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熊孩子在去打醬油的路上,都能幹什麼?_風聞
花儿街参考-花儿街参考官方账号-财经作者,曾任职中国企业家杂志、21世纪经济报2020-08-20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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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林默
1
在我還是一個滿院瘋跑的弱小生物時,一個夏天的黃昏,我媽遞給我兩塊錢,“下樓買半斤白麪餅”。
兩個小時後,風塵僕僕的我帶着一張汗津津的臉回來了。
“你幹啥去了?”我媽問。
“在樓下跟別的小朋友玩了一會兒。”
“餅呢?”
“玩累了大家一起吃了。”
那天晚上,我媽打我打的並不疼,可能是因為她晚飯沒有吃到主食。
但這一事件的影響是惡劣的,直接影響到我媽對我的信任。
在這之後很長時間內,我都沒有被派過帶資下樓的活兒。
今天每每我在我家樓下的便利蜂,看到《大理寺日誌》裏冰糖葫蘆味的咖啡“夏季治癒水”,看到巧克力麪包“烏雲轉運包”,還有跟“哪吒”“海賊王”跨界合作的周邊,我都覺得少年的成長環境真的是越來越艱難,現在如果聽媽媽的話,下樓買個啥,承受的誘惑都不比進了演藝圈少。
昨天,我就親見一個小胖子,結完了賬,舔着冰激凌站在便利蜂裏,看了兩遍屏幕上反覆播放的《八佰》預告片。

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30年前的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娃的下一步動作,是回家還是去電影院。屬於他的夜晚,是寧靜的家庭生活,還是晚上的一頓胖揍。
2
作為一個東北孩子,我所能感受到的經濟起伏都埋藏在兒時的便利店裏。
80年代東北的便利店,有一個分外洋氣的名字,俗稱“小賣部”。
小賣部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我的兒時,有一個人是我發自內心羨慕的。
不是總能考第一的學委,不是他爸掌握着一輛捷達偶爾能接送他的那個官二代,不是已能看出眉目芳華的班花。
他們,根本就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我的心上人,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我知道,他家是開小賣部的。
小賣部家的孩子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你跟零食的距離只有一牆之隔,他可以有吃不完的小浣熊和火腿腸,還有我最愛的AD鈣奶。
而我這種普通人家的孩子,只能等着給我媽買醬油,給我爸換啤酒的工夫,用找回的那點零錢換一塊泡泡糖,或一小包不夠塞牙縫的山楂片。
我每年唯一一次便利店自由的機會,是學校每年組織春遊的前一天,我媽都會甩給我一張十元大鈔。拿着這張滾燙的鈔票站在小賣部油膩的大叔面前,櫥窗裏那些平時不能染指的牛肉乾,進口巧克力,都離我不再遙遠。
春遊的前一天我是註定會失眠的,不是關心玩耍和小朋友們拉手過馬路的肌膚之親,我所盼望的就是第二天坐在車上打開滿滿一大兜零食想吃啥就吃啥的放肆。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每個外表看起來簡陋破敗的小賣部,都藏着一個孩子對這個世界所有美好的渴望。
推開小賣部的門,我是站在門外怕錢不夠的人。
3
如果説小賣部啓迪了我物慾的火苗,那麼超市就是一場物慾的燃燒。
忘了那是小學幾年級,當我第一次走進家樂福,站在琳琅滿目的貨架面前,那真的是推開了世界的門。

沒有逼問你要買啥的老大爺,沒有櫃枱的阻隔,更沒有櫥窗的限制,只有一台豁大的購物車,等着你裝下全世界,雖然最終也只是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我媽,一個一向以會過日子著稱的東北婦女,站在超市的貨架前,忽然也對錢不再敏感了。
在她的臉上,我看到了一種女性翻身做主的快感,雖然她推動的是超市的兩輪車,但你絕對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種豪車貴婦的囂張感。
置身超市有一種物質的眩暈感,就像今天的雙11,彷彿你不是在花錢,而是在拼命省錢。
商超的出現,是一個孩子對於經濟發展最直觀的感受。
物質極大豐富,東西唾手可得,有段時間你會非常享受這種消費的快感,只是這種快感持續的時間不長。
當你和慾望只隔着一個手臂的距離,慾望也就沒那麼迷人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每週末我們全家都會去大型商超集中採購,每家商超的東西都差不多,大家關注的就是誰家折扣更多,活動力度更大。
推開超市的門,你是站在門外怕沒趕上活動的人。
4
直到從我大東北遷移到北京,我才瞭解一種叫便利店的存在。
我第一份工作的報社,樓下有一家7-Eleven,早上的飯糰+豆漿,中午的套餐盒飯,晚上的關東煮成了一個社畜日常的標配。

日式便利店這種小而全的存在,讓人意識到了日常補給的另一種打開方式,品種不多但品類齊全,大部分都是尖兒貨,我在裏面買到過紅包,買到過創可貼,還買到過絲襪和護膝。
後來去過日本才發現,那裏的7-Eleven更是無微不至,不僅能就餐還能繳各種生活費用,有ATM,可以打印、購票,幫忙寄快遞,送洗衣物,真的是為便利而生。
無盡多樣性的選擇真的帶來了更多的便利和幸福感嗎?也許沒有。
有的時候,我們需要有人,確定地做出好的揀選。
5
7-Eleven之後,便利店還能給你更多嗎?我一度以為不能了,那彈丸之地,還能變出什麼花樣兒。
我真的是低估了,商家們為了讓我發胖,可以做出怎麼樣的努力。
作為一個年過三十的前浪,今天的我依然可以驕傲的告訴大家,在關於零食的知識儲備上,我一直是走在時代最前列的。
我一定是領先於99%的人羣率先打開鍾薛高、元氣森林、三頓半、米未粑粑瓜子、可愛多黑糖波波奶茶雪糕這些網紅零食的,原因非常簡單,我時常去逛我們家樓下的便利蜂,那個江湖人稱舌尖上的三里屯,線下的B站的存在,那個網紅零食首發的秀場。
在7-Eleven一統江湖的時代,好的便利店意味着無盡簡約的便利。
但在今天,好的便利店需要提供的是生活的驚喜,而不僅僅是生活的日常。
還會有更進一步的空間嗎?
正在便利蜂宣發的《八佰》,也許是通往未來的一道光。
電影宣發選擇便利店,本身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2019年度電影市場報告》顯示,在全年的整體購票用户中,20-29歲人羣佔據主流,貢獻了全年55%的票房收入。
而國內的便利店一直宣傳,他們的主要消費者人羣年齡也在20-29歲之間。(我對這個數據非常不爽,他們心裏還有沒有我這樣年過三十的大客户)
但不可否認的是,電影在便利店的宣發投放,更直接地觸達了他們的目標人羣。以便利蜂單店日均客流量千人以上為基礎計算,選擇了在有近1600家門店的便利蜂進行聯合宣發,那麼《八佰》單日曝光量可以達數百萬。
看到有人在微博上説,他很慶幸自己是在便利蜂看到的《八佰》宣傳片,在本土便利店,看到這片土地上曾經的熱血,看到疫情後電影工業的復甦。
他説自己並不是排斥誰,但如果是在全家、7-Eleven、羅森這些日系便利店裏,看到取材淞滬會戰“八百壯士”的電影宣傳片,內心總還是有些怪怪的。
其實文化共鳴、歷史IP在身邊角落的再次創新,國潮聚集,這些動作,也許更可能在本土便利店完成,這不是文化狹隘,而是對我們共同來處的尊重。
想想國際大牌,每逢農曆春節,是多麼努力多麼用心,做出了多麼醜的生肖紀念款,你就能明白這個道理。
在那個小賣部的時代,推開的門,是生活的小加法和大確幸;在那個商超降世的時代,推着的購物車意味着乘法的商品,不再驚喜的滿足;在日式便利店為我們開了眼的年代,那聲歡迎光臨背後,是極簡的便利;在本土便利店這裏,在日常的便利之外,可以提供潮流,因為提供潮流,本身即是一種便利。
推開便利蜂的門,我又回到了當初小賣部外,那個對世界依舊充滿期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