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塔，是塔，就是塔~（上）_風聞

中國的古建築

往往只有一、兩層

少數樓閣可以達到四、五層

在無數“匍匐”於地面的古建築之中

唯有一種古建築

敢於向上突破

它便是

塔

（塔與其他建築物的高度對比，圖中的開元寺塔為河北定縣開元寺塔，製圖@陳隨/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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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有的存在於繁華都市

為我們上演一場

古典與現代的視覺碰撞

（烏魯木齊紅山古塔和中信銀行大廈，攝影師@郝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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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於青山環繞之間

皓潔靜穆、遺世獨立

（雲南巍寶山古塔，攝影師@熊發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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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身處丘山

見飛鳥投林、天地蒼茫

彷彿文人筆下的水墨畫

意藴悠長

（陝西法門寺塔，攝影師@劉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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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在雪山映襯之下

高貴而神聖

（川西塔公草原木雅金塔，攝影師@Great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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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

數以萬計的古塔

遍佈大江南北

（中國主要古塔分佈，圖中標註的時代為古塔始建的時代，上文數據出自：張馭寰《中國佛塔史》，製圖@陳景逸/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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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從何而來？

又為何如此醒目？如此多樣？

01

緣起佛國

塔

本不是中華文化的產物

它源自佛門

故鄉在古代印度

在那裏

它被人叫做窣[sū]堵坡

(Stupa)

本意為“墳墓”

它最初的身形

全不似如今的高挑清瘦

圓滾滾的身體之中

安放着佛祖坐化後的

真身、舍利等佛門聖物

接受着無數信徒的朝拜與敬仰

（印度桑吉大塔，是目前保存最完好的古代窣堵坡形式佛塔，圖片源自@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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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明的相互交流當中

窣堵坡跟隨着佛教的腳步

大致通過三條路線傳入中國

並隨之不斷變化出

新的名字和樣貌

第一條路線為南線

窣堵坡從印度經由泰國、緬甸

來到我國雲南地區

吸收了傣族文化的特點

搖身一變

變為窈窕富麗的“傣族塔”

（勐煥大金塔，為雲南最大的空心佛塔，攝影師@楊清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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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條路線為中線

佛教翻越喜馬拉雅山脈

與西藏本土宗教相融合

演化出藏傳佛教

俗稱喇嘛教

窣堵坡

也在藏族文化的薰陶下

化作細頸圓腰、塔身白皙的

“喇嘛塔”

（西藏扎什倫布寺喇嘛塔，攝影師@李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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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條路線為北線

大約在東漢時期

窣堵坡從西域進入中原

初期被直譯為“浮屠”或“浮圖”

而後中原人採用了梵文

佛陀（Buddha）之音韻

又加以“土”字作為偏旁

表達“葬佛土冢”之意

專門造出一個漢字

“塔”

來稱謂它們

在中原這片神奇的土地上

它們開始野蠻生長

有的乾脆簡化為橢圓形

塔體緊密無縫

被形象地稱為

“蛋塔”或“無縫塔”

（無縫塔極為稀少，中原鮮少留存，現存比較有代表性的塔為雲南大姚白塔，此塔既受藏傳佛教的影響，也受中原的影響，圖片源自@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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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在形象上

如同在“蛋塔”之上

加建中國式的屋頂

是為“五輪塔”

（福州湧泉寺山門外的五輪塔，攝影師@楠靜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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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

將原先的“窣堵坡”

濃縮為“塔剎”

設置在建築頂部

以單層的本土建築承接

是為“塔身”

最後再以“塔基”收尾

外來建築與傳統建築

恰到好處地結合在一起

神韻天成

是為“亭閣式塔”

（山東歷城神通寺四門塔，是中國現存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單層亭閣式佛塔，攝影師@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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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單層的亭閣式塔還不足以

體現人們的崇敬

在虔誠的信徒心中

需要以最高貴的建築

供奉眾佛

樓閣

這種傳説中的神仙居所

進入了人們的視野

它以自身替換了

單層亭閣所屬的塔身部分

整體營造一種挺拔、向上的態勢

是為“樓閣式塔”

（西安大雁塔，攝影師@孫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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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臨樓閣式塔

憑欄遠眺

人們置身於

高遠空靈的情境之中

似乎離佛國淨土更進一步

而原先塔中的遺骸、舍利等

在中國入土為安的喪葬思想下

也從塔的內部轉移至地下

並模仿陵墓建築建立

“地宮”

（牛首山弘覺寺塔地宮出土的鎏金藏式佛塔，位於底座正中的塔身周圍，還分佈有四個青花蓋罐，形制海內罕見，攝影師@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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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前文

塔剎、塔身、塔基、地宮

各個部分拼裝在一起

一座“塔”基本的形態

就此形成

（塔的主要構造示意圖，以雷峯塔作為參考，製圖@陳隨/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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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窣堵坡徹底改頭換面

變身為中國塔的同時

從東漢到隋唐

戰爭頻發、民生疾苦

世人看不到安穩生活的希望

因而“普度眾生”的佛教一經出現

便俘獲了眾多的信徒

甚至帝王將相都在此之列

全國各地都掀起

興修佛教建築、雕塑的浪潮

（請橫屏觀看，雲岡石窟中的曇曜五窟，象徵五代北魏皇帝，以“帝王即佛”輔助統治，攝影師@石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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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

首都洛陽

建有1300多座佛塔

南朝

建有500多座佛塔

隋代

隋文帝先後三次詔令

在全國80多個地方建塔

上述之中不乏百米高塔

（北魏河南登封嵩嶽寺塔，是中國現存最早的塔，攝影師@石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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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華麗越顯赫的佛塔

越能滿足信徒的崇敬之心

越雄奇越偉岸的佛塔

越能體現眾佛的至高無上

然而

中國此前少有

建設高層建築的先例

缺少經驗和技術的中國人

是如何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

將期待中的佛塔立於人間的呢？

02

脱胎換骨

首先

是材料升級

中國建築素以木構見長

佛塔傳入中國之後

當然也是使用木材來建造

（山西應縣木塔，中國現存最早的木塔，攝影師@盧俊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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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史上

有明確記載的第一座塔

北魏洛陽白馬寺塔

以及同朝代同地點的永寧寺塔

都是典型的木塔

根據考古工作者的推斷

永寧寺塔通高約110米

其高度已超越自由女神像

直逼胡夫金字塔

可以想見

永寧寺塔的身姿

當年是多麼的挺拔巍峨

（永寧寺塔復原圖與胡夫金字塔、自由女神像比較，上文中永寧寺塔高度等數據來源為張馭寰的《對北魏永寧寺塔的復原研究》，製圖@陳隨/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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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易於燃燒、腐爛的

木材實在是難以成全

中國塔所追求的高聳與永恆

在建成僅僅18年之後

永寧寺塔

便在烈火之中轟然倒塌

令人扼腕

（圖文無關，僅為示意，下圖為2017年12月10日四川綿竹九龍寺木塔被燒燬的景象，此塔在2008年地震中損毀，之後在維修的過程中遭遇火災，攝影師@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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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悲劇重演

人們開始使用

一種比木材更堅固耐火的材料

磚

然而磚塊不似木材那般

可長可短、能彎能曲

難以製作出斗拱及飛檐翹角

於是

工匠們發揮聰明才智

將磚塊層層向外壘砌

是為“疊澀”

（西安大雁塔上的疊澀作法，攝影師@蔡震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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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砌築難題

磚塔開始廣泛普及

古樸者

如聲名遠播的大雁塔

龐大的體型

展現出了磚塔的敦厚壯實

（西安大雁塔，該塔始建於唐朝永徽三年[652年]，是僧人玄奘為保存佛經而建造，攝影師@李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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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美者

如西湖之畔的保俶[chù]塔

塔身纖長、亭亭玉立

世人言

“雷峯如老衲，保俶如美人”

（杭州保俶塔。保俶塔始建時代有爭議，一般認為系北宋時期，吳越國國王錢弘俶被宋太祖趙匡胤召往汴京時，為祈祝錢弘俶平安歸來而修建的塔，攝影師@呂柿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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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磚塔之後

中國塔更發展出了

整塊青石雕琢的石塔

石塔大多就地取材

東南地區用花崗岩

西北地區用石灰岩

川南地區用紅砂岩

中原地區用漢白玉

青白石以及石灰岩

石材的使用也讓

塔身線條更顯硬朗

很多石塔

形如直指天空的尖刺

造型剛勁有力

（泉州洛陽橋鎮風塔，攝影師@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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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

還有金屬塔

（重慶塔坪寺清代鐵塔，攝影師@彭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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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塔等

（河南開封開寶寺塔，也被稱為開封鐵塔，是中國保存至今最早、最高的一座琉璃磚塔，攝影師@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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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身各處的琉璃構件

極為華麗

（山西洪洞廣勝寺飛虹塔上的琉璃構件，攝影師@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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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有

以黃金打造的金髮塔

（北京故宮博物院金髮塔，清朝乾隆皇帝在其母去世後，下詔製作金塔，專盛其母生前梳落的頭髮，以託哀思，故稱金髮塔。攝影師@柳葉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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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木塔的建設逐步減少

在宋朝之後

基本絕跡

其次

是結構升級

磚塔興起之後

適合豎向砌築的磚

用於建造塔身外牆

主要負責承重

內部的樓板、樓梯

依舊採用木質修建

在力學上

可以加強橫向的連接

不過天長日久

內部的木質腐壞消亡

整個塔體

便形成了一個“空筒”

容易坍塌

（空筒式結構塔示意，製圖@陳隨/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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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浦江龍德寺塔，塔身已然中空，站在底層仰望，但見六邊形光圈向高處延伸，攝影師@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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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嘗試逐層邊角相錯

以期穩固

但是效果平平

如江蘇江陰的興國寺塔

塔頂已然不存

唯剩頹然坍圮的牆壁

（江蘇江陰興國寺塔，始建於北宋太平興國年間，攝影師@李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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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工匠們

在磚石外牆的基礎上

同樣使用磚石來建造

中心支撐來加固

（實心式結構塔示意，製圖@陳隨/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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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

塔身確實穩固不少

但是佛塔內部

幾乎被支撐結構所佔滿

缺少使用的空間

因而

工匠們又將內部掏空

將中心的位置騰出來

用以供奉佛像等等

（迴廊式結構塔示意，製圖@陳隨/星球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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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內外雙層支撐的結構

被稱為“筒中筒”

這種結構極為先進

人們至今仍在沿用

（筒中筒結構的廣州國際金融中心，攝影師@林宇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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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與結構大為改進之後

塔的高度也有所飛躍

現存古塔的一般高度

在隋唐時期為3-8米

到了宋遼時期

直接飆升至20米左右

（重慶塔坪寺宋代石塔，攝影師@彭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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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塔的實際高度

短時間內再難向上提升

人們便開始在視覺上下功夫

將樓閣式塔

每層樓之間層高縮短

而多加樓層

屋檐密密地排布

是為“密檐式塔”

（下圖中心為大理崇聖寺千尋塔，典型的密檐式塔，兩旁為樓閣式塔，攝影師@蔣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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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高度與樓閣式塔相同

但是視覺效果

還是密檐式塔更顯高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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