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的書院,應當如何開辦?_風聞
安鲁东-2020-07-28 17:18
1、書院的來歷
書院之名最早見於唐代。
唐開元五年(公元717年),玄宗選拔飽學之士二十名,於東都洛陽設乾元修書院,用以編校書籍;次年,將乾元修書院改名為麗正書院,增設檢校官,並改封修書官為麗正殿直學士。這是書院之名,見於正史的最早記載。
不過這唐朝的麗正書院,尚不同於後來的書院,它其實只是個官方的修書機構,其功能主要是收藏、整理與編校典籍,相當於我們今天的古籍整理編輯部門。袁枚在《隨園隨筆》中説:“書院之名,起於唐玄宗之時,麗正書院、集賢書院皆建於省外,為修書之地。”
自此之後,民間的一些藏書機構,也開始稱書院,例如鄴侯書院
鄴侯是唐代名相李泌的封號。安史之亂平息後,立了大功的李泌向朝廷請求退隱衡山,唐肅宗答應,賜給他隱士的衣服,派人在衡山煙霞峯下給他修了座宅院。
李泌好讀書,有大量的藏書,他來到衡山後,專門修數間石室做自己的書房,取名端居室。李泌去世後,他的兒子李繁在衡山建一個藏書的場所紀念他,取名南嶽書院,又稱鄴侯書院。韓愈後來寫詩讚其藏書之盛説:“鄴侯家多書,插架三萬軸。”(《送諸葛覺往隨州讀書》)
這類最初的書院,不過徒具其名,還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書院。我們後世所説的書院,藏書只是其附助功能,講學與研學才是它的主業。
從講學與研學的角度看,書院的真身,其實可以追溯到戰國時代或漢代,它有官方與民間兩條線。
從官方這條線上看,書院的前身是學宮,其源可以追溯到齊國的稷下學宮。稷下學宮是一個開放的學術交流與研討機構,它雖在體制內,卻不同於體制內的一般學術研究機構,也不同於一般的體制內學校。
學宮有三個特點,一是以講習與研討學術為業;二是對外保持開放性;三是教與學相對比較自由。

在唐代,有學宮直接轉化為書院的例子。唐德宗貞元十五年(799)前後,張九宗任遂州刺史。他到任後,見遂州學宮廢圮,便倡議修復。修復之後,不再稱學宮,而是稱書院,這就是後世有名的張九宗書院,或稱書枱書院。
書院另一前身,可以追溯到漢代,稱精舍或精廬。
精舍一詞最早見於《管子.內業篇》:“定心在中,耳目聰明,四肢堅固,可以為精舍。”唐人尹知章注:“心者,精之所舍。”由此可見,精舍指心靈所居之所,亦即現代人所説的精神家園。
在漢代,學者私人讀書的地方,是書房;書房若對外開放,招收門徒,講授學術,那就是精舍。《後漢書·劉淑傳》載:“淑少學明《五經》,遂隱居,立精舍講授,諸生常數百人。”
精舍雖是民間學堂性質,卻不同於私塾。私塾走的是基礎教育的路子,有大致統一的教程與方法;而精舍不是,精舍以研學為主,教與學的方式、方法都比較自由,相當於私人大學。它類似於古希臘的柏拉圖學院,只是柏拉圖學院以幾何學為特色,而中國的精舍主要以研習“經學”為主旨。
宋代時朱子熱衷書院教育,他創建的書院初時便多稱為精舍,如寒泉精舍、武夷精舍、竹林精舍等。

總結一下:書院表面上起源於唐朝,完善興盛於宋朝,但實際上其前身可以追溯到秦漢之前,甚至可以把孔子在洙泗之間講學的場所,視為中國最早的書院。
2、古代的書院,是學校教育的補充
在古代的中國社會,正式的教育一般可粗略分為三個階段,即蒙學、小學與大學階段。這套教育體系,到唐宋時期,便與科舉慢慢結合了起來。
那時,學童一般五六歲啓蒙,學習一些蒙學教材,如我們後來所熟悉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等。
到七八歲時入小學,學習《論語》、《孝經》、《大學》、《中庸》、《孟子》等。小學的性質五花八門,這其中有官府開辦的社學鄉校、有官私合營的義塾,有塾師開辦的私塾、有富家大户延師開辦的學館。
學生到十五六歲的光景時,理論上可以升入大學堂了,但那時的大學堂尚無大學之名,概念相當模糊。
進入大學階段,學生們首先要參加朝廷組織的統一高考,高考過了,便能取得功名,稱秀才,可以入官府開辦的縣學或府學繼續深造,如果成績優異,甚至可以被推薦到京城的國子監上學。那時的國子監,大致就相當於現在的北大、清華。
基層的縣學與府學,限於地方的財政狀況,許多時候有名無實,常讓學生掛名在家自學。例如吳晗先生回憶他父親説:“分家後,父親考入縣學,那時叫作秀才,名為縣學生,其實是不上學的,算有了功名,就有人來請教蒙童館了。”

因此,那時的秀才讀大學相當自由,如果條件合適,自己也願意,可以選擇在縣學或府學按部就班學習;如果條件不合適或者自己不喜歡,也可以選擇其他學習方式,例如家庭條件富有者,可以延請名師在家學習;家庭條件困難者,可以在家晴耕雨讀,也可以找個蒙館半工半讀。
奸臣秦檜做秀才時,因家境貧寒,就曾選擇做兼職塾師,因工作不順心,寫詩句發牢騷説:“若得水田三百畝,這番不做猴孫王。”
不過,古人講究“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所以還有許多人不會選擇閉門讀書,而是選擇遊學。遊學一般有兩種方式,一是遊於某位名師碩儒的門下,二是到書院中學習。
那時的書院,是另類的大學,它包容、中正、開放、自由、純粹。
説它包容,是因為它是個不同學術觀點爭鳴的場所。
説它中正,是因為它以“經學”為根本。以“經學”為本,看似與學術爭鳴的原則相悖,實則相輔相成。
説它開放,是因為它不問身份地位,對所有篤志於學者敞開着大門。實際上書院的學生並不都是秀才,這其中還有些童生,甚至舉人、進士等。而且書院沒有具體的年齡限制,其中的學員既有青春小夥,還有鬚髮皆白的老者。
説它自由,是因為書院雖有學規與管理制度,但平日以會講、問學與自修為主,沒有什麼學分之類,一般也不組織考試;而且學生還相對可以來去自主。
説它純粹,從兩個方面講。一是書院儘管有私人興辦、有官府出資興辦、有私人與官府合資興辦等多種形式,但一般都去行政化、去官僚化,以宿儒學者治校。二是書院重思想學術的研習及修身成人,刻意淡化世俗的功利,尤其是南宋之後,它連科舉補習功能都被有意迴避——不教人寫時文(應試的文章),也不教人科考的技巧。
例如,朱子給江西白鹿書院訂立的辦學原則中,就有這樣的訓條“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又説:“熹竊觀古昔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之講明義理,以修其身,然後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務記覽、為詞章,以釣聲名、取利祿而已也。”

然而,對於大多數學習者而言,學習雖是為了修身成德,雖是為了為往聖繼絕學,但畢竟也還要實幹外用——天下的官需要有人做,天下的事業需要有人去擔當;因此,書院中的大多數學生,最終還是要去參加科考。
秋闈鄉試相當於秀才的大學畢業統考,過了這一關的秀才,稱為舉人。舉人享有兩項權利,一是有了被選為官吏的資格,二是有了參加京城會試的資格。
因此,書院在古代相當於半獨立於教育體制之外的大學,它補益體制教育,但不是體制教育的附庸。體制教育張揚學以致用的一面,而書院張揚的是素心問學及學以成人的一面。
3、現代書院復興面臨的新問題
我們現代復興書院,面臨的首要難題是:新學興起,舊學與科舉制度已廢,書院在新的社會條件下該如何重新定位?
現代的中國新社會,與清、明、元、宋時期的傳統社會,已經截然不同。
首先,在傳統社會,中國是自給自足的農耕自然經濟,與外部世界幾乎沒有競爭,科技知識可以被忽略。而在新社會,中國處在一個全球化的叢林中,列國之間劇烈競爭,你衰我興,你死我活,科技變成了“第一生產力”。這反應在國民教育領域,那就是西式義務教育的興起。
西式義務教育是工業文明條件下各國求強求富的重要手段,它崇尚工具知識與工具理性,與傳統的教育相比,有三大重要特點:
其一:以教人成才為主旨,有把人工具化的傾向。
其二:極為重視效率。知識的傳授以標準化、專業化、定量化為特點,基本實現了“流水線”化作業。
其三:為了批量“生產”合格的公民,假設處在同一年齡段的孩子,智力發育水平、學習能力等基本一致。既然不承認學生與學生之間的差異及不平等,那麼因材施教幾乎也就沒有了空間。

義務教育注重科技與實用,而且效率高,便於普及,與現代社會的情勢相適應,這是中國傳統的教育方式沒法匹及的。在世界沒有實現大同之前,各國的義務教育只會加強,不會削弱。
新時代的書院,如何與現行的義務教育相適應、相融合?這是一個沒法迴避的問題。
其次,在傳統社會,科舉考試是選拔官員的主要手段;而在新社會,科舉制度已廢,選拔官員已不用傳統的科舉方式。
科舉制度與傳統的教育體系,是一種相互依存的關係,科舉制度廢了,傳統的教育體系自然也就廢了。
舊時代的書院,是造士與養士的重要場所,它的建立與發展,基本賴於科舉出身的官員的支持與幫助;而反過來,它又給官僚體系源源不斷地輸送有情懷、有擔當的官員。但科舉制度廢除後,這個循環被打破,士這個羣體因此零落,乃至慢慢走向了消亡。
新時代的書院,是否還要定位為造士與養士?如果仍舊定位為造士與養士,那麼它如何適應這個沒有科舉制度的新時代?

再者,在傳統社會,中國處在東亞朝貢體系的中心位置上,自視為詩禮隆盛之邦,文明獨秀之地;並且認為中國之外沒有值得學習的知識,“四書五經”代表真理,真理就在“四書五經”之中。
而從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後,西學已處在優勢地位,傳統思想學術的影響力一落千丈,淪為了附庸。即便未來傳統文化獲得了復興,恐怕也不能再無視西學的客觀存在。
在這樣的情勢下,新時代的書院,該如何在傳統文化復興的大潮下發揮作用?發揮何種作用?以及如何處理與西學的關係?也就成了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另一方面,在傳統社會,書院的運營資金,有的來源於士大夫的私人捐助,有的則依賴於政府撥的學田收入(相當於變相的政府財政撥款),其支持的目的明確而專一,那就是弘揚孔孟聖學。
而新時代的書院,其運營資金如何解決?那些來自社會上的贊助,還會有純正的弘揚傳統儒學的目的嗎?如果書院不再以“經學”為本,不再以造士養士為目標,或者帶着很多商業目的,那它還算的上書院嗎?這個問題必須有明確的回答。
在我們當今這樣一個時代,掛一個書院的牌子,構建一個書院的外殼,並不是特別難;而難的是給書院重新注入靈魂,讓書院再活起來。
4、新時代書院的定位
新時代要復興書院,有三個定位必須明晰。
第一,書院應當以傳統的“經學”為根本,以“為往聖繼絕學”為己任,以“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為情懷追求。
書院之“書”字,其本意主要指儒家“經書”。換句話説,它是以儒學為底色的講學與研學機構,如果以佛教為基色,沒必要叫書院,可稱精舍或佛學院;如果以基督教為基色,也沒有必要叫書院,可直接稱為神學院。
香港中文大學有一大堆書院,其中除了錢穆先生創辦的新亞書院名副其實外,其他實際多是硬貼斯文,與傳統的書院幾乎沒有血脈上的聯繫。
傳統文化以儒釋道為主體,以儒學為核心,但佛家有道場,道家有道場,唯獨儒家沒有道場;當代的書院,應當承擔起儒家道場的使命。

第二、書院是個切磋學術、講學、研學與自修的場所,它應當包容、中正、開放、自由、純粹,立足於世俗,又超脱於世俗。明人倫,教新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有賴於此。
它應當是我們中國為人類社會貢獻出的一片新精神花園,它應當能重新表刻人類文明的新高度!誠如劍橋大學校訓所云:“此地乃啓蒙之所和智慧之源!”
第三、書院應當是體制內教育的補充,但它不是應試用的補習班。體制內教育重視知識的工具性,以教人成才為主;書院教育正相反,它長於德性教育,以教人成人為主,兩者可以互為表裏、相輔相成。
現在國家倡導傳統文化復興,重視傳統文化進校園的工作,明確把傳統文化進校園稱為“固本工程”、“鑄魂工程”、“打底色工程”,用教育部長陳寶生的話説:傳統文化不進校園,中國人的重心就會漂移!
但實際上,傳統文化很難真正進校園;當今勉強塞進校園去的,多是傳統文化的皮毛部分。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這是因為傳統文化由知識與精神兩部分構成,它是一個自洽的知識思想體系,有其鮮活的生命。我們中國的傳統教育,不管是一般的學塾,還是書院,都有一套與之相適應的學習方式——講究讀經、背經;講究因材施教;講究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講究師友切磋互礪。
也就是説,我們古代的那套教育體系,是根據我們傳統的知識思想體系設計出來的;其宗旨是下學而上達,把知識德性化,以教人完善人生。
現在的體制內教育,移植的是西方的流水線式教育。這種西式的教育,講求效率與功用,其宗旨與傳統的中式教育正相反,講究下學而下達,要把知識工具化,以教人獲取對付同類及自然界的力量。
因此,我們如果要把傳統文化塞進當今的校園,就需要使傳統的那套知識思想體系,適應現行的流水線化教育模式,即要把傳統的經典分解開來,打造成標準化的知識片段,以適應其課堂需要。

例如,在傳統的教育模式下,學生學習《中庸》,需要先整篇熟讀,然後再分章分節講求字義,然後再研其義理。
但在現行的體制內教育模式下,它則需要先被分解成標準化的若干個知識片段,每一個知識片段都需要正好適合教師完成45分鐘的課程,而且這其中還要提煉出知識點、提問點、重點、難點等。如果不這樣做,就會與學校的整個教學秩序相沖突,教師的課就沒法教,更沒法組織考核、考試。
可在實際操作中,《中庸》是一個整體,很難被標準化分解;即便勉強分解了,也很容易被當成一般的古代思想知識灌輸給學生,成為一堆應試的材料,難以與學生的生命真正發生融通。
這個問題,當前困擾着中國的整個教育界。
書院能夠很好地彌補現行體制內教育的不足,它是傳統文化的研學機構,可以延續傳統文化的學脈與道統;同時,它還是個傳統文化的教學機構,可以延續古代塾館的教學宗旨、及方式、方法等。
事實上,即便體制內的學校有效解決了傳統文化的教學問題,它也需要書院教育的補充;畢竟書院在傳統文化領域,代表着專業與高度。
5、書院的開辦形式
新時代的書院,可以粗略分為三大類,一類是專業性書院,一類附屬性書院,還一類是融合性書院。
專業性書院,屬於獨立的非盈利性法人單位。
其主要職能是:以儒學為本,開展研修、講學、教學及學術交流等活動。
其出資主體:可以是政府,可以是企業、也可以是私人,設立有院董會,以決策書院的重大事項,但其無權干涉書院的學術宗旨與學術自由。
書院的具體業務:
1、研究傳統思想學術,尤其是經學。
2、組織學術會講活動。會講活動儘量設在暑假與寒假,而且可考慮設立會講季,延請名師,對中學生、高校學生及社會各界人士免費開放。
3、開辦傳統文化的學習班,參照古代塾館的方法,組織豐富多彩地學習活動。這樣的班針對社會人員可以常年開辦;針對學生羣體,可以利用節假日開辦,而且,還可以與遊學、冬令營、夏令營等形式結合。
4、組織傳統文化師資培訓。
5、組織其他功能的傳統文化培訓,及雅集等活動。
6、通過各種媒體及圖書等形式,廣泛傳播、弘揚傳統文化。
這類專業性的書院,最好接續古代遺留下的書院資源。古代遺留下的書院,大都有着豐厚的文化積澱,而且多建於山林勝地,景色靜美,特別適合學習與修養。

附屬類書院,是各企事業單位、學校、社區等內部開辦的書院,它不具有獨立法人地位,所需資金一般由本單位自籌。
這類書院,是單位內部員工、本校學生、本轄區居民,學修傳統文化及雅集的場所,它的規模可大可小,形式靈活,適宜在社會的各個角落開辦。
例如,有些中學需要提高教師的傳統文化素養,但限於條件與教學壓力,不可能大批量、長時間把教師送出去培訓;在這種情況下,學校內部辦一所書院,就非常有必要了。
再例如,有些高校希望學生能系統學習傳統文化,但同時不想改變上級主管部門規定的教學程式;那麼內部辦個書院,便可以靈活地解決這個問題。

融合性書院,是指把傳統文化與西學相結合的學習機構,適宜於高職及各類高等院校。
現在的中國高校多重術、藝、技、器的教育,而輕“道”的教育。即便有些學校標榜人文通識,可那些所謂的人文通識,多屬“小道”範疇,容易讓人狹隘、偏執;若沒有中正“大道”為本基,反更容易讓人生的重心發生漂移。
子夏言:“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對於我們中國人而言,人生的“大道”在經學之中。經學不能昌明,我們就不知道我們從哪裏來?我們是誰?我們又要到哪裏去?
科學的發展,技術的進步、制度完善,歸根到底都是為了人——讓人生更美好,讓社會更和諧,讓未來更繁榮昌盛。高校培養出的學生不僅要有才能,而且還應當有家國情懷與社會責任。
從這個意義上講,高校與高職書院化,道與術並行,非常有必要,而且並不難操作。其實,給學生開設傳統的經史課,不僅不會影響他們的專業課學習,而且還會促進他們的專業課學習。
西方的耶魯、哈佛、牛津等常青藤大學,雛形多相當於教會書院,其根本在於清教徒精神,或説新教徒精神。
中國的大學要想辦好,也必須有自己的精神,沒有自己的精神的大學就相當於沒有靈魂。可是我們中國不是一個基督教社會,我們不可能原汁原味拿來人家的清教徒精神,我們只能張揚我們國家固有的儒學精神!
可以説,沒有中國精神的大學,不管怎樣爭排名,都不過是西方大學的附庸,不可能成為人類文明的新高地。

六、書院發展的歷史機遇
新時代的書院,當前看起來不是剛需,似乎沒有什麼前途;但如果從長遠來看,它不單大有前途,而且還肩負着構建國家軟實力,以及為中華民族復興提供精神助力的偉大使命。
從歷史的角度看,書院的興起與發展,往往與儒學的應時革新有着密切的關係。在我們中國的歷史上,儒學的發展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
1、先秦儒學階段,以孔、孟、荀為代表。
2、漢代經學階段,以董仲舒、鄭玄為代表;
3、宋明理學階段,以朱子與王守仁等為代表。
在先秦時期,孔子、子夏、孟子、荀子等以講私學的形式,傳播他們的思想學説,一時學風大盛。那時的私學,實際就是書院的前身,雖然當時還沒有書院這個概念。
漢代的新儒學弘揚,也是以辦精舍講私學為主。董仲舒講學河北,弟子數百,有些弟子隨學數年,竟然沒見過他的面。馬融關西設帳,弟子上千人,帳前講授經學,帳後設置女子樂隊伴奏音樂,場面十分氣派。

唐宋之後書院的崛起,主要與宋明理學的興起相關。宋代的四大書院,除應天書院之外,其他的嶽麓書院、白鹿洞書院、嵩陽書院,都與理學密切相關。
元代著名的太極書院、百源書院,也是理學的重鎮。
明代許多大學者如陳白沙、王陽明、薛瑄等人的講學之地,雖不冠書院之名,但有書院之實。
我們上面所説的儒學三期,實際上也是儒學發展的三個高峯。那麼,儒學的發展為什麼會出現這三個高峯呢?這是因為儒學要回應時代的需要,要自我維新,以解決新矛盾與新問題。
春秋後期,禮崩樂壞,孔子憂慮中國古老的道統、學統、政統變亂斷絕;所以整理“六經”,創建儒家學派,以承道統、繼絕學、續王政。
漢朝繼暴秦而興起,需要撥亂反正;所以董仲舒倡“春秋大一統”,講“改制而不變道”;漢代經學因此而興起,給大漢王朝的新體制注入了蓬勃的精神力量。
到唐宋時期,儒學暴露出了它在“內聖”之學方面的不足;為彌補此不足,宋明理學興起,會通佛、道,使儒學的整個思想體系趨向完善縝密。
到清朝之後,我們中國面對西方文明的挑戰,遭逢千年未遇之大變局,儒學一度跌入谷底,被認為已經過時了,需要被掃進歷史的垃圾箱了;但實際上儒學並沒有過時,它一直在悄悄地發揮着作用,助力中國的自強與經濟騰飛。

當今,我們中國要走向復興,將不僅僅是“硬實力”的復興,也必然要求我們的“軟實力”同時復興。我們中國的“軟實力”在哪裏呢?它在我們優秀的傳統文化之中,主要在儒學當中。
因此,中國未來的復興,必然會伴隨着儒學的復興;而儒學的復興,必然會伴隨着書院的復興。
當今的儒學,既要回應新的國際、國內形勢;也要解決當代人面臨的社會問題與個人問題;還必須要融合馬克思主義,及西方的理性主義、科學主義等。
習近平總書記説:“要講清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歷史淵源、發展脈絡、基本走向,講清楚中華文化的獨特創造、價值理念、鮮明特色,增強文化自信和價值觀自信。”
因此,復興儒學,不是簡單地“複製”古代的儒學,而是要返本開新——在充分繼承的基礎上,發展出新的儒學;以鞏固我們的民族之本;以強化我們的文化自信;以讓我們的人民具備信仰;以站在全球的角度,規劃人類命運共同體;以給我們的經濟發展,提供更持久的精神動力;以讓我們的官員有責任、有情懷,“不想腐”。
要復興傳統文化,有許多的事情需要做,要許多的問題需要解決;所以,僅靠現有的體制內教育是做不到的,必須想辦法發展書院、壯大書院。書院不發展,我們傳統文化的復興就很難走向正規之路!

**後記:**書院的重建,是傳統文化復興的樞要,但如何在新時代辦好書院?卻是個新課題,只有正本清源,羣策羣力,才可能探尋出一條新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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