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的親密戰友是怎樣“高風亮節”的？_風聞

當年曾李青離開騰訊，有好事者説他是在給劉熾平讓路。陸兆禧靠邊站後不久，逍遙子張勇就登基。

擁有實權的創業元老離開革命隊伍，的確有利於新加入組織的新人順利上位。如今騰訊五虎除了馬化騰外，其他人早已淡出公眾視野，阿里十八羅漢基本全部都進了幹休所。

AT兩家這些年所有的權力更迭，都是在遵循所有王朝的老規矩：領導變了，班子就得換。

而互聯網新貴們，早已趟過了高速增長期，守江山換班子更是大勢所去。王興、雷軍雖然還沒有公開自己的事業接班人，但美團、小米是這幾年內部組織換血最頻繁的公司。

王慧文、林斌兩人不再是手握實權的創業元老，這些一把手的親密戰友們，觸碰錢、權天花板後，都先後到了該“高風亮節”的時候。

壹

陸兆禧問了不止一次為什麼選自己，馬雲只是笑而不語。

問的人其實就想知道，一把手是怎樣讓不懂行的人把事情給辦成。而馬雲之所以笑而不語，很大程度上是源於自知與知人，高度理想化的領導需要一個能把事情給辦成的實幹家。

當時阿里人才濟濟，説到實幹，呼聲很高的彭蕾照理來説是支付寶第一順位候選人，可馬雲不拘一格選擇了陸兆禧。

陸兆禧除了精於銷售、長於管理之外，馬雲更看重他強大的執行力與學習新事物的能力。

一年之後，以“出國學習”的名義，彭蕾丈夫孫彤宇淡出權力層，淘寶CEO加身之後，陸兆禧接下來的兩三年都是馬雲最信賴之人。

“春暉事件”阿里完成組織思想建設後，陸兆禧臨危受命執掌B2B業務；宏碁與阿里雲合作泡湯，在谷歌絞殺下阿里雲遭受重創，陸兆禧以首席數據官的名義重振雲計算業務。

通常來説，任何接班人都會由中央下放到地方積累足夠治理經驗，如果再被調回中央，預示着他將挑上更大的擔子。

雖然幾次調任都是迫於形勢，但也體現陸兆禧是全方位的人才，善於解決各類危機。2013年，他在眾人期盼下出掌阿里集團CEO，接下來最後一場硬仗如能取勝，自己作為親密戰友的地位就將寫進內部章程中。

與此同時，團購大戰局勢明瞭，王興早先分出一支小部隊探索新業務，他沒有想到王慧文跟沈鵬開拓根據地兩年就搞了外賣還算靠譜。

在做校內網之時，王慧文因為同趣多多網站的一次聯合活動接觸到了外賣，不過幾年之後公司沒能走出來。他用時機不對、做法不對、資源不到位總結經驗，“而現在，時機似乎成熟了。”

千團大戰的廢墟上團購已實現用户教育，那顆制約外賣O2O的最大絆腳石也被挪開，另一方面越來越多的玩家介入外賣，此時美團若不跟上將錯過最好時機。

當年11月18日，美團外賣的第一單成交，也從那時開始與推出淘點點的阿里漸行漸遠。

王興一向在美團內部自比馬雲，他或許也想挖掘屬於自己的陸兆禧，可另一方面美團當時的業務線遠沒有阿里那麼廣，短時間無法讓能人展示才華。

開年之後挖來百度LBS負責人沈麗，急忙將新領域各項業務交給這個幹練女性，一時間謠言四起，王慧文一度被認為架空。

可惜沈麗並未達到預想效果，只得將之調往貓眼，不久之後離開美團，而王慧文還是那個值得信任的人。

2011年美團做融資時，阿里方面做盡調時，有人問王慧文是否知道自己股份，有沒有簽署協議。老王坦言自己並不知道確切數字，但不擔心會生變故，並直言“（王興）他説有就有，我相信他。”

要説高風亮節，當時的王慧文堪稱楷模。

當年接管團購市場業務，遊説廣告投放專家陳敏鳴時，看到陳猶豫不決，王興便和王慧文説，咱倆還小，對人才的吸引力略有不足。王慧文也覺得有道理，隨後王興就給陳敏鳴安排了個副總裁位置，直接向自己彙報，在級別上與王慧文平行。

王興一度給人好戰之感，真正提槍上陣、扣動扳機的人其實是王慧文。同阿里鬧掰，給餓了麼抬價的是他，開拓打車業務與程維拼刺刀的是他，前陣子搞美團充電業務的是王慧文。

眼下，美團要提拔年輕人，騰出位子的人還是王慧文。

貳

與王慧文有相同境遇的還有小米林斌，十多年前被雷軍拉進革命隊伍，多年以來勤勤懇懇。

小米要搭班子，林斌説動了KK與洪鋒，即便沒能説動錢晨，幾次會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公司走上正軌後，雷軍在外有了面子，誰知董小姐偏偏要來抬槓，非得跟雷總打個賭。

多虧了林斌兩次赤膊上陣，帶來了流量不説，還提升了銷量，方才不至於輸得太難看。

在小米最風光的那幾年，原本土味兒的雷軍有了足夠底氣扮演“雷布斯”，站在聚光燈下傲視羣雄。而海歸高管林斌則始終跑在一線，要脱便脱，要土便土，無非是為了撐起當家的臉面。

無論是陸兆禧、王慧文還是林斌，他們在集團早期都是擁有極高使用價值的人。古代中國有官職和差遣之別，前一個是享受的地位，後一個體現實際權力，如果脱離一線，意味着使用價值大打折扣。

早期，小米在手機業務上形成了“三公”，黎萬強主抓電商與倉庫，周光平負責供應鏈，林斌採購核心元器件，而雷軍很長一段時間只是負責陪供應商爬山。2014年黎萬強閉關修煉，原來業務線全盤交給林斌。

2015年，8000萬銷量沒有達標，除了列強有三星與蘋果之外，華為、OPPO、vivo都蓋過了小米風頭。排查之下問題出在供應鏈，於是周光平靠邊站，雷軍親自下場指揮，救完了火，順手把指揮棒交還林斌。

這次變化使得林斌越做越大，大量一線業務壓在了他身上。為了給老同志減輕負擔，一年之後提拔80後汪凌鳴，叫林斌交出銷售，還不忘學紅寶書老人寫了封內部信釋放信號：沒有老兵，沒有傳承；沒有新軍，沒有未來。

這話是看上去是寫給80年代的後浪，另一方面也是寫給集團60與70後看的。前半句告訴前浪，你們的作用僅限於傳承；後半句鼓勵後浪，小米現在是我們的，但未來終歸還是你們的。

出生69年的林斌看在眼裏，挨個兒把一線指令槍交給年輕人，對外與雷軍唱着雙簧，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去年小米9問世，米粉並沒有對新奇的設計所吸引，而是在微博一張微信截圖中看到林斌找雷軍要三月份“擰螺絲”的工錢，煞有其事地跟一把手算了一筆賬。看到粉絲圍觀的效果已經達到，雷軍只是淡淡回了句“擰螺絲要什麼錢”。

要説這場雙簧有沒有什麼敗筆，恐怕就是聊天軟件沒有使用米柚，洪鋒沒有把差事辦好，不就被弄到金融業務去了嗎？

曾有位二把手在自己的小本本記下過一句話：什麼是人民？一把手就是最大的人民。

這句話就是告訴一把手的親密戰友得學會避紛爭、少添亂，2013年接班人陸兆禧洞察到馬雲想做社交的小心思，想要給兩袖清風的老上級圓夢，將“來往”搬到了集團中央。

叁

2013年接掌阿里CEO後，陸兆禧一門心思想幹一票大的。

當時阿里內部出現兩條路線，一個是以陸兆禧為首的移動社交方向，另一個是以張勇為首的手淘方向。外來户拗不過土著，何況還是被欽點的土著，內部資源源源不斷向“來往”傾斜。

一把手對外宣佈自己和微信緣分已盡，把來往視為垂簾聽政的“通風口”。

陸兆禧也使出銷售的絕技：砸錢+拉人頭。當年內部開出10萬獎金，將推廣與KPI掛鈎，整部機器開動起來，但效果卻大跌眼鏡。

由於引流是電商為主，導致很多商家魚貫而入，賣襪子的、賣短褲的、賣內衣的商人讓社交平台成了在線集市。若是單純吆喝倒也無妨，可壞就壞在這羣人特別愛搞陰謀論，把一向出淤泥而不染的馬雲也拉下了水。

不知是哪個好事者偏偏提前造勢説東哥愛上了奶茶妹妹，並大肆在社交平台宣傳，急得劉強東在朋友圈求人幫忙把消息傳給馬雲。不少人揣測最近在社交動作頻頻的阿里是始作俑者，輿論瞬間對其不利。

“奶茶事件”把巨頭間的恩怨擺到了枱面兒上，馬雲領教到社交這攤渾水不能隨便攪和只得親自出面闢謠，與此同時，他也開始重新審視all in 社交的問題。

可陸兆禧不幹，支付寶、B2B、雲計算這些輝煌戰績只能體現自己救火隊長的價值，移動社交才成功才能建立威望，順利接班。

陸兆禧建功立業心切，卻忽視了被架在輿論上的馬雲。

馬雲與陸兆禧之間經常圍繞業務吵架，都無傷大雅，但關於社交路線的那次大吵後，二人關係變得微妙起來。畢竟馬雲給的期望太高、調門喊得太響、效果着實太差，如今還惹火燒身，這都不得不讓他重新審視接班人。

此時再回頭看看戴着眼鏡的職業經理人張勇，頓時感覺眉清目秀了不少。人説上海眼鏡男小氣，但關鍵時候還是比廣州男人沉得住氣。

不是説吵架就會把自己吵沒，美團二王也經常吵架，底層氣質很強的王慧文也經常回懟書生氣的王興，“他可能也覺得我扛得住，但是他罵我，我有時候也罵他”。

大學時候王興和王慧文就有着不同氣質。哥倆各自掏了點錢買電腦，王慧文天天不是拿着電腦打遊戲，就是在網上當鍵盤俠。王興好歹幹了點兒正事兒，大多時間拿來逛論壇、看資訊，一門心思為創業做準備。

當他們創業時，二人這種性格差異像極了井岡山上的毛朱配，一個指點江山，一個負責落實。

可王興沒有給王慧文開書單，當年偉大領袖可是叫朱老總讀《水滸》，弄得朱總逢人便説，還是革命導師學問高，人看的都是線裝書！

肆

2015年，移動社交敗局之下馬雲重新佈局交班計劃。

在5月7日那天，阿里以一線業務總裁均由70後擔當的硬性指標，將69年出生的陸兆禧調往集團董事局任副主席，把集團CEO之職交給張勇。

此後的一年時間，各項業務紛紛開始“去陸化”。在螞蟻金服，COO井賢棟頂替了總裁陸兆禧。加上2014年胡曉明接替陸兆禧全面負責雲計算，陸兆禧從儲君到三大皆空只用了三年。

阿里集團董事局與小米集團董事會都是個養人的好地方，像是羅馬時期的元老院，既是地位的象徵又是清議的好地方，還能裝不少臨界退休的老人。

不僅是進入養老院，同時宣佈陸兆禧退出阿里高級合夥人，瞬間給人高風亮節的感覺。

為了不讓外界過渡揣測，阿里頭一次向外公佈了合夥人退休制度的相關條款：合夥人的自身年齡加上在該集團工作年限，總和等於或超過60歲，便可申請退休並繼續擔任阿里巴巴榮譽合夥人。

條款妙就妙在一個“可申請退休”，想必當時鐵木真已經認清了形勢、作出了艱難的決定，最後才服從組織安排。

相比陸兆禧是飲恨移動社交，黯然離場而言，林斌看上去要“陽光”許多。人到中年，他的衝勁很難與身後年輕人相比了，去年歲末林斌升任小米集團副董事長。

剛剛轉過一年，人們只看到雷軍組建“復仇者聯盟”，卻並未發現林斌先後卸任多家子公司法人。

今年3月，小米有品法人代表被王川頂替；5月林斌卸任北京小米電子軟件技術有限公司法人，被洪鋒接替；6月末又從小米之家主要人員中退出，頂替他的是王川。各種揣測紛至沓來，其實根本問題不在於退休，而在於小米宏觀戰略發生改變。

小米手機最近兩三年被華為全面超越，4G頭把交椅已經易主；搶灘5G唯有盧偉冰治下的紅米能與榮耀在價格上交鋒，如果不竭力維護Iot，那麼小米的前途將變得暗淡許多。

這便能理解為何出身大家電事業部的王川會擔任CSO（首席戰略官），顯得越來越重要；反倒多年執掌手機業務的林斌被抬得很高。

非命也，實乃勢也。

小米對於林斌地位變化從頭否認到尾，都不能掩蓋手機市場日漸式微的事實。60年代的一把手善用組織手段讓親密戰友高風亮節，出生於七十年代末尾的王興就懂得循序漸進了許多。

去年年中，王慧文先後把外賣、單車業務交給年輕人，後來又卸任美團打車業務負責人。為了準備退休盤纏，開始減持股票等等。

今年1月官方宣佈王慧文將在12月全面交權，在集團層面依舊保留董事職務，此外還量身打造了一個新去處：美團大學“互聯網+大學”特別講師，並給予其終身榮譽顧問的頭銜。

讓老幹部頂着光環繼續發光發熱，是互聯網圈慣用的套路。一番盤點就能發現，王興換親密戰友的方式沒有“陰謀”只有“陽謀”。

這些互聯網大佬到底能否離得開親密戰友？答案是肯定的，互聯網公司又不是古代家天下王朝，如今都是市場經濟時代了。

參考資料：

1.衣公子的劍：消費金融的浪漫和血色，2018.

2. i黑馬：淘寶、餓了麼、美團、外賣庫：餐飲O2O前路在何方？！2014.

3.經理人分享：美團網闖出團購生死場：王興創業10年的10條不死秘笈，2014.

4.Tech星球：美團最好戰的那個男人要走了，2020.

5.銀杏財經：移動社交大敗局，2018.

6.中國企業家：小米的新老交替：年輕人建功立業 雷軍已過萬重山，2018.

7.電商報：王慧文：睡在王興下鋪的老兄弟，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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