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打工小小説《蹬電動車的農民工張剩》_風聞
媒律圈观察儿- 关注法制新闻,提供法律咨询; 2020-07-17 08:33

黃昏。
官井頭菜市場,一片粗製濫造的出租屋。
屋與屋之間是一條窄窄的小巷,縱橫交錯。
一個衣着敞着懷的高壯農民工張剩,腳蹬着一輛電動車,低着頭,無精打采地走在一條小巷裏。
“ 呵!爸爸回來囉!我要吃冰棍囉!”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四五歲的女孩,歡呼着奔向農民工張剩。
農民工張剩抬起手“啪”地打在女孩臉上,吼道:“你就知道吃冰棍!你知道不知道,老子又是一天沒拉到客!”
女孩“哇”地哭了,邊哭邊説:“你早上自己説的,下午回來一定會給我們買冰棍的……説話不算話。”張剩看着女孩嘆了一聲氣,繼續朝前走。
農民工張剩在一間舊老屋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間矮小破舊的老房。
木門,光亮從木門上裂開的隙縫裏透出來。
門兩邊堆着從路邊撿回來的破爛:舊報紙、礦泉水瓶、啤酒瓶等等。
在這堆破爛前面的地上,坐着一個女孩,用磚瓦篩沙玩。她渾身也是髒兮兮的。她的年紀比剛才的女孩小些。
“老三,起來!我要放電動車。”農民工張剩喊女孩。
女孩極不情願地挪到一邊去了。
農民工張剩放好電動車,推開門進了屋。
屋子裏充滿着刺鼻的汗臭味。
屋子的左邊是用磚頭壘成的灶。
屋子右邊的地上放着一個大塑膠盆,塑膠盆裏堆着衣服。衣服上面坐着一個女孩,在打着瞌睡。她的年紀比剛才的兩個女孩還要小些。一條長長的、黃黃的、濃濃的鼻涕,從她的鼻子裏呼出來,又吸進去,又呼出來……
屋子的裏邊是一張破舊的席夢思牀。牀上躺着一個高挺着肚子的孕婦。孕婦一頭亂糟糟的頭髮,面容蒼白,還不住地呻吟着,咳嗽着。
“咳……咳咳……回來了?孕婦問農民工張剩。
“ 嗯”。
“今天,怎麼樣?咳咳……”
“ 媽的!現在蹬車載客的實在是太多了!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顧客,都哄地一下圍了上去!鎮政府治安隊還查車沒收,東躲西藏一天,又是一天沒開張!”“咳!這可怎麼辦?老家的爸今天打來電話,説是他的胃病又犯了,要錢!房東已經催了幾次房租了!還有水費電費!米也吃完了!這麼多的孩子!什麼都要錢!都怪命不好!全是女孩!為什麼就不能生一個男孩?也不知道這次懷的是男是女?聽説到醫院去照個片什麼的,就能照出是男是女來!可那準得花很多錢!……”
“ 煩煩煩!”農民工張剩突然吼了一嗓子,打斷了女人的嘮叨,快步地朝門外走去。
出了這片出租屋,來到了官井頭水庫。
河水很渾濁。渾濁的河水上漂着一層塑膠袋、飯盒之類的垃圾。河邊是垃圾堆,大堆小堆的,臭氣熏天。河上有一座古老的碉樓,農民工張剩站在碉樓上。農民工張剩向碉樓邊移了兩步,閉了眼。農民工張剩呼吸急促起來,渾身顫抖起來,尤其是雙腿,抖得特別地厲害。
突然,農民工張剩猛地後退了三步,長長地出了口氣,嘆道:“媽的!死不了!還是死不了!”
農民工張剩站着,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慢慢地朝前走去。
過了官井頭水庫,是正在興建的盛淵科技城對面路,一幢幢現代化的高樓正在拔地而起,機器的轟鳴聲,民工們的號聲此起彼伏,一派熱火朝天、欣欣向榮的景象。
過了盛淵科技城,便是熱鬧繁華的官井頭天橋嘉輝路。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都亮起了車燈,白晃晃的,街道兩旁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更是竟相展示着自己的美麗。在燈光的映襯下,那些造型講究、氣勢宏偉的高樓顯得更加宏偉壯觀。人行道上行人如流。
農民工張剩在人流中慢慢地移動着。
現在的張剩,彷彿是得了什麼神通似的,雖然走得很慢,但已經沒有了先前無精打采的模樣,他的眼裏雖然射出了兩道攫奪的光來。眼前是一間豪華氣派的嘉輝酒店。
一個禿頂老頭從嘉輝酒店的大門裏走出來。
禿頂老頭的身上,偎着一個性感女郎。性感女郎的肩上,掛着一隻鼓鼓的皮包。禿頂老頭在性感女郎的臉上吻了一下,鑽進嘉輝酒店門前的一輛小車走了。性感女郎朝着農民工張剩“呸”了一聲,轉過身扭着性感的屁股朝門裏舞去。
“ 拿錢來!”農民工張剩突然怒吼一聲,向性感女郎衝去。
“打劫啊!”性感女郎花容失色,一屁股跌倒在地上,雙手下竟識地緊緊護住皮包。
農民工張剩衝到性感女郎面前,三兩下奪過皮包,拔腿就跑。
農民工張剩沒跑幾步,一幫子人便從嘉輝酒店的大門裏衝出來,一邊大叫着一邊追農民工張剩。
農民工張剩拼命地跑。
那幫人拼命地追。
情況越來越對張剩不利,因為不斷有人加入追打張剩的隊伍,叫聲震天。最後,農民工張剩被圍在了人羣中間,四面楚歌。有人一棒子打在張剩頭上,張剩倒下了。
人羣潮水般湧了上去。
農民工張剩在地上蜷作一團,任由人們大罵評説。
有人揪住張剩的頭髮,叫“起來”。
張剩就起來。
又叫張剩“跪下”。
張剩 就跪下。
又叫張剩“磕頭”。
張剩 就磕頭,磕了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
人羣中鬨笑起來。
張剩 在人羣的笑聲裏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一動也不動了。
人羣迅速地散去。
大街上恢復了平靜。
《撰稿:張子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