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達和滅霸背後，反映出美國怎樣的歷史必然性？_風聞

是的，你沒看錯，就是電影《阿凡達》，還有《復仇者聯盟》的那個滅霸。

至於它們和美國的歷史之間有什麼關係，看了這篇文章你就知道了。

我們要理解美國，就要回到美國的歷史。而且我們不能以今天的眼光看待美國的歷史，而是要以當時的眼光看待當時的美國，因為那時的美國和現在的美國是非常不同的，我們要理解當時的美國建國者他們追求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和狀態，因而建立了什麼樣的制度。然後再去看美國這兩百年來是怎麼一步一步發展，失控，偏離了原來的軌道，我們才會知道它的今天為何是如此。

想到美國獨立，我們很容易去參照現代民族國家的獨立，因為看上去它們都是“獨立”。但實際上，美國的獨立並不是一個民族國家從壓迫者手中的獨立。美國的建國史其實是一次資產階級革命，它的性質其實更像是英國的資產階級革命。

我們要知道，當時的西方世界處於一個從封建社會過渡到資本主義社會的過程中。而在這個過程中，資產階級是被壓迫者。因為封建社會的統治者，是封建貴族，他們的統治權力是來自於世襲的貴族身份。早期的資產階級發現，自己雖然有錢，雖然富裕了，但是卻沒有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力。這就有點像中國某些歷史階段，商人不能當官一樣。

資產階級發現，自己佔有生產資料但是卻沒有政治權利，因而封建貴族就可以用他們的政治權力去一定地剝奪資產階級的財產。

另一方面，資產階級是沒有辦法向貴族階級去流動的，因為你雖然有財產，甚至很有錢，但你的身份不是貴族，你的經濟資本沒有轉化成“文化資本”，你沒有他們的身份、逼格、生活方式，你就躋身不到他們的圈子裏。就算你再有錢，在他們眼裏你也是個“暴發户”，你是被看不起的，更沒有政治權利。

這樣的狀況其實很好理解，因為就算今天我們的社會，我們也會看到那些已經積累了一兩代以上的人，他們有“文化資本”，他們會鄙視暴發户；而白手起家的人會努力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或者試着去形成一些有錢人的生活習慣，從而躋身到他們的圈子裏——就算自己做不到，也要讓自己的兒子做到。

只不過，這個時代雖然也有固化，但不像那個時代一樣，貴族身份給到社會的固化是一種硬性的固化，是像印度種姓一樣、幾乎不可逾越的固化。

所以，“貴族精神”，真的沒什麼可以被吹噓的。它沒什麼高貴的，只是一些所謂精英為了把自己跟人民區別開，創造的一些文化符號而已。

某女士著名文章《三代才能培養一個貴族》

當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資產階級越來越有錢的時候，他們就發現這種經濟權利和政治權利之間的失衡越來越畸形了。我們這麼有錢，我們甚至比你們很多破落貴族還有錢，但我們卻沒有政治權利。而且私有財產得不到保障，你們貴族和國王可以通過徵税來拿走我的資產，憑什麼。

所以資產階級的第一個訴求就是，私有財產神聖不得侵犯，這正是來自於他們和當時的統治階級——貴族階級鬥爭的需求。我不能讓你們通過你們的身份，來奪走我的財產。

在這樣的訴求下，英國產生了資產階級革命。當然，這是大機器生產讓資產階級佔有了相當多的生產資料，足以與舊貴族抗衡了，才達到的結果。像意大利的市民階層，雖然也是資產階級，但是因為他們那時沒有工業化，所以生產資料的差距沒有那麼大，自然也就只能爭取到城邦自治這樣的程度。

意大利早期城邦威尼斯，在文藝復興時期是最繁忙的港口，地位就像今天的新加坡、香港，那個時候的油畫有非常多的題材就是表現威尼斯繁忙的航運。而這也促使了意大利產生了最早一批市民階級，也就是早期資產階級

美國的獨立，它的性質更接近於英國的資產階級革命。美國的建國者其實是一羣有產者，即使一開始他們踏上美洲土地的時候不是多麼有錢的有產者，但是當他們這麼少的人站到一個這麼廣闊的土地上時，他們每個人都可以有足夠多的土地可以佔有，去種他們想種的東西。他們把印第安人趕盡殺絕，又有了免費給他們幹活的黑奴，這樣他們就在新世界建立了一個奴隸制社會，他們成為了奴隸主有產者。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英國政府仍然宣稱他們需要給英國交税的時候，他們就憤怒了。我們自己在這裏開拓土地，與你英國政府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麼還要收税。他們面臨的憤怒，跟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時候面臨的憤怒是一樣的，我們作為有產者，我們只想保護我們的私有財產，憑什麼你跟我收税。你就不能讓我們自己呆在這兒過日子嗎？

只有切斷跟英國政府的這種關係，美國人才可以自己過自己的日子。這就是美國要獨立的原因。

《共產黨宣言》講到資產階級其實也是從被壓迫階級一步一步上來的，在封建時代資產階級是被壓迫者，而到了資本主義時代則成為了統治者。現代資本主義民族國家的政權其實只是資產階級的一個委員會，用來維護資產階級的利益。

而美國政權就是這樣一個資產階級委員會的代表。

美國的建國先賢全都是這片地廣人稀土地的既得利益者，都是擁有大量黑奴和大量土地的人。整個美國無限廣闊的土地就是他們的大農場，所以他們最開始建立的獨立宣言和憲法，就是在那個歷史背景下他們的訴求。

1787年，獨立戰爭結束4年後的美國制憲會議

大家不要把那個時候的美國想象成現在的美國，因為那個時候美國的形態跟現在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想象一下，假如現在就在我們地球不遠的地方，發現了另一個適宜人居住的新地球，還沒有人佔領，只有幾百個人率先到達了那個地方，而且他們通過獨立戰爭宣告了他們不聽從我們這個舊地球上任何政權的管理，那會是什麼樣的？

我們再假設那個新地球上還有一羣社會發展極其落後的外星人，他們可以直接奴役這些外星人為他們幹活。這樣一羣人其實是面臨着對他們來説無窮無盡的資源和土地，他們可以帶着他們的奴隸，各自去開拓土地，過上自己的好日子，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他們只需要確定一個規矩，彼此之間不要互相搶佔對方的財產，只去佔那些還沒有被佔領的土地和財產。同時對於還沒有來到他們這裏的人，比如我們舊地球上的人，有一個統一的打交道方式，就可以了。

這正是獨立後的美國面臨的狀況。

我們可以想象一下，切斷了跟英國的聯繫後，當美國開始制憲會議的時候，他們最大的訴求，其實就是他們這些資產階級可以瓜分這個廣闊無垠的土地，並且彼此之間設定一個規矩，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都可以擁有黑奴發展產業，過着田園詩一樣的生活。

同時他們也排斥所有非他們的人，其中包括黑奴和原住民，這些人一定不是在他們的自由平等考慮範圍內的，也包括其他想要移民過來的人。

當然，當時的土地和資源無限，所以移民來的盎格魯-薩克遜人自然都是可以通過西進運動得到土地，所以沒有關係，你們只要不要侵犯我們現在擁有土地和黑奴的人的既得利益就可以，你們西進，你們淘金，你們得到的東西都歸你們，我們之間井水不犯河水，都可以過得很好。

所以這樣一個政權必然有的一個信條就是，人人生來平等，以及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因為這是在一個他們有限的白人資產者擁有巨大可分資源時的合理規則，大家互相都不要爭搶，有足夠的增量蛋糕可以分。

所以説，所謂的“美國夢”其實是有一個前提條件的，那就是資源足夠人們分。

但是資源不是無限的，田園詩的生活總有一個結束。總有一天，移民會越來越多，土地的擴張會到頭，那個時候應該怎麼辦呢？美國人建國的時候是不會擔心這個問題的，因為這個問題離他們太遠了。事實也是，美國一直在二戰前，也一直過的是一種田園詩般的生活。所以直到二戰的時候，美國人都不願意參戰，他們只想過自己的日子。歐洲大陸發生的戰爭與他們無關，就像已經移民到新地球上的人，看到舊地球上發生了戰爭，也覺得不關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吧。是一樣的。

所以，直到日本轟炸了珍珠港，他們才認清一個事實，舊大陸發生的事情，跟我們是有關係的。如果我們不過去管一管，早晚要波及到我們新大陸。所以珍珠港事件，是對美國田園詩一般生活的打破，也給美國的國際政策帶來了轉折。

珍珠港事件，從此以後，美國開始直接介入舊世界

我們説了這麼多美國想過田園詩一樣的生活，這麼説來，美國是不是本來是人畜無害的，只想過自己日子的一羣無辜羣眾呢？

並不是。

美國的誕生就是帶有原罪的。白人確實可以過上田園詩一般的生活，但這種生活是以印第安人近乎滅絕，以及血腥的黑人奴隸貿易為代價換來的。美國人田園詩的生活，是建立在印第安人和非洲人的巨大苦難上的。

當美國建國先賢寫下“人人生而平等”的時候，他們是壓根沒把黑奴和印第安人當人看的。在他們眼中，這兩種人，就像是我們跑到另一個地球上看到的文明發展程度很低的外星人一樣。盎格魯-薩克遜人壓根沒把這些人當做跟他們是一個物種，他們會把黑人當成一個介於人和猿之間的生物，奴役他們就像是奴役一種智商高一點，更能夠跟人交流的牛和馬一樣，他們內心是毫無負罪感的。

明白了這一點，如果我們再去看《阿凡達》這部電影，我們就會發現，這裏面的人類，和當地的納美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就是當時的美國人和印第安人（其實也包括黑人）。也跟我上面説的那個外星人的比喻不謀而合。

《阿凡達》把一個血腥的故事內核，用科幻的背景和美輪美奐的視覺效果娛樂化了，所以人們不再那麼直接體會到，這其實是兩百年前印第安人種族滅絕的切身痛苦；而另一部電影則更加直接，就是《與狼共舞》，它是現實主義的《阿凡達》，講的就是美國殖民者和印第安人之間的故事。

《阿凡達》電影里納美人打敗了人類。但在真實世界裏，納美人不可能打敗人類。

所以説，美國人田園詩的“美國夢”，是建立在剝奪印第安人和黑人的生存權利上的。更進一步，我們會發現，“美國夢”背後的必然，是建立在資源相對無限下的擴張式發展方式。如果還有新的土地，那就一切都 OK，我們還可以繼續擴張，從新英格蘭（美國最開始的東部十三州。新英格蘭這個名字，像不像是我們假如找到了第二個地球，也可能給它取名新地球？）向西一路擴張。

美國很大，美國人一開始很少，所以儘可以擴張。但是這個擴張總得到頭。當擴張到頭的時候，“美國夢”的模式就遇到了危機了。

怎麼辦？

只能向外擴張土地了。擴張殖民地，拿下德克薩斯，買下阿拉斯加，佔領夏威夷；本土沒地方了，就打美西戰爭，把菲律賓從西班牙人手中搶下來。至於後來去中東搶石油，在全世界扶植傀儡政權掠奪資源，更是不在話下。

只有掠奪更多的資源，才能過上同樣好的生活。根深蒂固的擴張主義思維，使得美國這個國家的文化基因不像中國人可以安於自己的土地，過上好日子；相反，他們的追求永遠是擴張性的，永遠要掠奪其他國家的資源，才可以保持原來的生活質量。這就是美國的必然邏輯。這也是“美國夢”和“中國夢”的區別。

中國自給自足、安土重遷的歷史文化決定了，我們的“中國夢”真的是隻想過上國家統一穩定、百姓人人小康的好日子；

而美國的歷史文化也決定了，“美國夢”是不斷地擴張，得到更多、更多，在這個過程中，手上沾上多少鮮血也是沒有關係的，只要你們的鮮血可以換來我的田園詩式的生活。

而美國這種擴張性的追求，在這個資源有限的世界，終有一天必然走向失控。

好了，接下來的失控，以及跟滅霸的關係，我們放在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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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閲讀：

這幾本書的立場、視角各不相同，有些很親美，有些會比較反美，但是從內容來講，都很有價值。只要我們懂得獨立思考，它們就能幫助我們更客觀認識美國。

《美國憲政歷程》，任東來著

《近距離看美國》系列叢書，林達著

《許倬雲説美國》，許倬雲著

《聯邦黨人文集》，漢密爾頓等著

《大目標》，任衝昊等著

《美帝國的崩潰》，約翰·加爾通著

《共產黨宣言》，馬克思、恩格斯著

推薦電影：

《阿凡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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