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話一下:割全世界韭菜,為什麼美元是霸權?_風聞
王骁Albert-国际关系观察者2020-07-25 10:17
大家好,我是王驍,驍話一下前兩期視頻分別聊了土耳其和英美霸權兩個話題,看起來好像沒什麼關係對吧?哎,我給你盤一盤。英美霸權交替中有一個金融霸權,而土耳其最近宣佈中土之間的貿易將使用人民幣結算。除了土耳其以外,宣佈使用人民幣結算對華貿易的國家越來越多,伊朗、越南、柬埔寨等,要麼已經實現,要麼正在路上。日本《富士產經商報》就表示,人民幣國際化正在穩步推動中。當然了,人民幣的國際化之路才剛剛起步,目前全球人民幣資產佔比僅為百分之2,美元呢?百分之62,歐元也有百分之20,美元的確是霸權貨幣,世界貨幣。既然如此,本期驍話一下我們就聊聊,什麼叫貨幣霸權。
在古典時代,沒聽説過什麼貨幣霸權,我們中學都學過,黃金天然不是貨幣,貨幣天然是金銀。貴金屬直接作為貨幣的時代,其本質還是以物易物。只不過有的國王有良心,鑄幣工藝好,並且裏頭的貴金屬分量足,有的國王沒良心,金幣裏頭貴金屬分量少,給你來一出劣幣驅逐良幣。但是金屬比重太大,攜帶不便,市場需要一種兑換黃金的符號,並受法律保護、社會認可,這就是紙幣雛形。只有當紙幣出現的時候,霸權貨幣才會出現。紙鈔雖然會有一些基礎,但是核心其實是反映了政府信用,這份信譽是可以賺錢的,一個反面例子啊,大明寶鈔就是朝廷剝削全社會的武器,最後超發太嚴重,變為廢紙,大明朝被迫繼續用宋代銅錢。紙幣很先進,但需要先進政治體制保駕護航,不然那沒法推行。
那麼世界上第一個堪稱霸權貨幣的是什麼呢?就是英鎊,1690年,英國在馬薩諸塞州發行了第一張紙幣,1717年由牛頓牽頭,英國定下金本位,1816年通過《金本位制度法案》,宣告英鎊金本位制度建設完成。之後德、美、法、日等國,相繼建設起本國的金本位制度,加入這場黃金遊戲,屬於英帝國的貨幣霸權建立起來了。金本位是什麼意思呢?我用一個簡單直白但是不太嚴謹的方法給大家解釋一下,有多少黃金,發多少鈔票。金本位下,鈔票就是黃金兑換券,消費者隨時可以用鈔票找銀行換黃金。而且黃金有限,人類文明大多數時候開採量穩定。所以金本位國家不太敢超發貨幣,這樣一來鈔票幣值穩定,信用好,能避免政府過度干預央行亂印錢。
另外,金本位下商品價格可以自我調節。這段有點繞,大家集中一下注意力。如果甲乙兩國都實行金本位,工業實力差不多,如果乙國的商品目前競爭力稍強一點,那麼甲國就會貿易逆差,貨幣流出,也就相當於黃金流出。這樣一來,本國貨幣變少,通貨緊縮,物價就會下跌。甲國商品的國際競爭力提高,出口增加,貨幣迴流,又相當於黃金迴流。然後乙國貨幣變少,出口增加。這流程重新玩兒一遍,國際貿易就循環起來了。這個模型非常糙,肯定有人會説聽蒙了,咱們呼喚一個課代表。
好,英國為什麼實行金本位?其實這不是什麼網文陰謀論,裏面有經濟學邏輯。英國原先金銀都用,但是貴金屬貨幣天然有一個缺陷,容易磨損,長期使用會不斷貶值,間接造成通貨緊縮。當時英國財政收上來的硬幣能有一半兒都是磨損的,加上古代信息不通暢,就會有人利用磨損來搞投機,政府無法管理,甚至導致白銀大量外流。
打個比方,英國政府為了籌軍費,故意降低錢幣的含銀量,久而久之幣值下降,一個金幣就能換10個銀幣,但是銀幣的面值不變。而海對面的法國銀幣分量足,一個金幣只能換9個銀幣。於是李二狗就可以用一個金幣在英國換十個銀幣,然後拿着九個銀幣去法國換一個金幣,裏外裏賺了一個銀幣。英國就外流了一個銀幣。這只是李二狗一次的操作,但如果是一萬個李二狗一起有組織行動,這不就出事兒了麼。所以英國自己作死,弄得白銀外流。為了解決問題,1717年英國直接改用單一金本位,不用銀幣了,銀幣流到中國,中國的黃金流入英國。黃金越來越多,英國人開心了呀。英國的白銀怎麼就到中國了呢,對中國產生什麼影響了呢,容我再挖個坑啊!
18世紀工業革命,英國率先現代化,成為國際貿易的火車頭,金子賺得最多。別的國家一看,跟英國人做買賣,拿黃金太費力氣,拿自家紙幣還得算匯率,得,直接用英鎊結算吧。自此英鎊成了當時的“紙黃金”,發展到極致,有的國家連黃金都不存了,直接囤英鎊,就是金匯兑本位制。有人問,為什麼馬克、里拉、法郎不能替代英鎊,原因很簡單,你配鑰匙嗎?
馬克思説過:資產階級統治不到一百年,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問題很快就來了,黃金產量儲量有限,如果把今天人類開採出來的所有黃金平分給所有人,每個人只能拿到20克,重量相當於20枚兩分錢的硬幣。但是工業革命後,生產力爆炸,造東西的速度,遠超挖黃金的速度,貨幣有限,商品變多,幣值越來越高,越發展越通縮,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那麼通縮到一定程度,就不發展了。第二,技術快速迭代,打仗的規模越來越大,黃金支撐不了軍費。布爾戰爭就打掉2.2億英鎊軍費,一英鎊等於7.32克黃金。
我們都知道,現在霸權貨幣是美元。上期《驍話》我們説到,英美霸權交接非常温和。同樣,英美貨幣霸權的交接,也是半推半就、水到渠成。
一戰期間, 國際借貸和融資業務大規模向紐約轉移,紐約成了世界最大資本流動市場,分流了倫敦業務,論基礎,美元1920年代就能當世界貨幣,但是楊基佬就是要搞孤立主義,只想管好自己一畝三分地。一戰後的英國,其實怎麼抉擇都是錯。不放棄金本位,黃金就得外流;放棄金本位,英鎊信用就得崩,這趨勢一直維持到1931年9月,英國不得不放棄金本位。黃金交易就這麼成了老黃曆。但是不列顛大表哥是揚基好榜樣,二戰後美國如日中天,搞了出復辟金本位的把戲,整了個佈雷頓森林體系。複習一下,就是美元掛黃金,世界各國掛美元,這相當於是金本位多轉一圈,叫做金匯兑本位。
金本位的侷限性我們已經説過了,所以開歷史倒車沒有好結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身是鐵也打不了幾根釘。美國60年代就開始遭遇美元危機,主要原因在於越戰放血,歐洲經濟復甦。美國經濟佔全球比重下降。第一個跳反的是法國,1958年戴高樂就開始要求法蘭西銀行把美元換金條,1965年出動海軍從美國運黃金,兩年後法國撂挑子,退出穩定金價的十國集團。接着是德國,1971年5月,德意志銀行允許馬克自由浮動,不再公佈貨幣含金量,等於退出布雷頓體系。當時不少國家發現,如果美元按35刀1盎司的兑換比,美國國庫應該早被掏空了,所以各國紛紛找美國換黃金,國際市場上連續爆發兩次美元拋售潮。這就是信心崩盤的結果。但是什麼是霸權呢,就是我知道我欠你的,但我就是不給。8月15日,趁着股市休市,尼克松政府直接凍結工資,徵收百分之10的進口附加税、最後直接掀了桌子,宣佈停止換黃金,金本位就此退出歷史舞台。
上期説了個爆論,貨幣霸權基礎,説白了就是軍事實力。沒有十一艘航母,各國軍隊早在70年代,就衝進美聯儲奪回自家黃金了。國際支付有使用習慣,好比説1940年代中期,國際貿易英鎊結算還能佔百分之44。但是一山不容二虎,武林盟主只能有一個,那就是美國,二戰後人人用美元。石油、軍力、信用、習慣多方面原因共築了貨幣霸權,想QE就QE,想縮表就縮表,行動前不跟你商量,各國只能跟着美元走。美國也一樣,70年代要不是強大軍力維持,沒那麼多時間給美國重構市場信心。美國吸取英鎊教訓,和黃金脱鈎,但是不怕你不用,真不用美元總不能選盧布吧。
【美元割韭菜】
美元至今仍是全球主導貨幣。至於英鎊,1992年9月被索羅斯做空100億,人封“讓英格蘭銀行破產的猛男”。
美國超發美元對外輸出通脹,向各國收“鑄幣税”,經濟下行就量化寬鬆,搞“大水漫灌”,80年代裏根還開啓邪道,搞涓流經濟學,印錢給富人企業減税,這樣就刺激經濟了。美國發了這麼多錢,但通脹率卻不高,2019年百分之1.7,正好達到發達國家均值。
比如當代經濟學的“現代貨幣”流派,也就是MMT。認為貨幣實質上是政府信用,政府不受預算約束,賺多少錢跟花多少錢沒關係,只存在實際通脹約束,説白了,數字遊戲。這也是近年美國經濟發展不錯,同時通脹低的內在邏輯。
美元還給美國帶來了“債務拖欠權”,特朗普上任前大談國債影響美國,上任後3年印了5萬億美元,這次疫情債又發了3萬億。要知道中國的外匯儲備一共也就3萬億美元,這都已經排世界第一了,美國自己其實也有價值相當於44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注意哦,是440億,不是440萬億,很少很少。所以如果把全世界看做天下,那麼美元簡直就是大明寶鈔。如果説中國貨幣蓄水池是房地產,那美國貨幣蓄水池就是全球市場。金本位時期,各國偷偷多印點本幣,都生怕資產價格大變動,英美作為世界霸權也受到規則約束。現在好了,理論實際兩手抓,裁判自己下場踢球了。
這些年各國央行都努力搞外匯儲備多元化,減少美元依賴,這背後也説明各國懷疑美元信用,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也一直沒停,但是如某些網民所期盼的,中國可以一夜變成世界貨幣,那只有三種可能,第一美元債務崩盤,第二明天西方陣營消失,第三中國突然找到黑科技,生產力達到世界一半以上。都不行,那就再等等,韜光養晦一下。
有沒有解決方案呢?有人説用數字貨幣來作為新的錨定物。但是從某種角度上來説,比特幣和黃金有些相似,長期看存量過於穩定,數量不足,天然帶有通縮屬性。地殼中黃金儲量大約有60萬億噸,只是開採不易,但是比特幣一共才2100萬個!而且比特幣容易暴漲暴跌,非常不穩定,當年一萬比特幣換兩塊披薩,誰能想到這東西會炒到兩萬美金一個。美元價值跌一個點,全球市場都得打個哆嗦。而且比特幣沒有信用支撐,暴漲的背後,是灰色交易,和熱錢無處可去而找的投資標的物。這些因素決定了比特幣當不了世界貨幣,否則中本聰就是世界霸主了。
以本國貨幣代替霸權貨幣,就會帶來剝削與被剝削,世界大多數人變為事實上的奴隸,世界經濟發展急需新理論。如果單純收個固定比例的“鑄幣税”,價格合適,各國也不會太牴觸,畢竟霸權維持了秩序。但是這麼多年下來,2008年美國債務也就10萬億,結果這12年狂飆突進,現在已經26萬億。這麼明目張膽噶韭菜,誰受得了?
不光空手錢生錢,美國還用美元綁架別國政治。美元的清算系統,叫環球銀行金融通信協會(SWIFT),負責處理美元的交易、流動、結算和存儲。每個有美元業務的機構都會有一個SWIFT Code,留學生們非常熟悉,交學費時必不可少。機構總部設在布魯塞爾,但實際由美國政府控制。每一筆美元交易都在美國政府的監管之下,從國家到個人,你賺了多少錢,有多少家底,美國人比你都清楚。當今世界經濟高度融合,各經濟體分工明確,生產最多的都是自己具有比較優勢的產品。如果把一個國家踢出國際貿易,這個國家的經濟立刻內卷,國民生活水平暴跌。2001年,咱們國家加入WTO,之後經濟高速發展,生活水平快速提高,靠的就是經濟全球化。所以,SWIFT就是美國手上的美元技術核彈,誰不聽話,就禁用美元,從技術層面將該機構驅逐出國際貿易體系。這比搞TPP和TIPP簡單多了!
比如2014年烏克蘭危機,美歐直接切斷俄羅斯銀行和SWIFT系統聯繫,間接導致俄羅斯經濟跳水。伊朗、委內瑞拉都是老受害者。我國的崑崙銀行是唯一 一個負責中國和伊朗貿易的銀行,中國其他銀行都不接活兒,不敢吶!而且伊朗和崑崙銀行的貿易結算方式非常原始,效率低下。以後如果伊朗和中國直接用人民幣進行貿易,情況將會改善。
對美國來説,哪個遊戲參與者不聽話,就給你上眼藥,準沒好果子吃,一路搞到你破產,這就是民間對金融霸權最直觀地認識。美國國內一直有這樣一種聲音,向中國科技企業丟SWIFT核彈。這不懂王剛又抽風了,關閉中國駐休斯敦的總領館。哪天他又抽上丟個SWIFT核彈也不是不可能,真要那樣,短期內中國經濟會很難受。這就是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的內在原因!
這也催生出社會思潮,主張創造超越主權的世界基礎貨幣,不受任何政府影響,全人類共同管理。最早提出理論的人就是凱恩斯。布雷頓會議沒開的時候,他就提過設立中立國際貨幣“班科”,外加“國際清算同盟”管理。但是他是英國人,英國人在佈雷頓森林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美國人的沙袋。
凱恩斯的設想具有國際主義色彩,難以實現,不過“國際清算同盟”這概念,倒是為各國指明方向。這70多年來,不斷有學者呼籲取代美元霸權,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改造為世界央行,實踐上,特別提款權SDR就是一種世界貨幣。前央行行長周小川就談過SDR的發展潛力。最後,如果讓我們節目做個設想的話,建議可以創造一個以能源或者發電量為錨定物的貨幣,因為發電量反映了一個國家的經濟活動繁榮程度,以這個偽基礎來發行貨幣,其實也具有説服力,也是貨幣重新脱虛入實的一個角度。這個我們可以率先在東南亞或者非洲推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