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饒：TikTok被封禁前，Facebook牽手Jio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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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io通過低價為上億印度人帶來了互聯網，手段除了免費，還有手機功能的微創新

2. 創始人安巴尼認為“數據是新時代的石油”，他將Jio視為石油業務的接班者

3. 短短三個月，Jio先後和Facebook、谷歌結盟，並籌得近200億美元的資金，將幫助安巴尼實現打通電信、電商和支付的野心

四年前，印度首富穆凱什·安巴尼（Mukesh Ambani）開始重塑印度的移動通信業，他推出了一種手機服務，價格低至印度農村的窮人也能負擔。

他的商業帝國信實工業（Reliance Industries）橫跨石油、零售和其他行業，投資300億美元建設移動網絡後，他發出超過1億部基礎版的功能手機，只要用户在他的Jio移動網絡上續訂數據套餐，這些手機就免費。如今，據現有員工透露，Jio已經簽約了超過4億用户，成為印度最大的運營商。

Jio的飛速成長吸引美國科技公司，它們將印度視為最後一個尚未開發的巨大增長市場。尤其是Facebook，它在4月份以不到10%的股份向Jio投資了57億美元，使其成為該公司的最大外部股東。

此後，Jio在美國投行摩根士丹利的幫助下，安排了一系列交易，從谷歌、高通等知名公司籌集的近200億美元。除了美國科技企業，投資機構還包括私募股權公司銀湖、KKR和General Atlantic，以及中東主權財富基金。對一些人來説，投資已經得到了回報。一家沙特阿拉伯主權財富基金在6月中旬以645億美元的估值買下了Jio的一小部分股份，高於Facebook在4月下旬投資時的570億美元。

“Jio是一個巨大的觸發器，它成功讓印度人獲得負擔得起的移動互聯網，” Facebook印度負責人Ajit Mohan在接受The Information採訪時説。“即使是在中國，4G也沒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覆蓋到這麼多人。”

最初在2017年推出的Jio手機使用的是KaiOS系統，當時並沒有適配的Facebook或WhatsApp的應用程序，而這兩款應用在印度都非常受歡迎。一年之內，Facebook就指派工程師去做和Jio手機的兼容的應用。

Jio在短時間內崛起，讓大型科技公司看到了機會。儘管印度是世界上人口第二多的國家，有13.5億人，但它一直是一個很難賺錢的市場。很少有科技公司從印度消費者那裏獲得可觀的收入，印度最有價值的兩家初創公司——數字支付公司Paytm和連鎖酒店OYO，仍在努力實現盈利。相比之下，中國有數量龐大的中產階級願意為服務付費。

Jio的情況和Paytm類似，因為其電信用户平均每月只需支付1.7美元的無線服務費用，Jio並不能從中盈利。然而，Jio的母公司信實工業，從其龐大的能源業務中獲得了大量的戰利品，而且它有與企業長期合作的良好記錄。

Jio與Facebook的聯手，為兩家公司在電商和移動支付等領域合作提供了新的門路。

Facebook首席執行官扎克伯格與公司其他高層管理人員在過去幾年中多次與安巴尼會面，他在交易宣佈後表示，他的公司“承諾將與（Jio）一起合作，開展一些重大項目，為印度各地的人們打開商業機會。" Facebook對Jio的注資，也是其在收購WhatsApp之外的最大一筆投資。

Jio一鳴驚人

在Jio出現之前，手機數據資費對大多數印度人來説無法負擔。許多手機用户在出門時都會關閉數據流量，以免不小心跑出高額賬單。2015年至2019年期間，在Jio工作的Pooja Gupta表示，因為無法負擔使用移動數據觀看視頻，人們會將Facebook的視頻保存，然後在家中觀看。

但根據印度政府的數據，自Jio在2016年推出超低成本數據計劃，所有運營商的無線寬帶套餐訂閲量已經從1.75億飆升到超過6.5億。這為亞馬遜和Netflix等公司創造了機會，它們正在尋找下一個十億量級的市場。

印度市場已發生鉅變，一位前Jio高管表示，他還記得在2016年Jio推出自己的流媒體視頻服務之前，他曾支付約1000美元為一部熱門的寶萊塢電影授權，當時在線視頻內容的受眾在印度還很小。他説，今天，一部同類電影的流媒體授權可能需要120萬美元。

安巴尼建立了最先進的無線網絡。在當時，他的競爭對手還在掙扎着做類似的投資。Jio提供的網絡非常先進，它甚至不提供較慢的2G和3G信號。為了避免2G和3G用户流失，Jio只能通過與競爭對手簽署運營商協議來支持舊型號的手機。但Jio的新網絡有能力以遠低於競爭對手的成本來承載數據，這使得它可以在一定時間內，通過提供免費的數據和語音服務吸引大量客户。

一位高管表示，在一些地區，客户對Jio服務的需求非常大。許多人排着一英里長的隊伍，只為來領取一張SIM卡。另一位前高管表示，當地零售商免費發放的紙質註冊表，在黑市上的售價可以達到5美元一張。為了處理湧入的客户，Jio使用了一個新建立的政府生物識別數據庫，不需要紙質表格，它可以掃描新客户的指紋並激活他們的SIM卡。

不過，印度的大多數窮人過去從未擁有過手機，也沒有理由去消耗大量數據。為了贏得他們的青睞，Jio設計了Jio Phone，這是一款帶有4G天線、鍵盤和2.4英寸屏幕的復古功能手機，只要用户繼續更新數據計劃，它就會免費提供手機。在Jio Phone的創新功能中，有一個模擬連接器，人們可以用它將手機連接到老式電視上，把手機上的視頻流傳輸到電視播放，這對農村用户很有吸引力。

為了拓寬Jio Phone手機上的應用，並給新用户一個轉向互聯網的理由，Jio建立了自己的服務。它聘請了數千名工程師，為在線聊天、視頻和音樂流媒體、數字支付和雲存儲等創建應用。對於印度市場來説，Jio實際上成了Verizon、Netflix、Spotify、蘋果和Dropbox的混搭。

上述人士表示，Jio設計自己的應用是為了讓用户消費更多的數據，同時也阻止他們轉向競爭對手的無線服務。例如，JioChat在2015年提供了語音和羣組通話功能，在WhatsApp包含這些功能之前。Jio是印度第一家提供電視頻道直播的公司，並且這個功能是免費的。雖然任何人都可以下載JioCloud存儲應用，但Jio用户可以免費獲得額外空間。

安巴尼的行事風格

現年63歲的安巴尼，身價超過600億美元，他曾表示，他相信數據是新的石油，希望他的企業集團實現業務多元化，它預計，石油行業最終會衰落。

安巴尼通常在每週三出現在孟買郊外的Jio總部。為避免交通堵塞，他會乘坐直升機抵達。在那裏，他參加往往持續到午夜後的會議，與一羣密友和家人回顧Jio的業務，這些人大多數是Reliance的高級管理人員，在Jio沒有正式頭銜。

一位曾與他共事的前高管説，為了兼顧石油、零售、媒體和數字業務，他每天只看一次郵件。每天早上，他的員工都會打印出一疊他最重要的郵件，他用手寫的筆記回覆，隨後再謄寫。他不保留任何在線會議日曆，迫使初級管理人員需要在他的辦公室旁站立數小時，甚至在數天內多次往返，才能獲得與他面對面交談的機會。

Jio員工説，安巴尼喜歡深入鑽研技術課題，並在業餘時間參加在線大學Coursera的課程，這樣他與首席技術官討論話題的時候就會更加流暢。他是一個貪婪的讀者，他會對下屬寫的商業報告的標點符號進行糾正。

他的野心，是提供能吸引所有印度人的在線服務。他尤其認為，印度的媒體和娛樂業還沒有得到充分發展，因為大多數人仍然負擔不起電視或電影的費用。一位前高管表示，他認為Jio是安巴尼不斷發展其媒體帝國的重要通道，這一媒體帝國也包括了電視網絡。

據熟悉安巴尼思路的人士透露，為了在電商領域與亞馬遜和Flipkart競爭，安巴尼一直小心翼翼，不傷害印度的小型零售商，即所謂的Kirana商店，堅持“在不破壞的基礎上進行顛覆”（disrupt without disrupting）的口號。他的做法，被認為是應對印度政府民粹主義敏感的一種努力。

Jio的策略不是使用自己的集中式倉庫，而是通過將Kirana商店的運營數字化，並幫助他們進行物流、支付和庫存跟蹤，讓他們連接上網。這樣能夠讓這些商店能夠提供差異化服務，如當日送達，並使消費者能夠在其附近的Kirana商店（稱為JioMarts）購物。

據前高管透露，安巴尼願意在新業務上進行長期押注，並且已經做好了在看到回報之前持續虧損的準備。例如，Reliance的實體零售業務成立於2006年，但2014年才實現盈利。同樣，Reliance在2010年收購了電信業務的頻譜，6年後才推出Jio。

獨一無二的政府關係

業內觀察人士表示，Facebook可能會從Jio與印度政府的關係中受益。信實工業被稱為與印度政府聯繫最密切的公司之一，這一聯繫是由創立信實工業的安巴尼的父親建立的。信實是印度最大的出口商，它的出口額佔印度的十分之一。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印度科技公司高管表示，與安巴尼結成聯盟就像買了一份政治風險的保險。不過，Facebook和Reliance的代表對這一觀點提出異議，稱政府關係不是他們合作的原因。

不過，Facebook在印度的擴張已經遇到了困難，這筆投資相當買了一份保險。2016年，Facebook未能説服監管機構，允許其向印度消費者提供免費上網。這一計劃被稱為Facebook免費基礎服務（Free Basics）。即使在印度滿足了數據本地化要求，Facebook仍然沒有獲得數字支付牌照。

據知情人士透露，雖然Facebook在印度擁有科技公司中規模最大的政府關係團隊，人數約為40人，但它在遊説監管機構上，仍沒有取得多大成功。Facebook印度負責人Mohan駁斥了政治或技術障礙導致支付牌照未獲批的説法，並仍對運營支付業務持樂觀態度。

一位曾在Jio的政府事務部門工作的前員工表示，他的團隊與政府官員會面沒有任何問題，並且經常能獲得官方給出的最長時間，來闡明他們的立場。這與他工作過的其他外國和本地公司形成鮮明對比。在這些公司，如果沒有與政府官員的關係，見面都難。

這位前員工表示，國家級官員經常會提前通知他的團隊，哪些法規政策即將出台。據知情人士透露，Reliance和Jio為了在政府事務中建立優勢，僱傭了許多前官員。

Jio也從政府監管的變化中獲得了巨大好處。首先，它能夠獲得運營全國電信網絡的許可證，這在2010年之前是不允許的。當Jio在2016年推出時，也得到了印度政府新政策的幫助，該政策允許電信公司利用國家生物識別數據庫快速註冊客户。

與Facebook結盟

與其他押注印度的科技領袖一樣，安巴尼認為，將印度所有用户連接到互聯網只是第一階段。熟悉他想法的人説，他認為，圍繞數字服務建立業務，從長遠來看會更有利可圖。

他們還表示，他早期的野心是在印度創建一個類似於微信的超級應用，讓用户在一個應用中實現聊天、消費和娛樂，併為商品和服務付費。例如，JioChat提供了預訂鐵路和汽車票的功能，但這款應用直到2020年7月初才正式上架谷歌商店。

Jio在其他方面也跌跌撞撞。它推出了JioFiber服務，是家庭電話、有線電視和互聯網的集合。然而，JioFiber的用户不到100萬，原因是它成本高，這是由於土地所有權問題導致的，難以實現用户光纖的家裝。

雖然JioChat前景未明，Facebook已經在Jio的網絡上蓬勃發展。如今，該國近四分之一的人口使用Facebook，5.6億網民中，有約4億人使用WhatsApp。據一位前Jio高管透露，由於Facebook在印度的主導地位，Jio高管現在將WhatsApp和Instagram等Facebook旗下的應用，視為將用户輸送到自己服務的渠道。

例如，Jio和Facebook已經宣佈了一項商業協議，允許消費者在WhatsApp內的JioMarts購物，並使用WhatsApp Pay支付商品。兩家公司都表示，這一協議與他們的投資關係無關。

作為Facebook對Jio投資的一部分，它將獲得一個董事會席位和一個董事會觀察員席位。前Jio高管表示，如果Jio在國際上向包括非洲在內，結構相似的市場擴張，Facebook的投入可能會很有用。他們還表示，Facebook可以幫助改變Jio的企業文化。在Jio，決策是集中的、自上而下的，這與許多硅谷科技公司的運作方式相反，在那裏，創新往往是自下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