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的新疆人都不能吃辣,憑什麼炒米粉還能成為新疆之光?_風聞
跳海大院-跳海大院官方账号-2020-08-03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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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米粉,絕對是新疆最離譜的出圈美食,外界對它的印象似乎除了辣,便是一無所有。
這兩年,當新疆美食扛把子烤全羊、大盤雞、烏蘇啤酒們紛紛以什麼:“全國最好的牛羊肉源”、“中國最大的雞一人吃到昏”、“酒鬼殺手最上頭到啤酒”這些風騷tag出道時——
只有新疆炒米粉,獨獨用一個乾巴的“辣”字,破圈走進了全國人民的心房:
提到炒米粉,似乎全網美食編輯都突然智力下線,明明平時吃個黑松露都能品出“迷失在法蘭西森林”的味道,但提到炒米粉時,他們除了形容他“超辣”外,愣是憋不出半個悶屁。
伴隨什麼江西人吃了流淚四川人嚐了羞愧,新疆人吃了直接半夜進急診之類的真相詆譭網梗,新疆炒米粉莫名其妙就成了比肩鯡魚罐頭,制霸b站的作死美食,成了全網高級黑的對象:
在這些作死視頻中,逼崽子被辣到猙獰的表情各有各的扭曲(活該),但是不便的就是他們在大便後,會統一口徑向世界哭訴:
“新疆炒米粉絕對是全國最辣的美食,吃完不但辣食道還會辣直腸,辣到讓我驚覺,原來肛門也可以有味覺”。
四川人吃新疆炒米粉,第一反應已經不是辣,是辣得發苦。
四川食物的辣
江西食物的辣
新疆炒米粉的辣
客觀上講,甭扯那些心理學和生物成癮機制的玄學,鐵般的事實就是嗦過新疆炒米粉的人,一定會上癮,哪怕一次次被辣到肝腦塗地,都會忍不住下次再來份新疆炒米粉。
因為辣只是表面,炒米粉真正令人沉醉的內核,從來不是地域吸引力,是人天生就想衝動打破禁忌、尋求刺激的本能。
為什麼新疆人明明很怕辣,還是會沉迷新疆炒米粉?
很多人自以為看多了幾篇書寫新疆炒米粉的爽文,就自以為自己讀懂了新疆。在討論“全國吃辣省會之王”時,總是會把新疆當成出其不意奇襲江西bro的王炸。
但事實卻截然相反,其實新疆人骨子裏根本不能吃辣,甚至炒米粉本質上,根本就不是新疆特產。
先説明,我也是新疆同胞,並不是內鬼。
新疆朋友們都明白,新疆絕對是全國氣候最惡劣的地方,夏天地表温度高達80度,吐魯番的汽車經常跑着跑着就被燙爆胎,和特效表演似的——
在這種地理煉獄中,新疆人研究菜譜時,遵循的根本不是科學料理法則,而是赤裸裸叢林生存法則。
任何東西只有熱量高、做法簡單,才能成為新疆爆款美食。烤全羊、烤饢、烤腰子、烤蛋,都是這路數,在路邊隨便挖點土圍個爐子,不用鍋,直接放土坑裏堆點炭烤熟直接吃。
之前我和芒果、小天一起去新疆玩,愣是在匯聚全世界遊客、號稱國際景點喀納斯里,掘地三尺連一杯速溶咖啡都找不到。
最後小天很絕望,問那的土著老哥這到底是為什麼,老哥一臉認真的告訴她:“因為咖啡喝下去需要消耗熱量,但新疆人不需要消耗熱量,熱量不夠直接就凍死了。”
而炒米粉的本質,恰恰就和咖啡一樣,屬於反實用主義的叛逆外來美食,而人們沉淪於它,也正是因為它足夠叛逆,足夠禁忌,才足夠爽。
在新疆,巴郎子提到炒米粉時,都會異口同聲告訴你:“炒米粉撒的都是姑娘吃的呦,我們男的都不愛吃!“(當然,這種刻板印象並不能完全定義熱愛炒米粉的羣體)
能有這樣的刻板印象,是因為炒米粉,是新疆唯一一種吃不飽肚子還能火的美食。
“吃不胖,沒有罪惡感”是新疆女孩們沉迷炒米粉的原始動力之一。一碗新疆炒米粉,主料並不在於小指粗細、排在米粉製造業工藝末端的粗製米粉。

這玩意其實相當不抗餓,而且吃乾淨芹菜、肉片、辣醬後,看似滿當當的炒米粉,因為不入味兒,失去了90%的食用價值。
炒米粉的原罪,就是95%的人都會在過完辣癮後,浪費掉盆裏光禿禿的粉。
沒有新疆人會真耿直到一餐飯專吃炒米粉,進食炒米粉時,真正負責填飽新疆人肚子的主食,其實是饢。
只有酥脆帶着芝麻焦香的炸饢,才能在米粉醬料被吃差不多時,頂替那坨防水米粉,替新疆人收集乾淨炒米粉最後一絲醬料靈魂,最後在舌尖炸裂醬汁,將整份炒米粉推向高潮。
由此可見,新疆人吃炒米粉時,是真的不給米粉一點面子。他們對米粉的愛,完全出自在廣袤疆域策馬揚鞭,追求刺激時巧遇的那份米粉醬料。

新疆炒米粉的醬料,其實説白了,就是郫縣豆瓣醬+雜七雜八的新疆辣味調料,本質上,是妥妥的四川貨。
我早就説過,新疆到處都是沙漠口渴的要死,怎麼可能會整出這種吃不飽肚子,還得靠喝五瓶北冰洋才能救火的米粉醬料?
米粉醬的來源,是因為當年新疆因為特產石油,開了大大小小許多油田,引來了五湖四海各地人民一起來這裏淘金,許多人都做夢用石油改變人生,而四川人則先行一步——
他們用郫縣豆瓣醬,改變了新疆。

新疆炒米粉的菜譜裏,郫縣豆瓣醬也許是最重要的調味料
當時來新疆建設油田的人,普遍有一個特徵就是富,而且有錢沒地方花。
因為在戈壁灘賣命的緣故,國企給工人們開出的條件賊優厚,包吃包穿包分配房子,工資遠超全國平均水準。
全國人民包括新疆本地人提到油田工人時,印象都是“哇他們賊有錢”,然後火速圍繞各處石油基地,建立了許多專門賺石油人錢的商業帝國——
以我家鄯善火車站鎮舉例,那地方橫豎上下一條主幹道,四十分鐘就能用腳丈量完每一寸土地,但就是這麼個地方,有將近上百家餐廳,而且主流都是川菜系。

光輝時刻的照片已經找不到了。但從近幾年石油產量下降收入下滑,石油工人減少消費直接導致周遭餐館大批量倒閉的狀況下,你還是能感受到那個瘋狂的石油時代究竟有多大能量。
這麼密集的餐廳面對狹小的石油基地,外地人本能的會覺得“這供需比例,做生意不是鐵定完犢子嗎?”
我現在珠海,家門口的保安,二十年前就是那裏川菜館裏的服務員。
他告訴我,就是在這些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野川菜館,石油土著們一晚上就能開掉二十多瓶茅台,中華煙頭灑滿地。
一頓飯吃五六千一點都不誇張,那些飄不出戈壁的孤獨,最後都變成了票子,狠狠發泄在了川菜館裏——
在川菜辣味的挑逗下,那個年代的新疆人,才能在身處蒼茫沒有盡頭的戈壁中,興致勃勃臉紅脖子粗吹着牛逼,一邊流着淚,一邊大口吃飯,大口喝酒,忘記寂寞,第二天迎着朝陽去採石油。
川菜,點燃了新疆人心中的那團火,而郫縣豆瓣醬,也因此流淌進了新疆人的血液。而炒米粉,無疑是疆式川菜裏最辣,最便宜,最親民的狠角色。
無論是大盤雞、辣子雞、還是炒米粉,這些“新疆菜”的作料裏,都少不了郫縣豆瓣醬的身影,這些特色全部脱胎於川菜,並在新疆被重製改良,説簡單點,就是整的更辣了。
比如炒米粉的醬料,除去80%的郫縣豆瓣醬之外,剩下的20%,放進去的是滿當當的新疆紅皮辣子、圓辣椒,狠毒一些的店,還會再撒一把辣椒麪進去,勵志把每個新疆古麗都辣成辣妹子。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用“辣”作為引信,讓淡嘴的寂寞新疆人,在某些生活低光時刻別再垂頭喪氣,必須躁起來才行。
吃過變態辣的炒米粉後,新疆人的味覺閾值也會相應提高,別看他們平時不能吃辣,經過炒米粉的淬鍊後,一般的辣真的很難再把他們辣到喊爹,最多在心裏倒吸兩口冷氣。
新疆人能吃辣嗎?不能。新疆人愛吃辣嗎?大部分人也並不愛。但新疆人愛吃炒米粉嗎?答案一定是愛的。
康德的二律背反理論,在新疆這片魔幻土地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現。
因為對新疆人來説,炒米粉的精髓,就是讓平淡的生活變得不平淡,甚至有時候,享用一份炒米粉的時候,還附帶着迷人的風險——
傳説吃完炒米粉後,新疆人可以直接發射菊部火箭,去往外太空
有時候我吃炒米粉的時候,也會懷疑人生,暗罵自己是不是賤得慌,明明討厭芹菜還怕辣,每次吃完炒米粉都會胃痛好幾天,為啥要一次次自虐 ,有那錢去吃過油肉拌麪它不香嗎?
直到前幾個月我回新疆玩,出於自我保護在路邊點了一份“醬香”炒米粉時,入喉的那一刻,我嚼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下嚥。
我當時給那碗米粉存了個圖,感慨沒了豆瓣醬作為融合,炒米粉終歸是黃豆醬歸黃豆醬,番茄醬歸番茄醬,在無味米粉的攪拌下,一切都支離破碎了。
沒了紅油豆瓣醬的裝飾,光看顏色,醬香味的炒米粉就讓人失去了一半食慾。
那一刻我便開悟了,從此哪怕抱着下地獄的決心,我也會直接點一份爆辣炒米粉不回頭——
因為我想明白了,我獨自在外輾轉難眠時,想念的並不僅是一碗炒米粉那麼簡單。我真正需要的,不是米粉也不是辣醬。而是一次在壓抑生活中,被炒米粉辣到淚流滿面,趁機流下幾顆真眼淚混入其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