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佰之外,英勇殺敵和腐敗無能交織的歷史_風聞
徐记观察-金华日报记者-思想上不能居无定所2020-08-19 20:12
我沒有看過八佰,所以我不談這部電影如何。今天只想談談歷史和關於歷史的認識論。
八百勇士、四行倉庫、孤軍奮戰等等元素是否值得歌頌?
在抗戰的宏觀歷史尺度來看,自然是值得歌頌的。不管這場戰鬥的規模如何?這八百勇士(確切人數是400餘人,相當於一個加強營)堅持作戰,是實打實的。所以對於這些基層官兵,本人一直懷着崇高的敬意。
昨天,台灣藍營某些人為對電影八佰的一些爭議感到不平。這些人認為國民政府和國軍基層官兵是一體的,不可能一半英勇,一半腐敗無能。
就我個人走訪了四五年抗戰老兵的經歷來看,至少在很多抗戰的歷史和個人緯度的經歷上,基層官兵英勇奮戰和國民政府組織渙散,腐敗無能是同時並存的。
我們先來分析,基層官兵為何能英勇奮戰。這一點當時的敵國看得更清楚一些。日本左翼導演山本薩夫在他的戰爭鉅作《戰爭與人》中,對中國基層民眾的民族意識的覺醒做了很好的展示。主人公受命于軍部,淞滬會戰前潛入中國,他的同行們都認為中國政府腐敗無能,中國民眾麻木不仁,中國科技工業水平極端落後,日本沒有輸掉戰爭的理由。但是導演卻藉着主人公的口説出了一個日本間諜組織都忽略的事實:
中國普通人的民族意識已經覺醒。
這是主人公觀看了一場普通市民和學生組織的反日遊行時得出的結論。
事實上,當時絕大多數中國人已經從封建王朝的循環裏覺醒,認識到當時所處的環境,乃是民族國家崛起的大爭之世。中國人這個概念,被全社會普遍接受。日本軍國主義某些人犯了歷史經驗主義的錯誤,認為可以模仿滿清依靠血腥恫嚇,讓中國人屈服,
接受日本入主中原的歷史循環。
我曾經採訪武義一名湯恩伯部的抗戰老兵。他是被拉了壯丁的。他説當時部隊裏十有八九都是壯丁,他們訓練一週,槍還沒完全學會打就被推上戰場。他們面對的是,入伍後精心訓練半年到9個月之久的日本士兵。訓練不如人,武器不如人,長官還會帶頭跑路。即便如此,他和同袍們都抱着打日本人的決心走上戰場。雖然打了很多敗仗,可是大家還是堅信要打日本。
“因為我們都知道,我們是中國人啊。”
國民黨高層組織度渙散和高層腐敗又是從何談起?拋開孫元良這種逃跑加發戰爭財的飛將軍等細節,單純從歷史發展的脈絡來看,國民黨之孱弱實乃先天不足,後天不補。
國民黨本身就是從幫會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組織度堪憂,成員信仰不堅定。其次常申凱公並沒有完全整合完畢黨國的內部勢力,大家雖然名義上在國民政府的領導下,但是都各自有各自的外國爸爸和靠山。
在戰爭中,最考驗的就是國家的組織度,美國總統羅斯福尚且可以連任四屆,丘吉爾得罪人無數,政敵無數,但是大家都捏着鼻子支持他,這是近代化成熟的政府特有的組織度。這種組織度,無統一凝聚力的國民政府高層並不具備。
八佰之外,整個淞滬會戰,錯漏百出。
一個師一個師的添油戰術,東北軍主動出擊防禦金山衞,被打殘後,居然被國民政府趁機撤銷番號;大軍撤退到永備工事,卻找不到鑰匙,打不開地堡。撤退變成了潰退,最終導致南京的直接淪陷。
本人讀過湯恩伯部金式將軍的戰後日記,其中描述國軍基層官兵之英勇讓人動容,記載國民黨之腐敗深入骨髓讓人側目,不少高層將領戰役正酣仍時刻不忘戰爭財,連最普通的汽車兵都參與到物資倒賣,甚至出現集體挾持霸佔轉移女學生的記載。
**抵抗是當時國民政府的法定職責,****沒有投降抵抗了,這確實是功勞。不可否認。****但這也是作為一個合法政府最低限度的要求。**侵略抵抗成什麼樣?歷史有記載,後人可評説。
國軍官兵的英勇和當時國民政府的組織渙散是可以在歷史時空中並存的。我們在看待這段歷史時,也應該本着歷史唯物主義的角度來看待。八佰壯士的代表人物謝晉元,結局堪稱悲劇。
轉移到租界的謝晉元,後死於叛徒的暗殺,他給父母留下了一份遺書。
雙親大人尊鑑:
上海情勢日益險惡,租界地位能否保持長久,現成疑問。敵人劫奪男之企圖,據最近消息,勢在必得。敵曾向租界當局要求引渡未果,但野心仍未死,且有“不惜任何代價,必將謝團長劫到虹口(敵軍根據地),只要謝團長答應合作。任何位置均可給予”云云。似此劫奪,為欲迫男屈節,視此為敵作牛馬耳。大丈夫光明而生,亦必光明磊落而死。男對死生之義,求仁得仁,泰山鴻毛之旨熟慮之矣。今日縱死,而男之英靈必流芳千古。故此日險惡之環境,男從未顧及。如敵劫持之日,即男成仁之時。人生必有一死,此時此境而死,實人生之快事也。唯今日對家庭不能無一言,萬一不諱,大人切勿悲傷,且應聞此訊以自慰。大人年高,家庭原非富有,可將產業變賣,以養餘年。男之子女漸長,必使其入學,平時應嚴格教養,使成良好習慣。幼民姊弟均富天資,除教育費得請政府補助外,大人以下應宜刻苦自勵,不輕受人分毫。男屍如覓獲,應歸葬抗戰陣亡將士公墓。此函俟男殉國後,即可發表。亦即男預立之遺囑也。
男晉元謹上
二十八年九一八於上海孤軍營
一紙書信,幾乎道盡了當時有志報國的中下級官兵的衷腸!今日讀之,仍然為之肅然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