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 民族自信與民族主義_風聞

最近寫巴西興衰史遇到了瓶頸，一方面，資料太多，看得頭暈腦脹，另一方面，寫了一半發現自己忽然可憐起巴西人來，我不知該如何把握那種情感。

01

巴西人説自己“離上帝太遠，離美國太近”（其實，整個南美洲都這麼説），他們似乎註定無法走向完全的獨立自主。每次剛剛建立起民族自信，形成自己的意識，試圖民族自決，就會被親美集團打回原形，無數有理想的政客試圖擺脱美國的影響，卻無數次不得善終。所有企圖走民族自決的政治家，最終都會被親美集團釘到民族主義的柱子上去，然後被“泛美主義”政客替代，並帶領巴西人倒入美國人的懷裏。

什麼是“泛美主義”？往好聽了説“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其實質卻是“美洲是美國人的美洲”。

在研究南美各國曆史時，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美國的“後花園”。那種影響絕不是隔着太平洋的我們能體會的。那不僅僅是經濟上的全面依附和軍事上的絕對碾壓，更體現在民族意志的徹底馴化。

在美國強大的影響力下，根本不允許你形成自己的民族夙願，更不要談民族自信（古巴算另類了）。

一個大國要崛起，沒有民族夙願和民族自信，拿什麼引領？如何走向民族自決？巴西曾被稱為近代最有活力的國家，但他始終無法擺脱美國的影響，形成獨立的巴西外交。因為那被認為是“民族主義”，是“法西斯”。他從“金磚”變“土磚”的原因很多，但他成不了真正有影響力的大國絕對跟這有關。

今天的大國，數的出來的，美國、德國、法國、俄羅斯，哪個不是民族自決？不是政治獨立？（英國從他喪失政治獨立性的那天開始已經淪為美國的附庸，大國不再）

美國人不用説，從來都把自己定位為地球“球長”，法國人堅信自己是歐洲的中心，德國人事實上主導着歐盟的對外策略，俄羅斯在中亞和東歐死守着東斯拉夫人的底線。

沒有哪個大國靠依附別人獲得話語權，也沒有哪個大國不把“民族自信”挺在最前。

中國要崛起，勢必要過民族自信、民族自決這關。

02

今天為什麼要談這個？因為最近圍繞中國外交發生了很多事。一場疫情引發的東西方對比，讓國人民族自信心大漲，愛國主義前所未有地成為互聯網的主旋律。可有些人卻擔心，我們的民族自信會不會過頭？我們會走向極端“民族主義”嗎？

面對美國和他的小弟們挑釁，我們的政府前所未有的強硬，國人大都拍手稱快，可也有些人不理解，擔心我們是不是過火了？

肥蓬髮表了迷你版的“鐵幕演説”，説50年前尼克松對華政策被證明是失敗的，中國並未如他們所期盼的改造自己，他把兔子形容成法西斯籠罩下的危險國度。

美國駐成都總領事的妻子用猶太人“躲納粹”來形容他們的撤離，完全無視是誰造成的這一切。

他們或直接，或拐彎抹角地抹黑中國。

儘管大部分中國人嗤之以鼻孔，但也令不少跪久了的人興奮不已。肥蓬試圖離間中國和西方世界，也試圖挑起中國內部的對立，貌似正中這些人的下懷。

莊祖宜陰陽怪氣地寫點“傷痛文學”居然也能引來他們的附和。

他們到處説今天的中國有極端“民族主義”傾向，用“極左”“五毛”“小紅粉”給愛國思想貼標籤。

觀雲寫了不少宣揚愛國主義的文章，有人在後面留言説，所有人都愛國只會讓他想到法西斯。

這樣的留言懟得我啼笑皆非。愛國不是每個公民最基本的道德準則嗎？你不認為自己的民族優秀難道去跪舔其他民族？難道非要黑自己的國家才稱得上“獨立思考”？

中國人今天的愛國主義、民族自信和極端“民族主義”差開十萬八千里，我們不能因為別人的抹黑就無腦自殘吧。

03

我們必須承認，極端民族主義是危險的，德國的法西斯主義，日本的軍國主義，背後都是極端民族主義。

他們共同造成了人類歷史上最慘的人倫悲劇。

德國法西斯主義直接造成600萬猶太平民被屠，間接造成4200萬軍民死於二戰。

日本的軍國主義同樣危害巨大，造成亞洲大量軍民死亡，其中中國軍民死亡3500多萬，有2200萬是手無寸鐵的平民，成為中國人永遠無法磨滅的痛苦記憶。

極端民族主義煽動力遠超傳銷組織，堪比邪教。

以日本軍國主義為例。它起源於明治維新後所宣揚的武士道精神，在一戰以後逐步癲狂，進入1931年完全演變成了法西斯主義。當時的天皇利用極端的民族主義給國民洗腦，讓全國人民效忠於他，完全不顧個人生死，以戰死沙場為榮，對其他國家的人充滿仇恨。

這種洗腦是全方位的。大家印象比較深的是日本兵打了敗仗就切腹，其實，軍國主義對普通民眾的洗腦也很徹底。

有個女人叫井上千代子，她剛跟丈夫結婚不久，但天皇要求丈夫上戰場，她丈夫新婚燕爾不捨得走，結果井上千代子為了讓丈夫下決心效忠天皇，居然選擇了自殺，並留下要勸丈夫效忠天皇的遺書。

這事被天皇大肆宣揚，還追封她為“昭和烈女”，號召日本女性把她當偶像，向她學習。

在這種變態氛圍下，日本男人視其他民族為仇敵，心狠手辣。井上千代子的丈夫井上清一，在中國製造了“平頂山慘案”，屠殺3000名無辜村民，毫無人性。日本女人也喪失了判斷能力，她們自願投身為慰安婦，充當所謂的“軍國之母”。

變態的軍國主義給整個亞洲帶來災難，尤其是中國人民。

極端民族主義是人類邪惡面的羣體體現，它和愛國主義最大的區別就是排外、激進。

中國人今天的民族自信和愛國主義和這能沾上邊嗎？

首先我們應該明白，極端民族主義只會在特定的條件下產生。一是長久的右翼孤立主義灌輸。二戰前夕，無論是德國還是意大利，都經歷了一戰後的右翼抬頭併成為主導，日本更是從明治維新後就開始宣揚武士道精神，後面被右翼裹挾。而兔子內部，幾十年都把開放挺在前面，能忍就忍，何來右翼？教材裏《誰是最可愛的人》《董存瑞捨身炸碉堡》等反映抗美援朝和抗戰歷史的文章全被刪除了，只因為裏面“渲染了戰爭的血腥”“傳播仇恨”，還引入大量西方故事，希望從小培養“國際視野”。近些年更是主打包容、共享牌，拼了命想走出去，哪來的孤立？

二是經濟出現問題，這是最根本的原因。二戰之前，無論是德國、意大利，還是日本，之所以極端民族主義抬頭，都是因為經濟出了問題。而今天，兔子的經濟有問題嗎？全世界都指着兔子發力拉動經濟，這裏感個冒，地球都在抖，像有問題的樣子嗎？

這方面美國才更值得全世界警惕。國內經濟不行，靠發債、印鈔打雞血，但也難掩頹勢。貧富差距進一步加大，矛盾重重，一次遊行只不過戳破了一個膿包，還有更多膿包等着爆裂。如今靠通過攻擊特定目標來轉移國內矛盾，誰都不敢保證他們不會鋌而走險發動戰爭。

其次，今天中國出現的愛國主義熱潮並沒有排外情況，也沒有極端行為。你並沒看到有中國人追打美國人（相反在美國有），中國人只是純粹覺得解氣，頂多跑到搬家的領事館門口放個鞭炮。

如果別人擺明了就是要欺負你，你卻毫無反應，那不叫包容，那叫二。

過去二，我們認了，對方似乎也習慣了。

今天開始反擊了，老百姓感到很愉悦，僅此而已。

但這種反擊對方受不了，跟着我們一些美粉也受不了了。

開始批評中國人民族主義要爆表。

這讓我想起外交天團回應巡航台灣問題的一句話：“多巡航幾次就習慣了。”

中國人反擊多了，他們自然就習慣了。

中國不是巴西，這裏也不是南美洲，如果認為威脅和恫嚇就能讓中國人屈服，説明朝鮮戰場上的教訓他們吸取得還不夠。

04

那麼為什麼今天的中國人會把愛國主義推到舞台中央？形成強烈的民族自信？

這不是誰有意引導，而是歷史到了這個階段。

在知乎上，有網友向我提問：在我國，側重於目標導向、強調集體利益的舉國體育有什麼意義？他進一步説，上世紀90年代到本世紀初，我們特別重視體育項目，不惜花費高額的費用建立體校、從低年級學生中選拔潛在的運動員；以獎牌數為導向訓練培養運動員；各類媒體大肆宣傳奧運英雄，甚至春晚都會把獲獎運動員請上舞台。

這些現象都傳遞了國家有通過奧運項目樹立民族自信，提升國際地位的想法。

網友疑惑，爭奪這樣的榮譽對國家來説有什麼意義？一國的話語權不是由經濟實力和軍事實力決定嗎？“體育強國”這樣的稱號只是錦上添花而已，花費那麼多人力物力不是浪費嗎？

如果靠獎牌來提升國際地位不是痴人説夢嗎？

我沒有從體制上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提醒了一下舉國體制辦體育不是中國首創，西方國家也有，一些市場前景不好的項目，通過舉國體制能夠很好得到保護。

我主要強調應該用歷史眼光看問題，重點聊了聊民族信心的演變過程。

一個獨立民族強調集體自尊是理所當然的，沒有集體自尊的民族，最終都會消逝在歷史長河中。

中華民族能繁衍幾千年，正是源於集體自尊的一再重現。

近代史上，中華民族曾經迷失，差點亡國滅種。新中國成立後，中華民族的集體自尊得以重建。但到了上世紀末又開始迷失（可讀“觀雲|中國人的信仰危機與信仰重建”）。

那時中國人活在深深的自我懷疑中，人種弱勢、中國人不行是一種普遍觀點，當時最流行的書是《醜陋的中國人》。

我們常説人最缺什麼，就會越強調什麼，這不是刻意為之，而是潛意識趨同。

今天我們覺得舉國體制辦體育傻，那是因為我們已經過了靠這個建立民族信心，維護集體自尊的階段。

在當時，能證明中國人行的方式真的不多，而體育是最直接、最提氣的。

到今天，中國真正變強了，人們開始反思，我們有必要通過拿獎牌數去證明自己嗎？

就像身居低位的人總會大聲宣揚自己的人脈有多廣，而身居高位的人卻不屑與此。很多人説，美國人從來不在乎獎牌數，那是因為人家真的在高位。

今天的中國逐步走向山頂，再看那些排名，就變得風輕雲淡。

但我們終歸還沒登頂，今天，我們獲得民族自信的方式是通過積攢每個領域超越別人引起的歡呼。那有可能是萬眾一心的防疫戰，是血戰“上甘嶺”的科技戰，是腳踹阿三的軍事戰。

這種在歡呼中建立起來的民族自信最直接的作用是重塑集體自尊，走向民族自決，與意識形態無關，與民族主義無關。

所以，面對中國人今天的民族自信大漲，不要驚訝。

未來，中國人的想法還會變。

等到中國真正超越美國的那天，老百姓會很淡定地説，體育不就是強身健體的嗎，爭那些虛名幹啥？

中國人會很自然地對美國人説，天下大同，你們所謂的民主、人權、博愛還是狹隘了。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