克里木汗國等等,金帳大汗的一點可憐地盤,被稱為大帳汗國。
於是,莫斯科公國又把蒙古曾經做過的事情,重新做了一遍。
比如挑動各汗國之間的矛盾,聯合其中一個汗國攻擊另一個汗國,直到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為止。
1480年,莫斯科公國和克里米亞汗國聯盟,一起出兵滅了大帳汗國的阿合馬汗,蒙古統治基本終結。
70年後,伊凡四世佔領喀山汗國、克里木汗國、阿斯特拉罕汗國等蒙古領土,成為東歐平原的王者榮耀。
1547年,伊凡四世稱沙皇,莫斯科公國終於走完了數百年的狗腿之路。
俄羅斯國家正式誕生。
伊凡四世的老婆有個侄孫,1613年在一連串政變後被選為沙皇,開創了羅曼諾夫王朝,直到“一戰”期間被推翻,皇室家族被布爾什維克同志槍決。
果然,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不過,伊凡四世稱沙皇之後,開啓俄羅斯史無前例的擴張,那個對領土有執念的俄羅斯終於來了。
3
俄羅斯的開局地緣在東歐。
大家可以看一下地圖,整個東歐都是大平原,只要敵人的騎兵想入侵,可以一馬平川的直搗首都。
剛獨立的俄羅斯總有一種被迫害妄想症,生怕蒙古或者歐洲再冒出一個猛人,把俄羅斯按在地上摩擦。
但是東歐平原方便敵人入侵,反過來説,也方便俄羅斯擴張領土。
既然如此,那就主動出擊吧。
當然,開疆拓土是所有國家的宏願,卻不是每個國家都能順利擴張,又不是打遊戲,點點鼠標直接推過去就行。
俄羅斯有兩個有利條件。
第一:莫斯科真的是好地方。
莫斯科河穿城而過,並且通過拉馬河把奧卡河、伏爾加河連接起來,這樣一來,莫斯科就成為各種水路的交匯點,商人和軍隊在莫斯科坐船出發,只要順流而下就能到很遠的地方。
這就像中國的長安一樣,到渭河邊坐條船,眼睛一閉一睜就到河南了,再一閉一睜已經到山東了。
選到這麼有利的地緣城市,也不知道祖宗在哪裏買的外掛。
第二:從黑海到太平洋有一連串天險,比如高加索山、裏海、鹹海、興都庫什山、帕米爾高原、蒙古戈壁。
這些天險都在俄羅斯的南邊,把東歐和亞洲平原包圍起來,而平原北邊是北冰洋,東邊是太平洋,西邊就是德國和波蘭。
發現沒有,這就是一個被包圍起來的容器啊。
只要俄羅斯不作死翻越天險,在這個廣袤空間裏完全是無敵的,而且一旦在南邊的山脈裏修建軍事基地,普通敵人很難攻進去。
面對如此有利的條件,俄羅斯人出發了。
1581年,伊凡四世發佈命令,讓葉爾馬克帶着840名哥薩克騎兵,越過2000英尺的烏拉爾山,征服古楚汗的首都錫比爾,俄羅斯用“錫比爾”為名字,命名了東方的整片大地。
這個名字用英語翻譯過來就是——西伯利亞。
此後幾十年,無數冒險家和游擊隊向東前進,走到哪裏都要建立標記,昭告天下這裏是俄羅斯的國土,相當於明朝末年的時候,已經有俄羅斯人出現在黑龍江北岸。
那個時候,李自成在河南造反,崇禎在皇宮打補丁,陳圓圓在江南唱歌呢。
説到這裏就有個問題,西伯利亞那麼大,為什麼就沒有人反抗呢?
其實不是沒有反抗,實在是打不過。
西伯利亞那種鬼地方,幾萬年來都沒什麼存在感,生活在西伯利亞的人基本都停留在氏族社會,以打獵捕魚為生,能有什麼戰鬥力。
俄羅斯雖然比西歐落後,但畢竟是一個地區強國,和西伯利亞的原始部落相比,簡直是文明代差的碾壓。
很可能俄羅斯人騎馬溜達好幾天,都見不到活人,一不小心死在那裏都沒人知道。
可以説,西伯利亞就是俄羅斯充話費送的。
後來,俄羅斯人走到太平洋發現沒路了,於是調頭南下進入東北,他們以為東北和西伯利亞一樣,都是沒有國家主權的無主之地。
萬萬沒想到,東北是大清的龍興之地。
於是,康熙皇帝帶兵北上,和俄羅斯在雅克薩開戰,最終簽定了《尼布楚條約》劃定邊界,才算遏制住俄羅斯的領土野心。
此時,俄羅斯的領土基本定型了。
4
俄羅斯人也不是天生的戰鬥民族,放着東歐的好日子不過,跑到西伯利亞頂風冒雪做野人,難道是有毛病?
其實,主要是有利可圖啊。
西伯利亞不是人口不多嘛,以至於森林長得特別茂盛,而森林又是動物的天堂,俄羅斯人就是衝着這些動物去的。
對,吸引俄羅斯的就是皮毛。
那時候西歐發起大航海已經快200年,西班牙、葡萄牙、荷蘭、英國、法國等老派資本主義國家,在全世界賺錢賺瘋了。
而人一旦有錢,冒出來的念頭基本是享受生活,什麼包包、項鍊、大衣、香水統統弄到身上,要不然怎麼證明已經發家致富奔小康呢。
所以做包包和大衣的皮毛,成為西歐緊缺的奢侈品。
俄羅斯就是趕上這個風口,才有開拓西伯利亞的原始動力,果然,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
僅僅在葉爾馬克開拓西伯利亞的6年後,俄羅斯每年就可以得到20萬張黑貂皮、1萬張黑狐皮、50萬張松鼠皮,賣到西歐狠狠發了一筆橫財。
為了保證利益最大化,俄羅斯政府壟斷了西伯利亞的皮毛貿易,不允許私人和西歐交易,而是必須先賣給政府,再由政府統一出口國外。
據統計,俄羅斯每年的國庫收入,皮毛貿易佔到7%到30%。
如此龐大的利益,哪個國家遇到都不可能放棄。
你跺你也麻。
為了賺取商業利潤,無數俄羅斯人湧入西伯利亞,扛着獵槍到處捕殺動物,為國家出口創匯做點微小的貢獻。
而且俄羅斯在東歐用的是農奴制,很多農奴受不了壓迫,也跑到西伯利亞混飯吃,不管種地還是打獵,起碼不是奴隸了。
到1900年的時候,西伯利亞已經有了100萬人口,雖然人口不多,但起碼把這塊地方佔住了。
西伯利亞,也就成了俄羅斯自古以來的領土。
黑貂皮大衣
5
俄羅斯在東線的擴張勢頭很猛烈,西線卻一直受阻。
為啥?
歐洲牛逼啊。
俄羅斯的西線周圍是波蘭、瑞典、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別看這些國家現在沒什麼存在感,當時可都是強國。
再向西是奧地利、德國、法國和英國……看看這些國家,哪個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俄羅斯原本就沒有海洋貿易線,也沒有貿易產生的技術升級,想提升國力只能向西歐學習。
西歐又緊接着爆發了工業革命,更是和俄羅斯產生技術代差,雖然限制於國土面積不能碾壓,但是遏制俄羅斯完全沒問題。
這樣的局面,讓俄羅斯向西擴張實在是強人所難。
而且歐洲一直有“均勢”的傳統,任何國家有一家獨大的意思,其他國家馬上聯合起來幹掉它。
神聖羅馬帝國、拿破崙、希特勒,都是這麼被幹掉的。
當初伊凡四世想和英國建立軍事同盟,隔壁的波蘭嚇懵逼了,東西兩個國家結盟,是不是要瓜分波蘭???
於是波蘭國王趕緊給伊麗莎白寫信:“千萬別聽伊凡胡扯,我們現在能戰勝他,就是因為他們落後。”
除此之外,德意志諸候也不向俄羅斯出口火炮和彈藥,生怕把俄羅斯武裝起來,轉頭就成了德意志的敵人。
歐洲,不允許有霸主存在。
總之呢,俄羅斯的技術沒有優勢、國力不能碾壓、外交還要遇到圍追堵截,不衰落就不錯了,還談什麼開疆拓土。
所以葉卡捷琳娜大帝奪走立陶宛、拉脱維亞、白俄羅斯、烏克蘭的40萬平方公里土地,又在“一戰”之後基本都送出去了。
後來蘇聯強勢崛起向東歐擴張一波,然而……蘇聯解體之後又紛紛獨立,國土面積由蘇聯的2240萬平方公里,跌落到現在的1707萬平方公里。
這麼一來一去,500萬平方公里沒了。
普京已經哭暈在廁所。
現在的俄羅斯雖然有裏海、黑海、波羅的海等3個西歐海岸,卻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出海口。
而在東線,由於面積太大人口跟不上,已經佔領的阿拉斯加也守不住,只能以720萬美元賣給美國,平均每畝土地2美分。
原本蘇聯想在“二戰”後佔領日本北海道的,也被美國坑了一把,毛都沒摸到。
經過幾百年的東征西討,俄羅斯的面積基本沒什麼變化,依然是在那個四面包圍的容器裏。
換句話説,俄羅斯的擴張已經到達邊界了。
6
我們之前説過,俄羅斯能有如此龐大的國土面積,完全是吃了地緣紅利和皮毛貿易紅利。
畢竟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沒人和錢過不去。
但是。
俄羅斯能吃盡這兩項紅利,還是利用靠近西歐技術發源地的優勢,欺負一下西伯利亞、中亞、大清這種老弱病殘,在正兒八經牛逼的歐洲,基本沒佔到什麼便宜。
任何紅利都是有保質期的。
當太平洋東岸的美國崛起,東亞的新中國和日本相繼成為世界第二,俄羅斯的紅利就結束了。
於是……阿拉斯加被賣了,日本在東北刷了一波武力,新中國又把蘇聯頂在黑龍江,它還擴張個屁啊。
到20世紀後期,蘇聯的主要進攻方向是阿富汗一帶,現在俄羅斯刷存在感的地方,主要是中西亞。
你看,還是在欺負老弱病殘。
所以大家不要對“戰鬥民族”過分崇拜,沒必要,中國從河南出發,一直把莊稼種到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驕傲了嗎?
昨天“俄羅斯駐華大使館”的微博發了一條信息,説要慶祝海參崴建城160週年,而這片土地是俄羅斯從中國奪走的。
這明顯是在中國的傷口上撒老乾媽。
所以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我們是老弱病殘的時候,俄羅斯陸續侵佔150萬平方公里土地,現在中俄實力此消彼長,才能坐在一起談合作。
一旦我們再次淪為老弱病殘,俄羅斯肯定不介意再來咬一口。
自強不息才是王道啊。
不過現在來看,中國和俄羅斯之間,頭上寫着“老弱病殘”的肯定是俄羅斯。
這樣的鄰居才是好鄰居。
倒下的俄羅斯,才是好的俄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