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錯再錯的第二次蒙元徵日：沒有“神風”作祟，誰該為10萬蒙軍之死負責？_風聞

　　編者按：在冷兵器研究所之前的文章《軍力裝備甩日本八條街，《對馬之魂》背後的蒙古軍隊為何這樣菜？ 》當中，我們介紹了第一次元日戰爭——文永之役。接下來，我們來講述第二次元朝征討日本——弘安之役。在此役中元朝調集了十餘萬大軍，結果卻慘敗而歸。

　　1281年，元王朝設立“徵東行省”，分兩路軍征討日本。北路為1.5萬餘蒙、漢兵力，一萬多高麗兵力，水手等後勤人員萬餘，合計4萬人，稱作東路軍，由第一次東征的指揮官忻都、洪茶丘、金方慶（高麗人）率領（劉復亨此時已經病重，未能參加此役，兩年後病逝），依然從朝鮮南部沿海出發。南宋降卒及江南地區籤軍十萬，稱作江南軍，從慶元（寧波）出發直取日本，由范文虎、李庭（女真人）、張禧等人率領。元軍原計劃由宿將阿剌罕為主帥，並直接指揮江南軍，但阿剌罕行至慶元時病逝，這就導致了江南軍在缺乏統一指揮的情況下出發。

　　有説法認為，在東路軍出發前，有五萬高麗軍隊便已經對對馬島發起進攻，但由於缺乏作戰意志，攻擊小小對馬尚且不克，便很快返程，各回各家了。

　　五月二十一日，東路軍乘坐900艘戰艦從高麗合浦出發，再次襲擊對馬、壹岐兩島。這次鎌倉幕府在壹岐島佈置了比文永之役強大的防禦，出自少貳家族的少貳資時及龍造寺氏（世為少貳氏家臣，戰國時代在龍造寺隆信的領導下對少貳氏實施了下克上）的龍造寺季時率軍拼死抵抗，擊殺元將康彥、康師子。元軍水師在船樓上發射炮火（拋石機和火藥彈，此時還沒有火炮），以掩護登陸的官兵，從而擊潰日軍，打死少貳資時等人，控制了對馬、壹歧兩島。

　　在《對馬之鬼》這個遊戲當中，彷彿區區對馬島就能阻擋元軍，但事實上對馬小島在兩次元朝侵日戰役中都被迅速攻陷，飽受屠掠。日方得知元軍入侵對馬、壹岐兩島後，在鎮西奉行少貳資能率領下的守護部隊立即進入沿海石壩陣地，嚴陣以待。

　　日軍總指揮為少貳資能，以其二子——少貳經資和少貳景資為輔佐，副將為大友賴泰，統率的部隊除少貳資能的“三前二島”的御家人武士部隊外，還有筑後守護北條宗政、肥後守護安達成宗、豐後的大友和薩摩、大隅、日向的島津久經的部隊，在場的其他武士領袖還有秋田城次郎、秋田盛宗、大友貞親、菊池武房、赤星有隆、葉室高善、相知比山代榮等人，一線部隊總計有四萬餘人，與文永之役中鎌倉幕府在九州動員的兵力大致相當，但由於有少量來自幕府中央及西國山陽道的精鋭部隊（秋田城次郎、秋田盛宗就是由幕府執權北條時宗派來督戰的），戰鬥力高於文永之役。另外，宇都宮貞綱率領約六萬西國地方的武士部隊，作為增援軍在必要時將前往筑前。

　　元軍抵達博多灣之後，發現元寇防壘橫在整個博多灣沿岸。大批登陸的元軍步騎兵蜂擁上岸，卻在石壘前方數十米的海灘上進退不得。由於沒足夠空間展開堂堂之陣，也就失去了集團攻擊的所有優勢。倒是日本武士居高臨下，近用槍刺、遠用箭射，給毫無遮蔽的入侵者以巨大殺傷。

　　元軍的拋石機在壹岐之戰中曾經為元軍登陸提供掩護，但在顛簸的海上卻無力擊破元寇防壘，因此，元軍只得放棄登陸，於六月五日轉向防壘未曾覆蓋到的志賀島。志賀島在退潮時可以從淺灘登上九州，但我們可以看到相連處是一個非常狹長的半島，不利於兵力展開。

　　在箱崎、今津等地佈防的日軍馬上趕往志賀島，抵擋元軍登陸。狹窄的戰場不利於元軍登陸和展開，卻利於日軍的一騎打戰術，日軍作戰極為勇猛，登陸的洪茶丘作戰不利，在戰亂之中幾乎被大友賴泰之子大友貞親俘獲。幸虧部屬王萬户從旁伸以援手，橫擊來犯之敵，殺死五十餘人，洪茶丘才得以脱身而回。日將草野次郎發起了一次夜間突襲，燒燬元軍戰船一艘，並陣斬二十一人，瀨户內海海賊河野黨的領袖河野通有也襲擊元軍，登船捕獲一名頭戴玉冠的元軍將領，並焚燬元朝戰船數艘。

　　日軍頻繁發起夜襲。元將為了自保，下令將各條戰船用鎖連在一起。而來襲的日軍因船小，往往被元軍用鉅艦上面裝備的石弩打退。不過，忻都分出的別動隊逡巡於周防、長門，切斷關門海峽，成功隔斷了九州島和西國的聯繫。日軍缺乏大船，無力和元軍進行大規模海軍會戰，因此宇都宮貞綱的六萬兵力被滯於西國，無法登陸九州支援。到六月十三日，元軍戰死千餘人，軍中又爆發疫病，死者三千餘人，軍心動盪。忻都再次想要撤軍，但金方慶以軍中還有一月軍糧為理由，反對撤軍，認為江南軍趕到之後軍糧馬上充足，於是兩軍繼續在志賀島對峙。江南軍於六月十八日才由慶元乘坐3500艘戰船出發，於六月下旬抵達九州西北方向的平户島，後又東進到鷹島，東路軍也派出艦隊與江南軍接頭。

　　從地圖上，我們可以看到鷹島只是個根本看不見的小島，根本容納不了十萬元軍，因此，元軍江南軍大部分仍留在平户島。江南軍抵達後，元軍在志賀島方向仍未打開局面，反而被日軍擊殺了招討使忽都哈思等人，顯然突破元寇防壘直取太宰府根本不可能。由於元寇防壘的存在，龐大的江南軍根本無法參與狹窄的博多灣裏的登陸作戰，仍然只有三四萬人的東路軍在負責突破。六月二十九日，少貳資能將陸軍交給次子少貳景資率領，自己親率艦隊直搗壹岐島。

　　壹岐島之戰的時間頗有爭議，但日軍成功殲滅了留守壹岐島的全部元軍，重新在壹岐島建立工事防守，令元軍震恐。不過，這一戰中，日軍九州軍團主帥少貳資能也戰死沙場。少貳景資則率軍猛攻博多灣一帶的元軍，但紀律散漫的日軍並不擅長進攻作戰，也沒能打開局面，少貳景資在戰鬥中受傷。然而東路軍瞧不起南宋降卒組成的江南軍，東路軍的洪茶丘和金方慶彼此又不和，導致兩軍會師之後矛盾和爭吵不斷，士氣越發沮喪。壹岐島被攻陷之後，元軍東路軍放棄攻打博多灣，到鷹島、平户島與江南軍完全會合，但我們不知道元軍是否產生進攻九州西部平原的計劃，還是隻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八月一日，颱風驟起，元軍舟船傾覆，死者無數，但將帥們乘坐大船，僅有左副元帥阿剌帖木兒溺斃（文永之役則淹死了高麗軍左軍使金侁），駐紮在竹島附近的海面的李庭雖然船隻被毀，但也抱着木板游上了岸，落水的范文虎則被張禧救起。颱風後，元軍實力尤存，諸將還想攻向太宰府（事實證明博多灣是不可能突破的了，但如果走九州西部海灣，元軍此前又缺乏足夠偵察），但萬户厲德彪、招討王國佐、水手總管陸文政等人首先率軍逃去，於是忻都、范文虎等人失去鬥志，各自逃亡，張禧想要阻止，要求決一死戰，意見卻被否決。由於船隻損失嚴重（鄭思肖記載“船僅回四百餘隻”，僅有十一分之一的船隻完好），為了逃亡，戰馬被大量拋棄，即便按每舟載100人的極限運載量計算，也只有四萬元軍得以迴歸。

　　在元軍撤退的過程中，竹崎季長率領一支艦隊在伊萬里灣阻截，以優勢兵力截擊了元軍殿後的少量船隻，經過一天激戰，元軍殿後艦隊大部分被消滅，只有極少數零星船隻成功突圍。而日軍方面則有將領香西廣度以及一定數量的人員陣亡，部分船隻被毀。接替父職的日軍指揮官少貳景資得知元軍大將紛紛逃走，大喜過望，他的父親少貳資能剛剛戰死，正是殺父之仇積填胸中，率領日軍數萬登船，向鷹島、平户一帶攻去（按少貳景資率領戰船數百艘，日軍都是小船，一艘僅能載數十人，則少貳景資的兵力不會超過2萬）。

　　元軍有數千人隨破船在海中浮沉，風停之後登上鷹島，試圖修理壞船回撤，但被少貳景資率軍圍攻，全部被殲。少貳景資馬上又撲向較大的平户島（這是鄭成功的出生地，面積達163.42平方公里），有數萬元軍士卒（《元史》作十餘萬，有誇大）被拋棄於此，推百户張某為首領，試圖造船迴歸，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缺乏戰鬥力的新附軍和籤軍。

　　少貳景資把全軍分割成三個梯隊：首先，他命令都甲惟親、都甲惟遠父子率領第一梯隊在平户島東灘登陸並建立陣地，吸引元軍注意力與火力；同時，第二梯隊由西牟田永家、島津長久、比志島時範率領，趁第一梯隊與元軍交戰時再搶佔一片灘頭，擴大登陸場面積併為第一梯隊提供掩護；而第三梯隊則由參加過伊萬里灣的海戰的藤原資門率領，匯入第一、第二梯隊的陣地，對元軍形成包圍；最後自己由率領預備隊在龍面庵組成陣地，一旦情況失控，自己的集羣也可以迅速投入戰鬥。此外，福田兼重還要負責率領部隊在海上巡邏，消滅任何靠近島嶼的元軍艦隊，一旦海面上的元軍被消滅，他也必須率領自己的部隊登陸，加入地面戰場。

　　日軍數量少於平户島的元軍，但同仇敵愾，元軍則士氣沮喪，缺乏補給，加上江南軍戰鬥力和戰鬥意志低下（南宋末期擁兵數十萬，具備野戰能力的只有十萬人左右，新附軍戰力如何可知），決戰之下竟被徹底擊潰，被棟原、中川原一片狹小區域內從事最後抵抗，而後被士氣高昂的日軍最終摧毀，日軍僅僅俘虜就抓了二三萬人，除了饒過江南新附軍之外，蒙古人、色目人、女真人、高麗人及北方漢軍全部殺死（日軍應當是從語言來判斷）。日軍對南人網開一面，既有對南宋的感情，也有看重南人的水稻種植技巧（元軍原計劃就是讓江南軍攻入九州之後在九州的平原地區屯田），不過由於武士首領們需要獲得戰爭補償，這些南人都淪為日本武士首領們的奴僕（非奴隸，在唐朝影響下日本早已廢除奴隸制）。

　　日本的勝利確實有僥倖的成分，但需要指出的是，如果文永之役中台風起到的作用很可以説較大的話，弘安之役中由於元寇防壘的存在，即便沒有颱風，缺乏戰前偵察，內部不和的元軍也不可能打開局面。拍腦袋就做出決定，沒有制定周密戰爭計劃的忽必烈大汗，應當為十萬元軍的死亡負責。而簡陋的元寇防壘卻發揮出巨大的作用，正是日方戰略正確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