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平城之戰,西晉王朝的覆滅之戰_風聞
生物学家讲历史-讲不好历史的生物学家不是好的数学老师2020-07-22 16:43
西晉末年,天下大亂,匈奴人劉淵舉兵叛晉,於幷州建漢國,史稱劉漢。永嘉二年(308年),劉漢軍將領石勒率部從冀州開始一路向南侵襲,轉戰千里,佔據了豫州南部,直接威脅許昌、洛陽等地。永嘉四年(310年)十一月,太傅司馬越率領晉室重臣及甲士4萬餘人出屯項縣,同時收攏周邊忠於朝廷的軍隊,以對抗在這一帶活動的石勒軍。永嘉五年三月十九,司馬越在軍中死去,軍隊倉皇東撤,在苦縣的寧平城附近被石勒追及,十數萬軍隊被消滅,隨軍的權貴和平民也大都被坑殺。
寧平城之戰在史載中名聲不顯,但是其對時局的影響非同小可,其戰在歷史中的作用和意義甚至超過了官渡之戰和赤壁之戰。寧平戰之後,西晉的中央軍隊喪失殆盡,殘餘的地方軍閥和流民勢力各自為戰,晉人再無力控制中原,只能退保荊揚之地。
永嘉年間西晉歷經八王之亂和此起彼伏的流民叛亂,各地形勢一片糜爛,中央政府失去了對各地的控制,國都洛陽幾乎被四面包圍,北面河東之地大部已成為劉漢政權的根據地,西面劉曜阻隔了通往長安的通道,南面石勒逐漸佔領了南陽和襄陽,東面兗州和青州則是王彌的勢力範圍,而還忠於朝廷王浚、劉琨、張軌、苟睎等勢力不是遠隔千里就是自身難保。困守洛陽對於晉廷來説沒有前途可言,遷都已成為不得已的選擇,還算穩定的徐揚地區成了最好的選擇。
項縣即現如今河南東南部與安徽交界的沈丘縣,將晉軍主力駐在項縣,既是拱衞洛陽東南方向,也是保住東撤的路不丟。然而奇怪的是出屯項城的還有大量晉室重臣,作為天子晉懷帝司馬熾帶領剩下的少量士兵守衞危若累卵的國都,如此詭異的安排出自此時晉廷的實際掌控人司馬越之手。東海王司馬越從八王之亂中脱穎而出,從永嘉元年(307年)開始掌握國家的軍政大權,司馬越是個典型的野心家,朝廷軍隊已成司馬越的個人勢力,深受晉懷帝的猜忌,司馬熾亦不甘心做傀儡,即使此時國家危機四伏,朝堂上的爭鬥也一時沒有消停過。永嘉四年的這次出征,已是司馬越永嘉元年以來第二次帶領晉軍主力離開洛陽外出征伐了,這正是司馬越向司馬熾施加壓力的方式——用別人無從指摘的方式將國君置於險地以使皇帝妥協。這在國家如此危急的時候多少有些胡鬧和任性,畢竟國都被攻破丟的是整個司馬家的臉和司馬家的天下,但是司馬越就是如此不管不顧,更可怕的是這樣的人成了朝廷的實際掌舵人。
司馬越的這次出兵和上次還有些不同,上次出兵確是做了不少實事,司馬越調兵遣將打跑了汲桑,平定了青州。但這次從永嘉四年十一月直到永嘉五年三月,石勒盤踞在南陽,隨後又攻佔了新蔡和許昌,距洛陽越來越近,聲勢也越來越大,而此期間司馬越駐兵不前,不敢出兵抵擋。司馬越此時對朝堂的猜忌和地方實力派苟睎等人的桀驁焦頭爛額,也無心進取。司馬越此次的出兵一是脅迫晉懷帝就範,二是確實怕了,劉漢軍多次圍攻洛陽,城門幾被攻破,朝廷上下對守住洛陽越來越沒有信心,司馬越也很自然的想要離開這個險地。司馬越作為國家的實際領導人,對國家大勢還是有着比較清楚的認知的:朝堂內部紛爭不斷,包括皇帝在內的很多人對他都想殺之而後快,外部胡人和流民的反叛早已控制不住。眼看國家脱離自己的掌控,永嘉五年三月十九,司馬越在憂懼之中死去了。
司馬越死後,不止丟下了一堆爛攤子,也沒指定誰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世子司馬毗留守洛陽,於是司馬越的部屬推舉太尉王衍為首領,但是王衍被證明虛有其表,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去擔負責任,利索地推脱了並推薦襄陽王司馬範,但司馬範也不敢接受。這在周圍都是敵軍的情況下,整個軍隊沒有領導人是相當要命的。晉懷帝在得知司馬越死後不久就將其貶為縣王,對其厭惡之態昭然若揭,皇帝的態度讓整個大軍更加人心惶惶。繼續駐紮項縣,還是回師洛陽抑或返回東海國,整個軍隊不知所從,時間就在一天天不知所謂的等待中過去了。司馬越的部屬經過一番猶豫最終決定帶着司馬越的棺槨集體返回封地東海國(今山東郯城一帶),而不是回去拱衞國都!如此一番做作已耽誤了十幾天的時間,事後的事實證明整個晉廷為了這被浪費的十幾天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司馬熾固然對司馬越怨念很大,但是此時更該做的不是貶低司馬越,而是儘可能的團結並掌控司馬越留下的這支大軍。司馬熾本身就對這支軍隊深存疑慮,多年所受的掣肘讓皇帝無法釋懷,而且司馬越的部屬也對皇帝的寬宥也不抱多大希望。司馬熾更願意去相信在青州焦頭爛額的苟睎和遠在西涼的張軌,結果這倆人都幫不上什麼忙,苟睎同曹嶷征戰不休脱不開身,張軌相隔太遠,至於幷州的王浚、劉琨和關中的司馬模,則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且也被司馬熾歸入到司馬越一方里。
司馬越安排留守洛陽的本部人馬也決定不管皇帝徑直返回東海國,剩下的大部王公平民也隨之東逃,如此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已到許昌的石勒,石勒很快得到了司馬越的死訊,石勒不愧是羯胡名將,敏鋭地抓到了戰機,而從項縣東撤的軍隊成分複雜,除了士兵還有大量平民和王公大臣,行軍緩慢,石勒便盯上了這支軍隊。石勒率軍從許昌率輕騎突進,奔襲三百餘里在苦縣的寧平城追上了東撤的隊伍,此時隊伍僅僅走出八十里左右。
石勒只率了輕騎突襲,或許石勒更多就是想趁火打劫,為日後攻打洛陽減輕壓力。而晉軍一心想返回東海國,仗着人多勢眾也就沒對沿途的警衞做太多準備。決定西晉朝廷命運的關鍵一戰就這麼不經意的爆發了。
晉軍一方當時的兵力按《資治通鑑》的説法“將士十餘萬人相踐如山,無一人得免者”,兵力有十餘萬,而《晉書·石勒傳》則記載“東海王越率洛陽之眾二十餘萬討勒”。東撤晉軍主力是中軍,本是守備洛陽的核心力量卻淪為司馬越的私兵,其他還有周圍州郡的外軍、郡兵以及臨時招募的流民兵。而石勒軍此次參戰兵力記載不詳,但是此次出戰的是輕騎兵無疑,結合後來石勒“會劉曜、王彌寇洛陽”時“因率精騎三萬,入自成皋關”(《晉書·石勒傳》),此時的出兵洛陽毫無疑問是為了奪取勝利果實的,石勒應是派出了當時儘可能多的機動兵力。石勒追擊東撤晉軍事出倉促,不可能集聚所有兵力,所以參戰的兵力很可能在三萬以下,甚至不到兩萬。
慌亂的晉軍很快也發現了石勒軍,急忙就地展開防守,然而行軍的隊伍太過龐雜,很難短時期內形成有效防守陣列。王衍等人推出一名叫錢端的將領迎擊石勒軍,然而早無戰意的軍隊很快失敗了,錢端也當場陣亡。
晉軍沒有料到前軍敗的這麼快,軍心大亂,大隊很快被石勒的輕騎包圍。石勒的士兵雖沒有晉軍多,但鬥志要高的多,而且採用了輕騎兵對付步兵最經典的戰法。石勒軍就像打獵一樣圍住整羣的“獵物”,一邊策馬跑圈一邊向裏射箭,被包圍的晉軍無處可逃,在恐懼的驅使下互相踐踏。晉軍很快消亡殆盡,十幾萬大軍就這樣倉促的灰飛煙滅,伴隨而逝的是司馬氏重整中原河山的希望。
王衍
王衍、司馬範等人被俘虜,石勒羞辱了他們一番後,隨後矯情地派人偷偷坑殺了這些原來朝廷上的大人物。從洛陽撤離的隊伍運氣也相當差,迎頭遭遇了石勒軍,西晉剩餘的宗室諸王在此役中也先後被殺,否則論皇室血緣親疏,輪不到連司馬昭五弟司馬伷的孫子司馬睿來稱帝。
寧平城之戰的失敗讓洛陽徹底失去抵抗力量,先前劉漢軍數攻不下的洛陽已果熟蒂落。洛陽陷落後整個北方的西晉勢力落入各自為戰的境地,先後被劉漢軍攻滅。儘管南方司馬睿政權內部支離破碎,但是劉漢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外部滿是大大小小的流民勢力和西晉殘餘抵抗勢力。北方胡人政權不能全力對付南方的漢人,南朝政權也無力收復北方。中國自此進入了持續近三百年的南北對峙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