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作家中的“異類”,不能寫,毋寧死!_風聞
全世界原全历史-一个让你多个角度解读世界的APP2020-08-10 19:42
1924年6月3日,捷克小説家弗蘭茲·卡夫卡逝世於布拉格,終年41歲。
卡夫卡憑藉《變形記》、《審判》等作品,與法國作家普魯斯特、愛爾蘭作家喬伊斯並稱為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先驅。
二十世紀主要文學流派如荒誕派、超現實主義、存在主義、魔幻現實主義都能夠在卡夫卡的創作中找到淵源。
拋開抽象的專業術語,卡夫卡的重要性仍可在其身後一系列重要作家的評價中獲得印證。
比如,詩人W·H·奧登認為:他是二十世紀的時代精神。他的困境就是現代人的困境。作家餘華也不止一次表示,卡夫卡是文學史上的奇蹟,是他寫作路上的導師。
在卡夫卡短暫的一生中,寫作從沒有成為他的本職工作。即便如此,卡夫卡仍躋身於二十世紀最重要作家的行列,卡夫卡的魔力源於什麼?卡夫卡其人又有何特殊之處呢?
一起來看看卡夫卡的幾個側面。
高挑、瘦削的卡夫卡
首先,他是一位不想成名的經典作家。
卡夫卡逝世時,留下遺囑給他的摯友馬克斯·布羅德,要求布羅德焚燬他的全部手稿,已經出版的幾個短篇也務必不要重印了。
卡夫卡是作家中的“異類”。寫作之於他,既非為名留青史,也非為社會或全人類的福祉。
既然不想成名,為什麼要寫呢?
其一、用卡夫卡的話説:如果不能寫,“我就感到無法呼吸”,無法活下去。
卡夫卡為自己而寫,寫作是他的本能,如同吃飯睡覺,甚至為了寫作,他可以不吃不睡。
作為保險公司的職員,他白天上班,留給寫作的時間只有夜晚。他寫小説、寫很長的日記和信件,經常通宵達旦。
更有甚者,因為擔心婚姻生活會影響寫作,卡夫卡終身未娶。
其二、根據布羅德的回憶:卡夫卡寫作成狂,但對自己的作品卻不自信。
這種自卑一方面源於他深入骨髓的完美主義和對純粹的渴望:他總認為,要麼十分完美,要麼一無所有。
另一方面,卡夫卡無法辨認自己的天賦和作品的價值,或許還有一個原因:他信手拈來卻又極其精確的象徵、他構造的荒誕扭曲但又合情合理的世界,是前無古人的,他無法從自己的作品中找到前人經典範例的影子,更無從知道自己正在書寫新的經典。
其次,他是一位不信仰猶太教的猶太人。
無論是《變形記》,還是《審判》,卡夫卡總喜歡用具體的事物象徵他眼中複雜抽象、荒謬難解的生存困境。
不信仰猶太教的猶太人,正是卡夫卡本人複雜矛盾的身份認同的象徵,意味着卡夫卡只能做個邊緣人。他無法融入人羣,大到猶太族羣,小到自己的家庭,始終無法給卡夫卡以歸屬感。
卡夫卡出生於中產階級猶太家庭。父親赫爾曼·卡夫卡從記事起就幫祖父沿街叫賣,不論嚴寒酷暑,都得將切好的肉片分送到主顧手裏。日後,憑藉堅韌的性格,赫爾曼掙下了豐厚的家產。
赫爾曼發跡的時代,正是歐洲猶太人衝破階層壁壘,試圖融入主流社會的時代。許多猶太人憑藉經濟實力獲得了一定的社會地位。
他們希望子女能夠擺脱猶太人被排擠的宿命,於是讓他們學習異族語言,送他們去讀最好的大學,赫爾曼也一樣。
身為捷克猶太人,卡夫卡卻接受德語教育、用德語寫作,對於母語希伯來語,他一知半解。
卡夫卡曾説過:語言是故鄉有聲的呼吸,可我是個嚴重的哮喘病人,因為我既不懂捷克語,也不懂希伯來語。
除了語言,卡夫卡在信仰方面也格格不入。赫爾曼一年裏只去四次教堂,即便去了也顯得滿不在乎。對小卡夫卡來説,跟父親去教堂是最無聊難熬的時光。
父親影響了卡夫卡的宗教態度,他始終無法全身心地信仰猶太人的上帝,及至後來,他受到猶太神秘主義的吸引,就更加被正統教派的信徒視為異端了。
赫爾曼·卡夫卡
在自己的小家庭裏,卡夫卡依然難以融入。
父親身材高大、脾氣火爆、獨斷專制,卡夫卡完全相反,他瘦削、文靜、敏感,在父親面前,顯得缺乏男子漢氣概。赫爾曼也總是以大家長式的強權對待兒子,動輒大呼小叫、態度粗暴。
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中,寫作是他唯一的發泄方式,但其家人認為,寫作不過是耽於幻想。因此,他在日記裏寫下:在自己的家裏,我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卡夫卡的父母
第三,他還是最懂現代人焦慮的大師。
邊緣人的視角使得卡夫卡的作品透露着孤獨、壓抑和意義缺失的痛苦焦慮。
這些卡夫卡式的心理體驗在二戰之後成為西方人普遍的精神危機,到今天則變為商品社會里困擾着無數人的“現代病”。
從這一角度看,卡夫卡無愧為先知式的作家。
一個世紀過去了,人們依然能夠在變成甲蟲而被人厭惡、遭人唾棄的格里高利身上,在莫名其妙被處決的K身上,在永遠都抵達不了的城堡身上,找到某些時刻的自己和生活的影子。
卡夫卡作品裏的人物和世界色調冷峻,但現實中的卡夫卡卻温暖善良。
他的工作主要是為工人提供傷患保險理賠服務。
當時的小作坊和小工廠,對工人保護不到位,工廠裏不時會發生操控機器不當手指被切斷的事。為了幫傷者爭取更多賠償金,卡夫卡把他們受傷的部位畫成速寫,以增加直觀性和可信度。
冷酷的卡夫卡和温暖的卡夫卡並不矛盾,他所以善於感受外在世界的冷,正是因為他內心有與之相對的純粹和温暖。
正如一千個讀者會有一千個哈姆萊特,一千個評論者也能看到一千個不同的卡夫卡。這種豐富性,正是一切偉大文學經典的共通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