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感-歷史上最致命的瘟疫的史詩故事(第二十三章)_風聞
微信公众号_战争机器-2020-08-01 14:20
第二十三章
各地的實驗室都在研究流感。巴斯德的門徒Émile Roux是與德國競爭者爭奪白喉抗毒素的人之一,他指導了巴斯德研究所的工作。在英國,阿爾姆羅思-賴特的實驗室裏幾乎每個人都在從事這項工作,包括亞歷山大-弗萊明,他後來發現的青黴素首先應用於研究普菲弗的所謂流感桿菌。在德國,在意大利,甚至在飽受革命摧殘的俄國,絕望的研究者都在尋找答案。
但到了1918年秋天,這些實驗室只能在遠遠縮小的規模上運作。研究已經被削減,並專注於戰爭、毒氣或防禦毒氣、預防傷口感染、預防使部隊喪失能力的疾病的方法,如 “戰壕熱”,一種與斑疹傷寒有關的感染,這種感染本身並不嚴重,但卻使更多的部隊脱離了戰線。實驗動物已經無法使用;軍隊消耗它們來測試毒氣和類似的目的。戰爭也吸納了技術人員和年輕的研究人員。
歐洲和美國的實驗室都受到了影響,但歐洲人遭受的痛苦要大得多,他們的工作不僅受到人員短缺的限制,而且還受到從取暖用的煤到培養皿用的錢等一切資源短缺的限制。至少這些資源美國人都有。而如果説美國在調查人員的數量上還落後於歐洲的話,那麼在調查人員的質量上就不再落後了。洛克菲勒研究所已經成為可以説是世界上最好的研究機構;當時在那裏工作的僅有的幾個科學家中,已經有一個人獲得了諾貝爾獎,還有兩個人將獲得諾貝爾獎。在最相關的工作領域,在肺炎方面,洛克菲勒研究所明顯領先於世界其他地方。而洛克菲勒的科學家幾乎不是唯一從事世界級工作的美國人。
對於韋爾奇來説,密歇根大學的維克多-沃恩、哈佛大學的查爾斯-艾略特、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威廉-佩珀,以及為數不多的幾位竭力推動變革的同事都獲得了成功。他們改變了美國的醫學科學。如果説這種轉變只是剛剛發生,如果説這種轉變只是最近才上升到歐洲的水平,那麼,它也有最近轉變所帶來的活力。而整個國家並不像歐洲那樣疲憊不堪。它根本就沒有疲憊不堪。
當流感在全國各地伸出手指,並開始在它的控制下粉碎生命的時候,幾乎每一個嚴肅的醫學科學家--以及許多自認為具有科學傾向的簡單醫生--都開始尋找治療方法。他們決心證明,科學確實可以創造奇蹟。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根本就不足以解決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成功的希望。但他們還是嘗試了。他們的嘗試是英勇的。它不僅需要科學能力,還需要身體的勇氣。他們在死人和垂死的人中間活動,把棉籤伸進絕望病人的口腔和鼻腔,在解剖室裏把自己浸泡在血液中,深入屍體,努力從棉籤、血液和組織中培養出比歷史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多的病原體。
這些調查人員中,可能只有幾十人,他們有足夠的智慧,足夠的創意,足夠的知識,足夠的技術,掌握着足夠的資源,他們不是在做傻事。他們至少可以帶着成功的希望來面對這種疾病。
在波士頓,羅森諾和基根繼續在實驗室裏研究這種疾病。軍隊的大部分肺炎委員會已經奉命前往阿肯色州的派克營,在那裏,甚至在韋爾奇到達德文斯的時候,他們就開始調查 “一種新的支氣管肺炎”。韋爾奇帶去德文斯的洛克菲勒團隊回到了紐約,在那裏,他們加入了瑪莎-沃爾斯坦,一位受人尊敬的細菌學家,也與洛克菲勒研究所有聯繫,她從1905年開始研究流感桿菌。在芝加哥的傳染病紀念研究所,路德維希-海克託恩投入了這項工作。而在梅奧診所,E.C.羅森諾也做了同樣的工作。唯一的民間政府研究機構,公共衞生局的衞生實驗室及其主任喬治-麥考伊也加入其中。
但在美國所有從事這方面工作的人中,也許最重要的是洛克菲勒的奧斯瓦爾德-艾弗裏,紐約市公共衞生局的威廉-帕克和安娜-威廉姆斯,以及費城的保羅-劉易斯。
他們每個人都為這個問題帶來了不同的風格,不同的科學方法。對於Park和Williams來説,在這種極端的危機中,他們的工作將接近於例行公事;他們的努力不會對自己的生活產生任何個人意義上的影響,儘管他們會幫助引導流感研究走向最終產生正確答案的道路。對於艾弗裏來説,這項工作將使他確定一個方向,他將跟隨這個方向幾十年,首先是巨大的挫折,但隨後是重大的發現--事實上,這個發現打開了通往整個宇宙的大門,甚至現在才剛剛開始被探索。對於劉易斯來説,雖然他不可能知道,但他在流感方面的工作將標誌着他人生的一個轉折點,這將導致一場巨大的悲劇,對於科學,對於他的家庭,對於他自己。
在紐約市公共衞生局實驗室局,也就是帕克管理的、威廉姆斯工作的局裏,面對一個重大的新威脅,這不是一個好時機。因為他們有一個特殊的問題:紐約市的政治。
1918年1月1日,塔曼尼廳重新控制了城市。資助是第一位的。建立該部門的先驅赫爾曼-比格斯(Hermann Biggs)在一年前離開了,成為了州衞生委員;比格斯一直是不可動搖的,因為他曾在之前的塔曼尼政府中,對待一位保護整個部門的塔曼尼高層領導。他的繼任者並非不可動搖。市長約翰-希倫在掌控局面兩週後就取代了他。但衞生局的大部分工作都不是贊助崗位,所以為了製造空缺,塔曼尼開始抹黑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市政衞生部門。很快,希蘭就要求解僱各科主任,並撤換諮詢委員會中德高望重的醫生。
就連新任的塔曼尼任命的衞生專員也對此一口回絕,並提出辭職,使部門失去了領導。市長站在市政廳外的人行道上,一個親信向他介紹了皇家-科普蘭,説他是一個忠誠的塔曼尼人,並建議市長任命他為新的衞生專員。但科普蘭是一家順勢療法醫學院的院長,連醫學博士都不是。
儘管如此,市長還是同意任命他。隨後,三個人爬上台階,來到他的辦公室,科普蘭宣誓就職。
世界上最好的市級公共衞生部門現在由一個不相信現代科學醫學的人管理,他的野心不在公共衞生,而在政治上。如果塔曼尼希望用忠誠者來填補空缺,那就是他要給他們的。(科普蘭曾用簡單的語言解釋他對塔曼尼的忠誠。“人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沒有合作就無法工作. 組織是必要的,我的組織就是塔曼尼”。幾年後,塔曼尼將以攜帶他進入美國參議院來回報他的忠誠)。) 於是,他繼續機器分解部門的工作。其中一位最好的部門主管先是受到刑事指控的威脅,當這一威脅失敗後,他被拖到公務員聽證會上,罪名是 “翫忽職守、效率低下和不稱職”。
帕克從1893年開始管理系裏的實驗室部門,從不參與政治,他本人也是不可動搖的。在這場動盪中,他繼續做着出色的科學工作;在洛克菲勒的艾弗裏和科爾等人研製出針對I型和II型肺炎球菌的血清後不久,帕克就研製出了一種 “分型 “肺炎球菌的程序,這種程序非常簡單,任何一個像樣的實驗室都能在30分鐘內完成,幾乎可以立即使用正確的血清進行治療。
但現在他必須為部門辯護。他幫助組織了一場辯護,而這場辯護成為了全國性的。來自城市、州、巴爾的摩、波士頓、華盛頓的批評聲如雨點般落在塔曼尼身上。
韋爾奇和幾乎所有醫學界的主要人物都在攻擊塔曼尼。美國公共衞生服務機構的負責人魯伯特-布魯,公開呼籲市長停止。
塔曼尼退縮了,科普蘭開始了一場公關活動,以修復自己和他的 “組織 “所受到的傷害,依靠愛國主義來壓制批評。到了夏末,狂熱已經平息,但原本是世界上最好的公共衞生部門卻士氣低落。國際上受人尊敬的公共衞生教育局局長辭職了。任職20年的衞生局副局長辭職,市長用他的私人醫生取代了他。
9月15日,紐約市發生了第一起流感死亡事件。當時,這種疾病早已開始從陸軍和海軍基地滲入馬薩諸塞州的平民。
在此前十年的兩次小兒麻痹症流行中,公共衞生官員已經全部關閉了這座城市。但現在科普蘭什麼也沒做。三天後,當醫院裏開始擠滿了流感病例時,他把流感和肺炎列為可報告的疾病,同時聲明 “其他支氣管疾病,而不是所謂的西班牙流感,據説是大多數被報告患有流感的人患病的原因”
再過幾天,連科普蘭也無法再否認現實。人們可以看到疾病就在他們身邊。最後,他對受害者實施了隔離,並警告説:“衞生部門準備強制那些可能對社會構成威脅的病人去醫院”。他還向所有有關人員保證:“疾病並沒有擺脱衞生部門的控制,而是在減少。”
Park更清楚。1890年在維也納當學生時,他曾目睹那場流感大流行殺死了他的一位教授,並寫道:“我們為他和我們自己哀悼。” 幾個月來,他和實驗室裏的其他人一直在關注疾病的進展。他很清楚埃克塞特城變成了一個漂浮的停屍房,也很清楚7、8月份到達紐約港的船隻上出現的嚴重病例。這些病例有一個好處:它們減輕了實驗室的政治壓力,使他和實驗室能夠集中精力工作。
8月下旬,他和安娜-威廉姆斯開始將全部精力投入到疾病的研究中。9月中旬,他們被叫到長島的厄普頓營。這種病剛剛傳到那裏,死亡人數很少--還沒有--但一個擠滿了來自馬薩諸塞州的士兵的營房裏已經有了兩千個病例。
帕克和威廉姆斯已經合作了四分之一世紀,他們完美地互補了。他是一個安靜的棕色眼睛的人,有點矜持,甚至是貴族的風範。他有一個社會精英的要求;他父親的祖先在1630年到達美國,他母親的祖先在1640年到達美國。他還感到了一種召喚。三位曾姑姑曾是傳教士,埋葬在錫蘭,一位與他關係很好的表兄成為了牧師,而帕克本人也曾考慮過成為一名醫學傳教士。
他有一個嚴肅的目的,而好奇心本身並沒有驅動這個目的。他在實驗室裏的求知,只是在他看來,在一定程度上服務於上帝的目的。他把自己作為紐約大學細菌學教授的薪水捐給了實驗室,或者至少捐給了他的一些在城市工資中掙扎的專業工人手中。他還直接參與病人的工作,經常在他實驗室對面的市立威拉德-帕克醫院的白喉病房工作。醫院是一個嶄新的、光鮮亮麗的地方,每個病房有三十五張鐵牀架,水櫃和浴缸都是用大理石做的,內襯是瓷器,拋光的硬木地板每天早上用1:1000的二氯汞溶液清洗,出院和入院時病人自己也用這種溶液洗澡。
他做事有條不紊,有些呆板,他是一個最好意義上的官僚大師;他在衞生部門的實驗室局管理了幾十年,一直在尋找使系統運轉的方法。驅使他的是將實驗室研究帶給病人的願望。他是一個實用主義者。歌德觀察到,人們在有光的地方尋找。有些科學家試圖創造新的光線來照亮問題。帕克不是這樣的人,他的特長是用現有的光線進行詳盡的探索。
正是他和威廉姆斯的工作,使廉價的白喉抗毒素得以大規模生產。正是他的工作標誌着美國被接受為歐洲的科學平等,當時那個國際會議認可了他對結核病的觀點而不是科赫的觀點。他的科學論文即使不是很優雅,也是很精確的,他的精確性與他的深思熟慮相匹配。
正是這種精確性,以及傳教士的是非觀,導致了幾年前他與西蒙-弗萊克斯納和洛克菲勒研究所在腦膜炎血清問題上的公開爭執。1911年,帕克創建了特殊治療和調查實驗室,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為了與洛克菲勒研究所競爭。他現在老了幾歲,但並沒有變老。他和弗萊克斯納對彼此的態度仍然 “相當酸”,一位熟悉他們倆的科學家指出,“他們之間沒有失去愛”,但儘管他們之間有敵意,但只要被要求,他們都會與對方合作,而且都不隱瞞信息。
(這種開放的態度與包括巴斯德研究所在內的其他一些實驗室的氣氛大相徑庭。巴斯德本人曾建議一個徒弟不要與外人分享信息,他説:“把你的屍體留給自己”。當安娜-威廉姆斯訪問那裏時,在肺炎抗血清發表之前,她被拒絕提供任何資料,而且還必須保證在她離開後,在發表之前,她不會説出她所看到的其他任何東西。即使在發表時,巴斯德科學家也沒有把一切都説出來。正如比格斯給帕克寫的那樣,“馬莫里克已經教會了她如何做--當然這是秘密。按照通常的方式,他在文章中省略了基本的東西”)。)
如果説帕克幾乎是呆板的,那麼安娜-威廉姆斯則為實驗室注入了某種野性和創造力。她喜歡和特技飛行者一起坐飛機上天--這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飛機上是一種魯莽的行為,她喜歡突然的快速轉彎和失控的下降。她喜歡開車,而且總是超速行駛,堵車的時候,她常常乾脆把車開到馬路對面繼續行駛,她有一連串的交通罰單為證。有一次,她參加了一個機械師的課程,決定把她的別克發動機拆開--但沒能把它裝回去。她在日記中寫道:“從我最早的記憶開始,我就是那種想去的地方。當我不能去的時候,我就會做着去的夢。而且,這種狂野的夢想是其他孩子很少設想到的。”
Despit--或者更有可能是因為她的野性,她已經把自己打造成了美國首屈一指的女醫學科學家。她的成就是有代價的。
她是不快樂的。她也很孤獨。在四十五歲的時候,她寫道:“今天有人告訴我,我沒有一個特別的朋友,這是相當可悲的。” 她和朴槿惠一起工作了幾十年,但他們保持着謹慎的距離。她對日記坦言:“凡事都有個度,包括友誼 我的友誼沒有感情,也沒有什麼感情。” 宗教沒有給她帶來解脱。她想從中得到的東西太多。她告訴自己,耶穌知道自己的痛苦是一時的,作為交換,他要拯救世界。“這種知識如果我們確信,哦!我們有什麼不願意接受的呢?” 她當然沒有這種知識。她只能回想 “我所受的一切善事。 並表現得好像它們是真的一樣”。
然而到最後,雖然嫉妒那些過着正常生活的人,但她還是寧願 “因缺乏知識而感到不滿,而不是幸福”。相反,她確實滿足於 “我有過驚險 “的事實。分析自己,她在日記中坦言,對她來説,更重要的是 “熱愛知識”、“熱愛欣賞”、“熱愛勝利”、“害怕被嘲笑 “和 “做、想新事物的權力”。
這些都不是帕克的動機,但她和帕克卻成了一個強大的組合。至少在科學上,她確實有過驚險。
1918年,她五十五歲。帕克也是同齡人。在從曼哈頓到厄普頓營的長長的車程和崎嶇的道路上,儘管帕克縱容她,讓她開車,也沒有想到驚險。在營地裏,軍醫們知道德文斯的情況,紛紛求教。
帕克和威廉姆斯是疫苗治療方面的專家。即使在小兒麻痹症流行期間,他們也做了出色的科學工作,如果只是為了證明消極的一面;帕克曾試圖開發,但反而證明了幾種療法的無效性。這一次,他們感到了希望;他們對鏈球菌和肺炎球菌的研究,就像洛克菲勒研究所的研究一樣,很有希望。但是,帕克和威廉姆斯還沒有任何建議可以給出;他們只能在厄普頓給病人的咽喉和鼻腔擦拭,回到實驗室,然後從那裏着手。
他們還從另一個地方得到了材料,威廉姆斯一直沒有忘記。那是她的第一次流感驗屍;屍體是她後來寫道:“一個來自德克薩斯的長相漂亮的青年”,他和她同姓。她站在那裏盯着他的細部特徵想知道他的情況,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某個遠親,並指出:“死亡發生得如此之快,除了肺部之外,幾乎沒有或沒有在任何地方留下疾病的痕跡。”
她不可能看着他那完美的外形,除了死亡之外,完美的外形,而不去想這個國家將要承受什麼。開車回紐約的路上,車上裝滿了粘膜、痰液和一種神秘而致命的疾病的組織樣本的拭子,很可能在激烈的談話和沉默之間交替進行,談話時他們計劃着實驗,沉默時知道等待他們的是實驗室的沉默。
事實上,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像帕克的實驗室一樣。在外面的大街上,帕克可以驕傲地仰望着這棟六層樓房,一層層的實驗室,知道是他的成功人士建造的。完全致力於診斷測試,生產血清和抗毒素,以及醫學研究,他的創造坐在東十六街的腳下,東河的碼頭就在後面。
街車、馬車、汽車轔轔而過,糞便的味道還混雜着汽油和食用油的味道。那裏有紐約市所有的汗水、野心、失敗、勇氣和金錢,所有的一切造就了這座城市的現狀。
在大樓內,帕克監督着一個虛擬產業。兩百多名工人向他報到,其中近一半是科學家或技術人員,他們在一個個實驗室裏工作,每個實驗室的實驗桌橫七豎八地擺放着,每張桌子上的煤氣燃燒器幾乎都在不停地使用,玻璃器皿堆放在桌子上方的架子上,也填滿了沿牆的架子,房間裏經常會發出嘶嘶的蒸汽和濕度,這些蒸汽和濕度來自用於消毒的高壓滅菌器。
沒有任何地方的實驗室,沒有任何研究所,沒有任何大學,沒有任何政府的贊助,沒有任何製藥公司的經營,都不具備科學能力、流行病學和公共衞生學的專業知識,以及開展定向研究的能力--將所有資源集中在一個問題上,無論發現多麼誘人或多麼重要,都不會偏離研究方向--一心想着立即取得實際成果。
他的實驗室也能在極端危機中發揮作用。它曾經這樣做過:防止霍亂和傷寒的爆發,戰勝白喉,抵禦腦膜炎的流行。它不僅在紐約市,而且在全國各地都做過這樣的工作;當接到請求時,帕克曾派出小組到其他地方抗擊疾病的爆發。
還有一種能力使該部門變得獨一無二。如果找到了解決方案,它可以以工業化的速度生產血清和疫苗,而且質量比世界上任何一家藥品製造商都要好。事實上,它在生產抗毒素方面已經非常成功,以至於藥品製造商和城市醫生聯合起來,利用他們所有的政治力量來限制這種生產。但現在帕克公司可以迅速地重新裝備起來。因為接到了為軍隊生產血清的任務,他剛剛把可以感染然後放血的馬匹數量增加了四倍。
所以帕克從厄普頓營地回來後不久,就收到了國家研究委員會醫藥科科長理查德-皮爾斯的電報,這並不奇怪。皮爾斯正在抓緊從法國人、英國人、甚至德國人那裏得到的任何信息,並將其分發給各地的調查人員。他還把有關流感的問題分成幾塊,要求每一個少數調查員集中研究一塊。從帕克那裏,他想知道 “引起所謂西班牙流感的病原體的性質……和致病菌的純培養物(如果可以獲得的話)貴實驗室是否會進行必要的細菌學研究,並儘快向署名者做出報告?”
帕克當即電回:“將承擔工作。”
實驗室彷彿已經開戰了,而帕克對勝利充滿了信心。當他審閲世界各地實驗室發表的和未發表的有關該病的每一份數據時,他不以為然,並以近乎蔑視的態度否定了其中的大部分。他確信他的實驗室可以做得更好,認為其他人的草率至少部分導致了他們對這種疾病的不瞭解,他制定了異常雄心勃勃的計劃。除了找到病原體,除了找到疫苗或血清或兩者兼而有之,除了大量生產這種藥物,除了向別人傳達精確的程序,使他們能夠生產這種藥物,他還打算做得更多。他打算對有史以來任何疾病的爆發進行最徹底的研究,選擇一大批人的樣本,由於他們中的許多人不可避免地會生病,因此通過最先進的實驗室和流行病學手段對他們進行監測。工作量將是巨大的,但他相信他的部門能夠處理好。
但在幾天之內,幾乎在幾個小時之內,疾病就開始讓部門不堪重負。帕克已經通過分析每一個系統和最大限度地提高工作效率(例如,安裝了一個真空泵,在十五分鐘內可以將三千支管子裝滿單個疫苗劑量),甚至改變了會計方法,來彌補戰爭帶來的勞動力損失。但現在,當流感先是一次襲擊一個看門人或技術人員或科學家,然後一次襲擊四個人,然後一次襲擊十五個人時,實驗室陷入了困境。不久前,當衞生署追蹤到一次斑疹傷寒爆發時,他的四名工人死於斑疹傷寒--很可能是死於實驗室感染。現在,帕克自己的實驗室裏又有人生病了,有的還死了。
流感讓他感到慚愧,而且很快。他既放棄了對別人工作的傲慢,也放棄了自己的雄心勃勃的計劃。現在他只想把一件事做好,重要的事。病原體是什麼?
與此同時,世界似乎在腳下發生了變化。對帕克和威廉姆斯和其他人在其他實驗室競相尋找答案,它必須有似乎,如果他們可以看到這個偉大的災難接近,但不得不保持凍結在原地,所有但無法做任何事情來擊敗或避免它。幾乎就像一個人的腳被夾在潮汐池的石頭下面,而潮水卻湧來了--水漲到膝蓋,到腰部,一個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翻身想把腳撬松,並直直地感覺到水在脖子處,浪花從頭頂掠過……。
紐約市驚慌失措,惶恐不安。
現在科普蘭對所有的病例都實施了嚴格的隔離。同時生病的人簡直有幾十萬,其中很多人病得很厲害。僅紐約市的死亡人數最終就達到了三萬三千人,這大大低估了數字,因為統計學家後來武斷地不再把人算作疫情的受害者,儘管人們仍然以流行病的速度死於疾病--幾個月後仍然以高於全國其他地方的速度死去。
找不到醫生,也許更找不到護士。有報告説,護士被強行扣留在病人家中,因為病人太害怕,太絕望,不允許他們離開。
護士真的被綁架了。看來不可能再給實驗室施加更多的壓力了。然而更多的壓力來了。
壓力逼迫着帕克放棄的不僅僅是他雄心勃勃的計劃。他一向一絲不苟,從不妥協,他的科學聲譽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揭露別人工作的缺陷上的,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前進,把自己的實驗建立在既定的前提下,並儘可能地減少假設。“在實驗事實的基礎上,“他總是説,“我們有理由…”
現在,帕克沒有閒情逸致去辯解。如果他要對流行病的進程產生任何影響,他就必須猜測,而且要猜對。所以他的實驗室裏的人,他報告説,“只密切研究我們的程序所證明的更主要的類型。
我們認識到,我們的方法……沒有考慮到那些可能與這些感染有病因關係的未被描述的生物體。”
實驗室只有兩個常數 一個是無休止的樣本供應,活人的拭子、血液、痰液和尿液以及死者的器官。“很抱歉,我們有大量的材料,“威廉姆斯懶洋洋地觀察道。
而且他們有他們的常規。只有遵守紀律的需要才使實驗室免於徹底的混亂。這項工作甚至沒有任何微弱的刺激性;這純粹是乏味的,也純粹是無聊的。然而每一步都涉及到與可能致死的東西的接觸,每一步都涉及到激情。技術人員在醫院裏採集了病人的痰液樣本,然後立即--他們不能等待哪怕一個小時,否則病人口中的細菌就會滲透到痰液中,污染痰液--開始對其進行處理。步驟從 “洗 “開始:把每一小團球狀粘液放在無菌水瓶中,取出來重複五次,然後把粘液打碎,再洗更多,用鉑金圈--一圈薄薄的鉑金,就像人們用來吹泡泡的東西--穿過它,把它轉移到試管中,再取一圈,重複這個步驟六七次。每一步都需要時間,時間而人死了,但他們別無選擇。他們需要每一步,需要稀釋細菌,以防止同一培養基中生長出太多的菌落。然後,他們花了更多的時間,更多的步驟,將這些生長的每一個菌落分離出來。
一切都很重要。最繁瑣的任務很重要。清洗玻璃器皿很重要 被污染的玻璃器皿可能會毀掉一個實驗,浪費時間,付出生命的代價。在這項工作的過程中,220,488支試管、瓶子和燒瓶將被消毒。一切都很重要,然而沒有人知道每天誰會報到,誰不會報到--還有誰會突然被人抬到街對面的醫院,如果有人沒有來上班,幾乎不可能跟蹤這樣簡單的工作,比如從培養箱中取出生長培養物。
細菌的生長方法有幾十種,但往往只有一種方法可以讓某一種細菌生長。有的只在沒有氧氣的情況下生長,有的只在氧氣供應充足的情況下生長。有的需要鹼性培養基,有的則需要酸性培養基。有的極度脆弱,有的穩定。
每一步,每一次嘗試種植病原體,都意味着努力,努力意味着時間。每一個小時培養一個培養物都意味着時間。他們沒有時間。
在接受皮爾斯的任務四天後,帕克發來電報:“到目前為止,唯一有真正意義的結果是在兩個致命的病例中獲得的,一個是來自布魯克林海軍場的人,一個是波士頓海軍醫院的醫生。兩人都患上了急性化膿性肺炎,並在第一次感染髮病後一週內死亡。兩人的肺部都出現了初發的肺炎,塗片中的鏈球菌非常豐富 兩人的肺部絕對沒有流感桿菌。”
找不到 “流感桿菌”,這讓帕克十分抓狂。他生產疫苗或血清的最大希望是找到一種已知的病原體,而最有可能的嫌疑人就是普菲弗命名的流感桿菌。Pfeiffer過去和現在都堅信是它引起的疾病。如果沒有找到很好的證據,Park會毫不猶豫地排除流感桿菌,但他對Pfeiffer極為尊重。在這種絕望的情況下工作,他希望確認而不是拒絕輝發的工作。他希望答案是Pfeiffer的細菌。這將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個產生拯救成千上萬生命的東西的機會。
B流感桿菌是一種特別難以分離的細菌。即使按照細菌的標準,它也是微小的,而且通常是單個或成對出現,而不是大羣出現。它需要特定的因素,包括血液,在培養基中才能生長。它只在一個非常狹窄的温度範圍內生長,它的菌落是微小的、透明的、沒有結構的。大多數細菌都會形成獨特的菌落,有特定的形狀和顏色,獨特到有時只需觀察菌落就可以識別,就像有些螞蟻可以通過蟻穴的形狀來識別一樣)。流感桿菌只能生長在培養基的表面,因為它非常依賴氧氣。它也很難染色,因此很難在顯微鏡下看到。除非專門尋找它,除非使用優秀的技術,否則它是一個容易錯過的目標。
當實驗室裏的其他人尋找其他生物時,帕克要求安娜-威廉姆斯集中精力尋找普菲弗氏。安娜-威廉姆斯找到了它。她不斷地找到它。最終,一旦她完善了自己的技術,她會在威拉德-帕克醫院80%的樣本中找到它,在海洋醫院的每一個樣本中找到它,在兒童之家98%的樣本中找到它。
雖然他很希望威廉姆斯是對的,但他不會讓他的慾望腐蝕他的科學。他更進一步,進行 “最微妙的身份測試……凝集”。
“凝集 “是指試管中的抗體與細菌的抗原結合並形成團塊的現象,這種團塊往往大到肉眼可見。
由於抗體與抗原的結合是特異性的,因為流感桿菌的抗體只會與該菌結合,而不會與其他菌結合,所以它是對身份的精確確認。凝集試驗毫無疑問地證明,威廉姆斯找到了普菲弗的流感桿菌。
在第一次報告沒有找到後不到一週,帕克給皮爾斯發來電報説,流感桿菌 “似乎是疾病的起點”。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方法不夠徹底,他補充説:“當然也有可能是某種未知的可過濾病毒的起點。”
這份報告產生了後果。樸的實驗室開始了生產普菲弗桿菌的抗血清和疫苗的鬥爭。很快,他們就培養了一升又一升的細菌,把它運到北方,並把它注射到衞生局175英畝農場的馬匹身上,農場位於城市以北65英里。
但要想確定流感桿菌引起了這種疾病,唯一的辦法就是按照科赫的假設:分離出病原體,用它在實驗動物身上重新制造疾病,然後將病原體從動物身上重新分離出來。細菌確實能殺死實驗鼠。但它們的症狀並不像流感。
結果雖然具有暗示性,但並沒有完全滿足科赫的假設。在這種情況下,必要的實驗動物是人。
人類實驗已經開始了。在波士頓,羅森諾和基根已經在嘗試給海軍大隊的志願者注射疾病。
志願者實驗對象中還沒有人生病。其中一位進行研究的醫生卻得了病。事實上,他死於流感。然而,從科學意義上講,他的死並不能證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