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頻發，美國海軍暴露的內部信任危機，將如何影響南海局勢？_風聞

隨着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南海問題高調站邊，指責中國在南海的“軍事化部署違反了國際法”，並加大了在南海區域的巡航，以及謀劃多國“盟友”進行軍事演習。

隨着美國總統選情告急，特朗普政府全面推動外交攻勢施壓，封殺華為、限制共產黨員簽證等諸多被視為“新冷戰”舉措，同時一個月內連續派遣“尼米茲”號和“里根”號兩個航母戰鬥羣，超過1.2萬名艦員在南海舉行演習。

中美之間在南海區域刀光劍影，是否會導致擦槍走火，引發軍事衝突？這已經成了決策者和學者們熱議話題。

國防部長來訪，增加對話渠道管控危機

美國負責東南亞事務的副助理國務卿裏德•沃納(Reed Werner)表示，自今年3月以來，中美兩國軍隊在南海發生了“不少於九起”的“不安全”遭遇事件。

其中，美國海軍導彈驅逐艦驅逐艦馬斯廷號闖入西沙羣島，中國海軍出動570艦、514艦出動，形成了在美國人看來很“不安全操作”的小衝突。

中美海軍最近一次在南海發生衝突是在2018年末，當時美國驅逐艦“迪凱特”號駛入了南沙羣島的南薰礁和赤瓜礁12海里範圍內，宣稱這是“航行自由行動”的一部分。當時，中國出動了蘭州號驅逐艦驅趕，幾乎貼近“迪凱特”號左側船頭，距離僅約41公尺。美國“迪凱特號”被迫改變航線，緊急避險。

本週二最新消息是，美國國防部長艾斯鉑計劃今年訪問中國，“以加強在共同利益領域的合作，建立必要的危機溝通體系，並強化我們在國際體系中公開競爭的意願”。如艾斯鉑上任一年來，首次以美國國防部長的身份訪問中國，這也可以視為對中方建議的積極回應。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日前遞出“橄欖枝”，建議啓動對話管道，梳理和商定雙方合作、對話、管控等交往清單。

美國國防部長艾斯鉑

正如美國軍事歷史學家卡爾考（Gabriel Kolko）指出，自2004年時任總統喬治 · 布什不顧美國盟友的保留意見而入侵伊拉克的決定，削弱了西方聯盟，結果是，從此美國無論何時何地要對威脅其在海陸空統治地位的對手發動戰爭，都會成為問題。儘管卡爾考擔心21世紀會像20世紀一樣成為又一個“戰爭世紀” ，但他表示，由於美國作戰能力的削弱，本世紀的戰爭不會像上一個世紀那樣具有破壞性。

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口號是“讓美國再次偉大”，其實也是含蓄地承認了美國在國內外的衰落。動輒從國際組織退羣的特朗普，正在見證西方聯盟被削弱的時期。

“最強海軍”高壓下的陰影

此外，美國海軍作為世界最強的軍事機構，也正經受各種衝擊測試: 賄賂醜聞、撞擊以及各種各樣的公關噩夢。

本週在聖地亞哥，價值7.5億美元的“好人理查德號”兩棲突擊艦，燃燒了好幾天，甚至在建的"肯尼迪"號航母於7月20日發生了一場小火災，也令人為之側目——雖然沒有移交給海軍，責任不能算在頭上。

更早時候，航母羅斯福號的艦長克羅齊被解職，因為他在信中透露説想讓艦員撤離，阻止航母上的新型冠狀病毒的爆發，也引發無數吃瓜羣眾的熱議，究竟是美國艦長克羅齊，是愛護艦員的對抗體制英雄，還是泄露軍情違背軍令的失敗者？

總而言之，美國海軍所面臨類似過度曝光的意外事故，和拙劣的宣傳水平，已經帶來很多負面影響。多年來，美國海軍一直生活在“最強海軍”氣壓陰影下，可事實上，作為世界警察，美國政府需要最強的航母艦隊在全球“自由航行”，保證全球能見度，無人不曉，但偏偏資金撥備日漸拮据，想讓驢兒跑，又叫驢兒不吃草。

此外，美國海軍暴露的諸多問題，也反映出其指揮系統內部文化的失調。觀察家們已經在評估，美國海軍是否要重新規劃內部培訓、升遷的路線，甚至可能重新定義使命。這關係到美國海軍，能否順利應對接下來的可能衝突——在全球經受新冠疫情的緊張氣氛中，特朗普政府還發動了針對中國的“新冷戰”，美國海軍的戰鬥力能否如願提升，成了關鍵的一環。

2017年，8月21日，“麥凱恩”號導彈驅逐艦在新加坡東部和馬六甲海峽附近與一艘商船發生碰撞，驅逐艦菲茨傑拉德號在日本海域和菲律賓貨船相撞。一項調查顯示，太平洋艦隊出海前接受的訓練很少，艦員甚至對於基本航海知識掌握都很不在行。當然，海軍傳統上的“逞能”作風也難辭其咎，海軍軍官往往為了完成任務，而不計代價。

根據一份177頁的對2017年艦艇相撞事件的“完整評估” ，“採訪顯示，在大部分駐紮在日本基地的船隻中，重要的是，艦員認為他們的指揮官不能説‘不’ ，無論單位級別的後果如何。”

其時負責指揮第七艦隊司令約瑟夫•奧克林在一份海軍出版物中寫道，在撞船事故發生之前，他已經向上級“明確”表示，“要提高作戰需求，需要增加培訓時間，改進艦船的有效維護”。然而，他收到的回覆只是，繼續“執行任務。”艦艇相撞事故發生後不久，他就被解僱了。

2015年，美軍一艘潛艇在佛羅里達擱淺，造成100萬美元的損失。事故發生時，海軍解僱了指揮官大衞 · 亞當斯上尉。但亞當斯上尉曾警告過他的上級，他的船員太缺乏經驗，無法應付黎明前返回港口的危險。然而，他被指示執行這項任務。

失敗的指揮官當然要擔責，被解僱職務也在情理，美國海軍已經試圖總結這些事件的教訓。然而，這不能漠視多年來美軍事故頻發背後的問題。

不信任文化在蔓延，破壞美軍指揮中樞

作為世界警察，不斷加碼的巡航任務和服役時間，導致美軍過度勞累，沒有很好訓練的船員倉促上陣。”一個個美軍艦長、指揮官因事故而被解職，看起來就像是必然的工傷。

羅斯福航母的案例就是鮮活例子。海軍所進行的詳細調查，為免除克羅澤艦長提供了有力的證據。例如，他沒有控制船上的高級醫療官員，根調查，醫療官當時預測航母上將有多達50人死於新冠病毒，並威脅要把醫療部門的嚴峻情況告訴媒體。(事實上，最終只有羅斯福號上的一個艦員水手死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

不過，在海軍的報告中，也透露了羅斯福航母的指揮官員，非常不滿第七艦隊總部的混亂指令。第七艦隊當時指示將數百名海員從關島轉移到9小時飛機航程之外的日本沖繩基地。克羅澤艦長和艦員認為這不切實際，一直要求將全體船員撤離到關島的酒店隔離，最終關島地勤接待情況正在惡化。關島本地政府擔心，本地設施根本無法應付航母5千人隔離，結果一些艦員被迫在關島的露天體育館短暫隔離，而航母上疫情蔓延，令人焦心。

據美國海軍6月份的報告稱，羅斯福航母的高級軍官感覺總部太官僚，指令混亂，擔心“他們將被迫滯留關島的臨時停泊處，日久生變，在關島停留可能比在羅斯福航母的條件更糟糕。”海軍堅稱，克羅齊艦長不應該把信件披露給外界，然而在海戰中，這種不信任的文化可能是致命的。不管誰是誰非，這暴露出美國海軍的指揮系統功能紊亂。

在美國海軍如此巨無霸的組織，無論是從航母戰機編隊到潛艇，改進這種信任傳統很困難。自從2013年“胖子萊納德”這起美國海軍史上最大的醜聞腐敗案曝出後，許多高級官員備受牽連。近期一系列的美國海軍艦艇事故，當然使太平洋艦隊再受重創。美國海軍多年積累的專業技能和資本，會不會很快被揮霍掉？

“當你開始把所有這些意外都包括進去，”威斯康星州共和黨眾議員邁克 · 加拉格爾(Mike Gallagher)説，“所有這一切，都意味着我們最棒的海軍軍官都被出局了”，如果説中國海軍“在過去的十年裏決心要消滅我們最有天賦的軍官，那麼現在我們自己就做得很徹底，比他們想象還要不費吹風之力。”

指揮官精英的流失嚴重

美國正面臨新時代的考驗，需要培養和保留新一代的海軍領導人。現已退休的海軍飛行員曼 · 斯諾格拉斯(Man Snodgrass)曾在2014年寫過一份內部備忘錄，後來發表在《海軍戰爭學院評論》上，其中寫道，海軍管理專家的系統“傾向於密切關注服役的人員需求，而忽略了留住合格軍官的成本”。

他發現，那些在海軍服役期間，本來還有機會再上崗的大量指揮官們，意識到一個蘿蔔一個坑問題，很快就收拾行囊退伍，許多美國軍官往往服役10年後就離開了海軍，甚至連養老金都沒有。由此導致的普遍抱怨是: 軍隊成員“意識到作戰指揮官的決策能力被削弱，只能機械聽從命令。”

任何一個海軍領導人才的成長，都需要漫長的專業技能訓練過程，而且選拔具備個人能力與完美判斷力的的將領，來之不易。他們晉升到艦隊的指揮官，往往已經是在職業末期的三兩年，他們帶領艦隊展現出來的豐富經驗和責任心，也是美國海軍所稀缺的。然而，服役軍人在升遷過程中的挫敗感，導致了精英人員的流失。

與此同時，美國國會缺乏政治意願，不願意繼續加大撥款，兑現每一屆聯邦政府不斷擴大的承諾，由於美國各軍種部長都是總統任命的文職人員，其臃腫的管理使海軍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此外，由於美國疫情繼續惡化，各州繼續徘徊在復工與禁閉過程，美國國會可能還要繼續花費數萬億美元來應對這種冠狀病毒，包括商討出一輪輪的救濟法案，海軍資金可能隨着國防預算而繼續削減，壓力山大。

超長期部署，美軍疲勞備戰

相應地，美國海軍在全球的行動節奏正在加快。以已部署的航母及其攻擊艦為例，其部署節奏之高，完全不可持續。今年1月，美國亞伯拉罕 · 林肯戰鬥羣完成了為期295天的部署，這是自冷戰結束以來，所有部隊部署時間最長的一次。

然而，海軍領導人在今年3月對美國國會證詞辯護説，“儘管它的延期是我們可能提供的最有效的解決方案，以幫助滿足對部隊的需求，”，除了更長、更昂貴的維護，“這樣做不會帶來負面影響”。杜魯門號航空母艦不久前無間斷地完成了兩次部署。艾森豪威爾航母，上個月創造了連續161天在海上航行的記錄，由於冠狀病毒的存在，他們甚至無法定期停靠港口。

今年6月，美國海軍在印太地區部署了三支現役攻擊艦隊，外界看到的是美國海軍強力部署，但對於內部來説，可能代價就是超負荷工作的艦員。美國企業研究所的麥肯齊•伊格倫(Mackenzie Eaglen)告誡説，海軍及其政治領導人優先考慮的是，得繃緊一根弦，究竟該不該“亮相”渲染武力——無論出現在哪一個區域巡邏，或是如何“防止衝突”。

今年2月上任的海軍部長肯尼斯·J·佈雷斯韋特(Kenneth J. Braithwaite)對現存問題直言不諱，倒是給人帶來一些希望。作為退役海軍少將，他也擔任過美國駐挪威大使。他稱海軍部門由於“對上級指揮部門的信念崩潰”而陷入了“困境”。海軍部長甚至引用了管理大師彼得 · 德魯克的金句，認為其見解可能適用於衝突: “文化可以令企業戰略變得像吃早餐那樣容易。”

在美國海軍內部，流行的“衝擊測試”，就是駕駛一艘軍艦出海並進行演習，看看它能有效地承受多大的戰鬥壓力。

在全球新冠大疫情期間，美國海軍在全球的“自由航行”，沒有港口停靠修整補給，變成不停歇的超長部署，這當然是一種壓力測試。

強大如美國海軍，也有薄弱一環，阿喀琉斯之踵，被不信任的內部文化所累。在全球性新冠疫情陰影下，倘若再有類似羅斯福航母的艦員感染減員，美軍可能應對得更好嗎？

參考資料：

https://www.bulatlat.com/2020/07/19/decline-and-fall/

https://www.ibexnews24.com/2020/05/25/trumps-new-chilly-warfare-goals-to-carry-china-at-bay/

https://insidedefense.com/insider/esper-eyes-plans-visit-china-year

https://www.defenseone.com/ideas/2020/07/13-lessons-crozier-controversy/166751/?oref=defense_one_breaking_nl

https://www.wsj.com/articles/the-navys-cultural-ship-is-listing-11595024930

艾森/新知與常識

https://mp.weixin.qq.com/s/9Q7D0cXLfLBBsIQP7SLyM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