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兩年的暑假，美國就會爆發奇怪的兒童癱瘓病，今年也會重蹈覆轍嗎？_風聞

　　2012年以來，美國和世界許多地方開始爆發一種類似脊髓灰質炎的致人癱瘓的疾病，這種病多在夏季爆發，患者大都是兒童。儘管病原體尚不明確，但根據以往經驗，該病每兩年形成一次高峯，且病例逐年增多。多災多難的2020年暑假會迎來下一個癱瘓病例高峯嗎？

　　撰文 七君

　　2012年，美國加州首先報告了一些兒童手腳不聽使喚，脊髓灰質受損的病例。2014年，美國出現了一百多例這樣的病例，患兒都有四肢肌肉無力，脊髓發炎的症狀，而且發病高峯總是在8-10月間。

　　這種病叫做急性無力脊髓炎（Acute Flaccid Myelitis），下文中簡稱AFM。最初的症狀是面癱或眼皮耷拉，口齒不清，手或腳突然虛弱無力，不能動彈，許多兒童初期還伴有發燒和呼吸系統症狀。

　　從描述中你可以看到，AFM 的症狀和脊髓灰質炎十分相似，但卻不是脊髓灰質炎病毒引起的，因為患兒體內並未檢測出脊髓灰質炎病毒。

　　由於世界衞生大會開展的全球消滅脊灰行動（GPEI），全世界的脊髓灰質炎病例急劇減少。2000年10月，我國宣佈根除了脊髓灰質炎。現在全世界只有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尼日利亞沒有宣佈根除脊髓灰質炎。

　　病例出現在了脊髓灰質炎已被根除的發達國家，大家對 AFM 的來源一籌莫展。

阿富汗的一個11歲少年因為在2歲時被脊髓灰質炎病毒感染，現在需要藉助枴杖行走。圖片來源：Paula Bronstein

　　更令人擔憂的是，在美國爆發後，加拿大、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丹麥、荷蘭、西班牙、瑞典、越南、日本和印度等14個國家也報告了類似的 AFM 爆發病例。

　　今年2月，北京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和北京兒童醫院的研究者在 BMC Infectious Diseases 上報告了北京兒童醫院在2018年收治的一名6歲男童的AFM病例。根據研究者的記述，這是我國大陸首個 AFM 病例。

　　這個男孩來自山東菏澤， 2018年9月21號開始出現喉嚨痛和咳嗽的症狀，在9月25號發燒至39.6攝氏度，此後左右手開始麻痹，很快雙腿也不能行走。

　　今年5月，浙江省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研究者在 Frontiers in Neurology 上報告了2018年7-12月浙江省內的18例 AFM 病例。

2014年8月以來，CDC追蹤的 AFM 的病例，該病爆發時間主要在夏季。圖片來源：www.cdc.gov/acute-flaccid-myelitis/cases-in-us.html

　　根據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CDC）的報告，截止6月30日，今年美國已經出現了13例確診病例，另有33例正在調查中；從2014年開始AFM的病例數量就呈現逐步增長的態勢，目前全美一共有630例 AFM 的確診病例，大部分病例是兒童，2018年有238例，2019年有46例，而且每2年就會出現一次AFM的發病高峯。

　　更糟糕的是，目前沒有針對AFM的專門療法或藥物。

今年美國13例確診AFM病例所在的州。圖片來源：www.cdc.gov/acute-flaccid-myelitis/cases-in-us.html

　　那麼這種病到底是什麼造成的呢？

　　除了脊髓灰質炎病毒，有許多病原體會導致AFM的症狀，比如通過蚊蟲叮咬傳播的西尼羅河病毒，以及流行性乙型腦炎病毒。

　　不過在美國的這些病例裏卻檢測不到已知的“傳統”病原體。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國立神經病學與中風研究所的臨牀主席 Avindra Nath 回憶，2014年這個病剛在美國爆發的時候，“我整個週日都在和全國的神經學家討論，大家都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2015年，科羅拉多州兒童醫院和美國 CDC 的研究者發表在 Lancet 上的一項研究首次將新爆發的AFM和 EV-D68病毒關聯了起來。

腸病毒  EV-D68 圖片來源：Yue Liu and Michael G. Rossmann / Purdue University

　　EV-D68是脊髓灰質炎病毒的近親，它們都屬於腸病毒——一類寄生於人體腸道的RNA病毒。

　　不過EV-D68和脊髓灰質炎病毒不同的是，脊髓灰質炎病毒通過糞口途徑傳播，而EV-D68可以通過呼吸道傳播。CDC 指出，自2014年來，超過90%的AFM 病例在手腳不聽使喚前都有發熱或呼吸系統症狀。

　　Lancet 的這項研究表明，2014年科羅拉多州兒童醫院收治的 AFM 病例中73%的兒童鼻咽處檢出了鼻病毒或腸病毒，45%的兒童檢出了腸病毒EV-D68。2014-2017年間，美國61個和 EV-D68 相關的 AFM 病例裏，只有7人完全康復，2人死亡，其餘患者都留下了類似脊髓灰質炎的後遺症。

　　而上文提到的我國第一例 AFM 病例的咽部檢也檢出了EV-D68病毒，並且他的血液裏並未檢出其他常見病毒（如簡單皰疹病毒）。浙江省報告的18例中，9例也被 EV-D68 病毒感染。而日本在2015年檢出了258例和 EV-D68 有關的 AFM 病例。

　　研究者們懷疑 EV-D68 病毒的另一條間接證據是，2014年8月，美國密蘇里州、伊利諾伊州、科羅拉多州等地也曾爆發由 EV-D68 病毒引起的嚴重呼吸道疾病，時間和地點與 AFM 的爆發基本吻合。

　　此外，後來的研究發現，感染了EV-D68 的小鼠也會四肢癱瘓，而2014年流行的 EV-D68 病毒毒株能在神經細胞內複製。

　　除了EV-D68，另外一種已知腸病毒 EV-A71 也是被懷疑對象。EV-A71常會引發兒童的手足口病。在已經根除了脊髓灰質炎的國家，AFP 通常和腸病毒以及黃病毒有關。

AFM患者的脊髓灰質受損（圖中深色部分）

　　CDC的全國呼吸道疾病暨免疫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Immunizations and Respiratory Diseases）的主任 Janell Routh 表示：“從2014年開始每兩年AFM 就會爆發一次，CDC相信腸病毒，尤其是EV-D68是AFM爆發的可能原因。”

　　不過目前 CDC 還沒有把 AFM 確鑿地歸因於腸病毒，因為只有10%的病例的腦脊液中檢出了腸病毒。Nath 把尋找 AFM 的病原體比作當初尋找艾滋病的病原體的過程，“要讓每個人都相信HIV是艾滋病的致病源，也要花上很多年。”

　　即使 AFM 最終被證明是腸病毒導致的，關於 AFM 還有許多未解之謎。首先，為什麼是每兩年爆發一次？

　　2018年發表在 BMJ 上的一篇綜述性文章指出，這可能是因為腸病毒抗體的壽命是2年，每兩年人體內的相關抗體就失效一次，屆時將迎來一次爆發。

　　第二個疑點在於，EV-D68 並不是新出現的病毒，實際上20世紀60年代 EV-D68 就被發現了。而在2014年之前，除了2012-2014年間美國加州的一例和2014年法國的一例，幾乎沒有 EV-D68 引起神經系統病變的報道，EV-D68 一般只能讓人感冒，它怎麼突然就黑化了呢？

　　關於這點，一些研究者認為 EV-D68 的某些品系發生了突變，變得更毒了。

　　2016年，美國美國克雷格·文特爾研究所的研究人員發表在 Virus Evolution 上的一項研究對 EV-D68 的基因進行分析後發現，和 AFM 相關的 EV-D68 的品系B1的遺傳物質發生了變化，使得它和脊髓灰質炎病毒（EV-D70和EV-A71）更為相似，毒性增強了。

　　上文提到的 BMJ 的那篇論文的作者呼籲，應當對腸病毒進行全球檢測以追蹤該疾病的擴散。

　　最後是家長們最關心的問題：如何預防 AFM？

　　CDC 的建議是勤洗手，對手經常觸摸的地方進行消毒，避免和病人直接接觸。在2020年，這些建議在今年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希望研究人員早日揪出病原體，研製出疫苗吧。

　　媽媽你看，不放暑假、一直學習、不斷變強的勵志角色，果然是個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