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上影節：無片單、無酒會，“大餅”遠去，活着就很好_風聞

文 | 周鋭

“今年的上影節真冷清，但是能開就很好。”這是今年上影節期間電影行業人士和媒體們最常感慨的一句話。

近四年，每年上影節都會有人從各個方面提到“冷清”這個詞，但無論是2017年光線傳媒、博納、華誼、騰訊影業等頭部電影公司片單減少， 2016年200部片單的浮誇數字迅速撤退，還是2018年各路發佈會、年度計劃鋭減，片單上大量“回鍋肉”出現，又或者2019年行業資本下行，《八佰》臨時撤檔，各大影視公司只公佈少量頭部項目——都比不上今年上影節真實的蕭瑟。

2020年的上影節，在疫情反覆的情況下意外實現落地，上影節組委會與官方網絡售票平台淘票票在兩個星期內確定電影展映、公佈片單、開放來賓註冊、策劃論壇、項目創投等各個環節。

這個過程不可謂不倉促。阿里巴巴集團副總裁、阿里影業總裁李捷回想淘票票從電影節確定到平台快速搭建系統、完成出票的過程，忍不住説，“真的是一把淚”，淘票票的整體工作搭建只用了7天，“我的團隊應該沒怎麼睡過覺，16號之後開的會，17號晚上拉的釘釘羣，18、19號集結了將近50名同學到上海，基本不眠不休，預售那天我們心裏有譜了，應該問題不大。”

但這個過程也不可謂不振奮。從7月15日電影院宣佈有序復工，到16日上影節官方宣佈電影節線下舉辦，電影行業終於從半癱瘓狀態逐步恢復正軌，各類國產新片、重映老片紛紛定檔，影視股逆勢上漲幾波，本來已經無米下炊的電影從業者，有了盼頭。上影節的舉辦，是給電影行業送來了一顆定心丸：一切都在變好。

所以即便這個上影節沒有紅毯、沒有頒獎，上海銀星酒店各路論壇、影院限流入場，胭脂花色的外灘沒了奢華的“xx之夜”和推介會，各大電影公司也放棄了發佈片單，甚至連“小龍蝦”也從電影節宵夜場退去，但所有人依舊會寬慰一句，“能舉行就挺好的。”

但這句寬慰之外，誰都能聽見一個無聲的嘆息。

消失的片單，“畫大餅”的人已經離開電影行業

“今年基本上沒有公司拿片單出來了，不是那種儲存項目，是準備找資本的新片單，已經很少了。有的也是小體量項目，一個億、幾千萬的投資是沒有了。”有電影行業從業人員感嘆。

2016年行業裏還因為滿大街的PPT項目，痛斥行業浮躁、資本湧入打亂市場秩序，誰也沒有料想到，2016年的極盛時期之後，行業極速走向理性，資本後縮，沒人“畫大餅”，最初一批擠進電影市場的資本們也不再相信“大餅”。

今年上影節，真正意義上發佈了片單的只有上影集團和中國電影，但是片單背後卻是傳統電影公司與互聯網影業的大聯合。

電影節開幕的同一天，上影集團舉辦了“上影之夜”，對外公佈了25個影視項目，包括《1921》《大城大樓》《我和我的家鄉》《一直游到海水變藍》《晴雅集》《奔月》等20部電影項目（包括紀錄片和京劇電影、動畫電影），《花繁葉茂》《了不起的生活》等5部電視劇集。

**這其中大部分電影背後都是幾方聯合。**如《1921》作為建黨100週年的獻禮片，背後還有着騰訊影業、閲文影視、上海三次元影業等；《我和我的家鄉》作為張藝謀監製，甯浩、徐崢、陳思誠等多位導演執導聯合的獻禮大片，背後除了上影集團，還有北京文化；而賈樟柯導演的紀錄電影《一直游到海水變藍》背後則有華夏電影、華誼兄弟等。同時上影節還宣佈與B站達成合作，意在重新開發上影經典IP，建立上影的“IP星球”。

而中國電影的“中影之夜”，則公佈了《急先鋒》等4部電影，《我們的西南聯大》《在一起》等3部新劇，《一人之下》《百妖譜》2部動畫作品。而《急先鋒》背後也有騰訊影業，《藝人之下》《百妖譜》則分別是騰訊系與B站的動漫IP。

雖然光線傳媒、博納影業、阿里影業、騰訊影業等都沒有在上影節推出片單，但是也陸續透露出了不少電影項目，光線傳媒董事長王長田在開幕論壇上透露，光線傳媒出品的愛情片《你的婚禮》已經基本拍完，而關於李大釗生平的影片《革命者》、抗疫題材《火神山》等新片都在全面的推進之中。

博納影業抗疫題材的電影《中國醫生》在武漢解封的第一時間就進行了取材，與中影合作發行的進口片《喋血戰士》正在上映。

阿里影業則與中影合作農村扶貧題材的電影《一點就到家》，電影預計國慶檔上映，已經定檔的有愛情片《我在時間盡頭等你》、港片《拆彈專家2》和確定將在年內上映的《哪吒重生》《我和我的家鄉》《温暖的抱抱》《第一爐香》等。騰訊影業除了與上影、中影合作的《我和我的家鄉》《急先鋒》等，還有《許願神龍》《怒火重案》等電影作品。

就像博納影業集團總裁於冬感嘆的，電影行業單打獨鬥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頭部的傳統電影公司和互聯網影業走向合作聯合，説不清是誰給誰打工，但是所有人都意識到，只有“抱團”才能走得更遠。

2020年或許是電影產業的重要節點，產業比任何時刻都更加精簡，PPT項目和“畫大餅”的行為已經被迫擱淺，這種情況其實從2018年就開始了，王長田2018年上影節就曾表示，“按目前的片單計劃，中國電影還缺兩三百名導演”，這一年光線並沒有發佈片單，“如果一部片單都不發佈，難道就會影響業務推進嗎？大家難道看浮誇的東西還少，還缺你一個？”

2019年上影節的片單下滑至100部左右，行業明顯感覺到互聯網影業在進入電影江湖中心，傳統電影公司專注頭部內容，也是由於片單的水分減少，各大公司的片單完成率都保持平穩。

現在情況更加冷靜，片單消失，好內容成為重要的資產，內容是支撐行業恢復正軌的基礎。

於冬透露，疫情給行業帶來的空白期，博納影業在專注地打磨劇本。貓眼娛樂CEO鄭志昊説，“我們不會因為丟棄一個檔期而丟棄我們的夢想和恆心，踏踏實實回到劇本創作，找到更好的宣發點，找到更好的契機，我覺得疫情是給了我們機會重新思考這個行業。”

那一波想要在電影行業渾水撈金的人，已經漸漸失去力氣。“有投機心理，把電影當資本化來做的，甚至前兩年有些電影涉及到個人理財，這種應該會全部退出。”李捷説。泡沫消退，海水變得清澈，於是行業就更容易看清，誰已經逃跑上岸，誰還在浪花裏前行。“電影肯定不再是資本追逐的行業了，大家都冷靜了。”

2020年電影市場下半場，“希望”何時成為現實？

“沒有哪個冬天過不去的，沒有哪個春天來不了。”這是貓眼娛樂CEO鄭志昊在上影節論壇上説的。行業總是懷着最堅定的信心面對現實，但是現實往往又是最殘酷的。

一場疫情，電影行業半年的停擺，市場上或許已經換了人間。首先衝擊最大的是影院，“今年對電影院損失巨大，12000多家電影院，可能疫情之後有一些中尾部，單體的小影院很難撐下來。”於冬説。

即便影院迎來複工，但是目前的有序復工階段，影院能否收回成本都因地而異，而已經倒閉了的影院，是行業裏的一筆筆壞賬。淘票票、貓眼等網絡售票平台或許是最先感受到行業衝擊的公司，淘票票在三天內完成近百萬的退票，這其中很大一筆退票款是平台墊付的。

“退票機制是這樣設計的，所有用户在淘票票平台買票，票錢是秒級當天結算給院線的，但退票院線沒辦法秒級返給我們，我們最高峯墊付了2到3億退票款，今天為止還沒有全部收回來，而且預測很大可能收不回來，因為有些影院大概率就不開了，扛不過去了，加上這幾個月的影響。”李捷在媒體採訪時説。

**影視公司們也遭遇了一輪洗牌，大部分中小體量的公司面臨經營困難。**光線傳媒在疫情期間，有一個重要舉措就是幫扶中小企業，“這段時間它們遇到的困難比大企業還要多，所以對我們投資和合作的企業，光線派出了主要的管理者、編劇或者項目管理人員到他們公司去工作，幫他們發展項目，包括解決資金的問題。”但2020年上半年，已經註銷的影院企業達321家，近1.2萬家影視類公司倒閉。

另一個現實問題是目前的電影市場何時恢復活力。雖然行業各方大佬對外保證，電影市場並不缺乏片源，片荒至少是在明年暑期檔才會發生的事情，但是現階段電影市場沒有國產大片是個事實。

8月電影市場上將出現《妙先生》《抵達之謎》《通往春天的火車》《我在時間盡頭等你》等新片，《1917》《極速車王》等進口片。下面兩週的票房似乎至關重要，“如果這兩週能拉動電影票房的話，可能會出現好的情況。”

而2020年下半年，電影產業上下游各環依舊是追求平穩，除了獻禮片，電影市場上大體量的商業類型片並不會太多。

“從發行公司角度來看，我們希望是手頭有一些中等體量的影片快速進場。因為大體量影片要考慮它的收益，考慮它的投資回報，還有相當大的壓力，它不敢輕易地進入一個票房空間不夠的檔期，但是對於中低體量的電影則是機會。如果它質量過關，機會應該比去年多，因為它獲得的排片空間比去年大。”北京聚合影聯創始人、總經理講武生説。

而李捷在談及未來阿里影業的內容佈局時也透露，“我們引入海外黑馬爆款小成本電影的時候，我們想中國電影也不能總是《流浪地球》和《紅海行動》，我相信這不是現在阿里影業擅長的，但阿里影業可以拍出像《何以為家》、《海上鋼琴師》這種小成本的，這不見得更容易，但這方面也是我們的興趣。”

2020年的電影行業經歷了太多衝擊，無論是疫情造成的行業停擺，還是線上內容爆發對觀眾觀影習慣潛意識裏形成的改變，**這是電影行業脱去浮華，迴歸本質的重要節點。**我們不能假裝樂觀的説一切都沒有問題，但也不能悲觀的認為前路渺茫，“黑天鵝”強行改變的了行業發展的軌跡，那麼在新的軌跡裏也能走出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