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感-歷史上最致命的瘟疫的史詩故事(第十四章)_風聞
微信公众号_战争机器-2020-07-30 19:21
第四部分
它開始了
第十四章
不可能證明來自堪薩斯州哈斯克爾縣的人將流感病毒帶到了芬斯頓營地。但間接證據很有力。1918年2月的最後一個星期,迪安-尼爾森、歐內斯特-埃利奧特、約翰-伯頓,以及可能還有幾個當地報紙沒有點名的人從 “嚴重流感 “肆虐的哈斯克爾前往豐斯頓。他們大概是在2月28日到3月2日之間到達的,營地醫院第一次開始接收患流感的士兵是在3月4日。這個時間正好符合流感的潛伏期。 在三週內,芬斯頓有1100名士兵病倒,需要住院治療。
只有涓涓細流在哈斯克爾和豐斯敦之間來回流動,但士兵的河流卻在豐斯敦、其他軍隊基地和法國之間流動。在豐斯敦出現第一例病例後兩週,3月18日,喬治亞州的福雷斯特營地和格林利夫營地都出現了流感;兩個營地10%的部隊會報病。然後,像倒下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其他營地也爆發了流感。那年春天,在三十六個最大的軍營中,共有二十四個軍營爆發了流感。全國五十個最大的城市中,有三十個城市(大多與軍事設施相鄰)也在四月份出現了流感 “超額死亡率 “的高峯,儘管除了事後才明白。
起初,這似乎沒什麼可擔心的,完全不像麻疹爆發時的肺炎併發症。只有在哈斯克爾才有過嚴重的流感。唯一令人擔憂的是,這種疾病正在移動。
正如麥克法蘭-伯內特後來説的那樣:“這一時期的流感故事主要是就軍隊在美洲和歐洲的經驗而言,是很方便的。”
流感大流行後,傑出的流行病學家在美國的軍隊和平民健康記錄中搜索了芬斯頓爆發前的任何不常見的流感活動跡象。他們沒有發現。(發表的關於哈斯克爾的警告誤報了日期,錯誤地把它放在了芬斯頓之後)。在法國,冬季曾有一些局部性的流感爆發,但它們似乎沒有擴散,表現得像地方性疾病,而不是流行病。
歐洲第一次不尋常的爆發發生在4月初美軍登岸的佈列斯特。在佈列斯特本身,一個法國海軍司令部突然癱瘓。而從佈列斯特開始,疾病確實以同心圓的方式傳播,而且很快。
儘管如此,儘管許多人生病了, 這些爆發的疾病,就像在美國的那些疾病一樣, 一般來説是温和的。部隊暫時虛弱,然後就康復了。 例如,在肖蒙附近爆發了一場流行病,涉及到…美軍和平民:在那裏守衞總部的172名海軍陸戰隊員中,大部分人都病倒了,54人需要住院治療--但他們都康復了。第一次出現在法國軍隊中是在4月10日。4月下旬,流感襲擊了巴黎,大約在同一時間,這種疾病也傳到了意大利。在英國軍隊中,4月中旬出現了第一例病例,然後疾病就爆發了。5月,僅英國第一軍就有36473人入院治療,還有數萬名病情較輕的病例。在第二軍中,英國的一份報告指出:“在5月底,它以極大的暴力出現……一個炮兵旅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在四十八小時內病倒,旅裏的彈藥縱隊有一天在145人的兵力中只有15人可以值班”。英軍第三軍同樣遭受了損失。6月,從歐洲大陸歸來的部隊將這種疾病傳入英國。
但是併發症又很少,幾乎所有的部隊都恢復了。唯一嚴重的擔憂------確實很嚴重------是這種疾病會削弱部隊的戰鬥力。
德軍的情況似乎就是這樣。野戰中的德軍部隊從4月底開始急劇爆發。那時德國指揮官埃裏希-馮-盧登道夫也開始了他的最後一次大攻勢--德國贏得戰爭的最後一次真正機會。
德國人的攻勢取得了巨大的初步成果。在前線附近的哈維-庫欣,哈爾斯特德的門徒,在他的日記中記錄了德軍的推進情況: “他們已經完全突破了” “總的形勢遠不能讓人放心 。下午11點,從撤退陣線來的人流一直在增加” “海格給軍隊的最令人不安的命令是這樣結束的: ‘我們背靠着牆,相信我們事業的正義,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戰鬥到最後。我們家園的安全和人類的自由,同樣取決於我們每個人此刻的行為。”
但隨後庫欣指出:“預期的德軍第三階段大攻勢一天天被推遲了。” “下一次攻勢什麼時候會打響,沒有人知道。可能不會推遲太久。我收集到,在法蘭德斯對我們打擊相當大的格力普流行病也對波什造成了更嚴重的打擊,這可能是造成推遲的原因。”
魯登道夫自己把進攻的主動性喪失和最終失敗歸咎於流感:“每天早晨都要聽參謀長們’講述流感病例的數量,以及他們對部隊軟弱無力的抱怨,這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流感可能削弱了他的進攻, 剝奪了他的部隊的戰鬥人員。或者魯登道夫可能只是抓住了它作為藉口。英軍、法軍和美軍自己也都患上了這種疾病,而魯登道夫並不是一個接受指責的人,當他可以把責任推給其他地方的時候。
與此同時,在西班牙,病毒也拾起了它的名字。
西班牙在5月之前實際上很少有病例,但在戰爭期間,這個國家是中立的。這意味着政府並沒有對新聞進行審查,與法國、德國和英國的報紙不同--這些報紙沒有刊登任何負面的內容,沒有任何可能會影響士氣的內容--西班牙的報紙上充斥着關於這種疾病的報道,尤其是當國王阿方斯十三世病重時。
這種疾病很快就被稱為 “西班牙流感 “,很可能是因為只有西班牙報紙刊登了這種疾病在其他國家蔓延的報道。
它襲擊了葡萄牙,然後是希臘。6月和7月,整個英格蘭、蘇格蘭和威爾士的死亡率激增。6月,德國遭受了最初的零星爆發,然後是全面的流行病席捲全國。丹麥和挪威在7月開始遭受痛苦,荷蘭和瑞典在8月。
孟買最早的病例是在5月29日到達後不久的一次運輸中爆發的。先是有7名在碼頭工作的警員被送進了警察醫院;接着在政府船塢工作的人也相繼病倒;第二天孟買港口的僱員也病倒了,兩天後,在 “政府船塢和港口信託公司巴拉德莊園之間的港口臨近 “的地點工作的人也病倒了。從那裏開始,疾病沿着鐵路線傳播,在孟買之後到達加爾各答、馬德拉斯和仰光,而另一次運輸則把疾病帶到了卡拉奇。
流感在5月底到達上海。一位觀察家説:“它像潮水一樣席捲了整個國家。” 據報道,半個重慶的人都病倒了。 9月,它跳到了新西蘭,然後是澳大利亞;在悉尼,它使30%的人口患病。
但如果它正在爆炸性地傳播,它繼續與在哈斯克爾殺死的暴力疾病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在法國的一次爆發中,在613名入院的美軍中,只有一個人死亡。在法國軍隊中,四萬名入院者中只有不到一百人死亡。在英國艦隊中,有10313名水兵生病,使海軍行動暫時癱瘓,但只有4名水兵死亡。部隊稱之為 “三天熱”。在阿爾及利亞、埃及、突尼斯、中國和印度,它 “到處都是温和的形式”。
事實上,它的温和性使一些醫生懷疑這種疾病是否真的是流感。一份英國軍隊的報告指出,這種症狀 “類似於流感”,但 “持續時間短,沒有併發症”,讓人懷疑這是流感。幾位不同的意大利醫生採取了更強硬的立場,他們分別在醫學雜誌上發表文章,認為這種 “現在在意大利廣泛流行的發熱性疾病[不是]流感”。三位英國醫生在《柳葉刀》雜誌上撰文表示同意;他們的結論是,這種流行病實際上不可能是流感,因為症狀雖然與流感相似,但過於温和,“持續時間很短,至今沒有復發或併發症”。
那期《柳葉刀》的日期是1918年7月13日。
在美國的3月和4月,當這種疾病開始從一個軍營跳到另一個軍營,並偶爾蔓延到相鄰的城市時,戈爾加斯、韋爾奇、沃恩和科爾對它沒有表現出什麼關注,艾利也沒有開始任何實驗室調查。麻疹仍然揮之不去,並且造成了更多的死亡。
但隨着流感在歐洲各地的蔓延,他們開始關注它。儘管醫學雜誌上的文章説它一般是良性的,但他們還是聽説了一些令人擔憂的例外情況,一些暗示,也許這種疾病畢竟並不總是那麼良性的,當這種疾病確實大肆襲擊時,它異常猛烈--比麻疹更猛烈。
一份軍隊報告指出,“暴發性肺炎,肺部濕性出血”--即感染迅速升級,肺部被血液嗆住--“24到48小時內致命”。如此快速地死於肺炎,非同尋常。而對芝加哥平民受害者的屍檢發現肺部也有類似的症狀,這些症狀很不尋常,足以促使進行屍檢的病理學家將組織樣本送到路德維希-海克託恩博士那裏,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科學家,與韋爾奇、弗萊克斯納和戈爾加斯都很熟,而且是約翰-麥考密克傳染病紀念研究所的負責人。病理學家要求海克託恩 “把它當作一種新的疾病來看待”。
而在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維爾,流感統計中出現了令人不安的異常現象。那裏的死亡人數並不多,而且--更令人吃驚的是--死亡的人中有40%的人年齡在二十歲到三十五歲之間,這在統計學上是不尋常的現象。
5月下旬的法國,在一個由1018名法國軍隊新兵組成的小站,有688人生病住院,49人死亡。當整個人口的5%--尤其是健康的年輕人在幾周內死亡時,這是很可怕的。
到了6月中旬,韋爾奇、科爾、戈爾加斯等人試圖儘可能多地收集有關歐洲流感發展的信息。科爾從官方渠道一無所獲,但從前(也是未來)洛克菲勒在法國軍隊的調查員漢斯-辛瑟等人那裏確實瞭解到了足夠的信息,於是開始關注。7月,科爾要求國家研究委員會負責協調與戰爭有關的醫學研究的科學家理查德-皮爾斯把 “有關歐洲流行的流感的準確信息 “作為優先事項,並補充説:“我在華盛頓的衞生局局長辦公室詢問了好幾次”--指的是美國公共衞生局局長魯伯特-布魯這位平民衞生局局長,而不是高爾加斯--“但似乎沒有人有任何關於此事的確切信息”。幾天後,科爾表現出更多的擔憂,他建議皮爾斯將更多的資源投入到相關的研究中去。
作為回應,皮爾斯聯繫了費城的保羅-劉易斯等幾位個人實驗室科學家,以及臨牀醫生、病理學家和流行病學家,詢問他們是否可以開始新的調查。他將作為他們調查結果的信息交換所。
在6月1日至8月1日期間,在法國的200萬名英國士兵中,有200,825名士兵受到重創,即使在絕望的戰鬥中也無法報到。然後,病魔就消失了。8月10日,英國司令部宣佈疫情結束。8月20日,在英國本土,一份醫學雜誌説,流感疫情 “已經完全消失了”。
駐法美軍遠征軍醫務處的《每週公報》不像英國人那樣願意完全註銷流感疫情。它確實在7月底説,“這場流行病即將結束… …而且一直是一種良性的類型,雖然造成了相當大的無效性。”
但它接着指出,“許多病例被誤認為是腦膜炎。 肺炎在7月的後遺症比4月更常見。”
在美國,流感既沒有像在西歐和東方部分地區那樣席捲全國,也沒有完全消亡。
軍隊的肺炎委員會的個別成員已經分散到幾個地方進行研究,他們仍然看到了流感的跡象。在萊利堡,包括芬斯頓營,弗朗西斯-布萊克上尉,正試圖從正常和患病部隊的喉嚨中培養細菌。這是個枯燥乏味的工作,遠不如他所習慣的那樣刺激,他討厭堪薩斯州。他向妻子抱怨説:“兩天沒有收到我愛人的信,沒有涼爽的日子,沒有涼爽的夜晚,沒有飲料,沒有電影,沒有舞會,沒有俱樂部,沒有美女,沒有淋浴洗澡,沒有撲克,沒有人,沒有樂趣,沒有快樂,除了炎熱、烈日、烈風、汗水、灰塵、口渴、漫長而悶熱的夜晚和無時無刻不在工作的寂寞和一般的地獄--這就是堪薩斯州萊利堡。” 幾個星期後,他説,天氣太熱了,他們把細菌的培養物放在一個培養箱裏,這樣高温就不會殺死它們。他寫道:“想象一下,進入一個孵化器裏乘涼”。
他還寫道:“一整天都在病房裏忙碌着--一些有趣的病例 但目前大部分都是流感。”
流感即將變得有趣起來。
因為病毒並沒有消失。它只是轉入了地下,就像森林之火留在根部燃燒,蜂擁而至,不斷變異,適應,磨練自己,觀察和等待,等待着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