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在美國監聽和跟蹤警察曾經是有錢人的專屬消遣| 科技拾遺_風聞

由“黑人弗洛伊德”事件引發的反種族示威行動已在全球持續了三個多月；在此期間，美國民眾與美國警察之間的矛盾已經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峯。面對混亂的示威甚至暴亂，美國政府出動了大量的警察來維護社會秩序。

而與此同時，為了避免被捕入獄，美國民眾則絞盡腦汁想要掌握警察的動向，以避開他們。例如，推特用户@NYPDScanner1在抗議示威期間開設了專門釋出各種警察語音的社交賬號。各種可以實時監聽各城市警用無線電頻道的APP在美國也是大受歡迎。有一款叫做「Police Scanner」的應用，在大規模遊行爆發的一週之內下載量暴漲了125%。

事實上，在美國，警察使用無線電對話的內容是完全公開的，人們可以通過使用警方電台掃描儀進入警用頻道進行“竊聽”。警方電台掃描器是一種用於掃描執法部門使用的無線電頻率的設備。掃描器能夠一次收聽多個頻率，並在接收到這些頻率時播放傳輸。

最早的掃描儀的外觀是傳統的電台造型，而經過將近100年的發展，社交網絡和智能手機的出現，“警方電台掃描儀”也慢慢從一個物體的名字，變成了一種APP或者一個賬號。

那麼，警方電台掃描儀是被如何發明出來的？它的誕生映射出了美國不同時代背景下的哪些問題？本期的《科技拾遺》小探就跟大家好好聊聊“美國民眾竊聽警察史”。

警用頻道的出現

想要了解竊聽警察的歷史，就必須要了解警察使用廣播頻率進行通信的發展史。

上個世紀20年代，警察機構就已經開始使用無線電進行溝通和交流。但是當時對講機還未出現，甚至連可移動便攜的收音機都還沒有被髮明出來。    因此，警察只能通過公用的商業電台頻道對外進行公開廣播，而美國民眾只需要圍坐在如同鞋櫃一樣的收音機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聽警察的頻道。

早期的家庭收音機的體積都非常龐大，圖片來自網絡

其實，在這個階段的警用頻道僅僅只是用於播放一些安全注意事項和通緝令等等，警察並不會將太多機密的信息放在電台中進行廣播，甚至還會出現聽眾致電電台要求點歌的情況出現。      而對於聽眾們來説，那個時候的警察電台與普通的新聞廣播和娛樂廣播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這樣唾手可得的信息和資訊自然也沒有激起美國民眾太過強烈的好奇心。

而在1936年，摩托羅拉公司的前身：一家名為「加爾文製造」的無線電通訊公司橫空出世，推出了可以單向接收廣播的警車用無線收音機，    這樣可以通過電台的方式將報警信息單向的傳達給在外出勤的警察，從而對關鍵信息做出快速的響應。

1930紐約大都會警察的成員，使用無線電與警用無線電車進行通信；圖片來自彭博社

犯罪率極高的紐約市是最先將這種方法用於警察執法的城市。根據犯罪現場攝影記者維吉（Weegee）的回憶，      雖然當時警察的電台依然是公開的，但是由於當時無線車載收音機的價格高達735美元，    所以能夠根據警用電台裏的信息「跟蹤」警察動向的人非常的少。可以説在當時能夠第一時間衝到犯罪現場的人除了開着配備無線收音機警車的警察外，也只有城裏的有錢人了。

在那時，跟蹤警察的活動還只是有錢人的專屬活動。    紐約市裏追求刺激的上流人士往往會開着車在城裏漫無目的的瞎轉，一旦從電台裏得知哪裏發生了犯罪事件他們就會立刻前往案發地體驗一把親臨犯罪現場的刺激感。“在當時如果能夠親眼目睹一場謀殺案，那麼這些人會在他們的社交圈裏吹噓幾周甚至幾個月。”維吉在後來的自傳中説道。

讓普通民眾直接出現在犯罪現場顯然不是一件好事，特別是在一些綁架，搶劫等暴力犯罪現場。過多的閒雜人員會讓警方沒有辦法很好的控制現場，而這些湊熱鬧的「上流社會」為了能夠親眼目睹他們夢寐以求的暴力犯罪，往往會出言激怒這些暴力罪犯，從而導致人質和無辜的人丟失性命。而人質的多次死亡也讓警察備受社會的指責，儘管這並不是他們的錯。

《短波工藝》宣傳自制短波掃描儀的好處，圖片來自網絡

為了不讓這樣的事情頻繁發生，紐約警察局（NYPD）決定將警用頻道進行加密。    儘管這種加密手法只是將長電波縮短成了短電波而已，但是在剛剛試行「加密政策」的時候，NYPD處理暴力性犯罪的成功率確實增加了不少。

可是，這種加密的方法反而勾起了人們的好奇心。一些普通民眾開始自制短波接收器，甚至當時還有人在雜誌上發表了一篇名為《短波工藝》的文章詳細的教人們如何在家DIY短波接收器以監聽警察電台。文章的作者宣稱：「這並不是偷窺者的玩具，而是更好為公眾社會服務的武器。」而這也是後來警察電台掃描儀的原型。

充滿「自由氣息」的警察電台掃描儀

直到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機的爆發，以及和蘇聯長時間的冷戰，讓美國社會進入了混亂和變革的時代。      大量的新思潮和信仰在那個年代崛起，而思想的變革到達頂峯時，必然會導致社會矛盾的升温從而演變成社會衝突。  

當時的美國社會爆發了多場遊行運動，其中包括反戰、新基督教和新女權運動。這些運動的示威者們開始頻繁的在各大城市的街道上聚集，而維護社會治安的警察自然也成為了這些示威者的「敵人」。在芝加哥和俄亥俄州爆發的反越戰遊行中，均出現了警察槍擊示威者的案例。

反越戰遊行，圖片來自網絡

而這些示威者為了保護自己，開始大面積的「監聽」警用電台。就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第一款商品化的警察電台掃描儀開始進入市場。      可以説它是帶着一定「自由氣息」進入到商業市場的。  

據當時的警察回憶，當這些掃描儀開始被廣泛使用之後，人們開始對警局的動向瞭如指掌。    不管警察去哪裏，去幹什麼，是否配備武器他們都一清二楚，甚至有一些毒販為了報復警察對他們的打擊行為，專門利用這些掃描儀來獲取警員的位置並將他殺死。

而美國警察為了應對這一情況，採取了一系列的方法。    比如全美警局在八十年代統一使用遠遠超出民用收音機頻率的800MHz的波段並在平常的對話中使用固定代碼作為「暗號」進行交流。在丹佛市，警察的電台則長期保持靜默，一些城市的警用電台也會將例如「FBI」、「緝毒局」等機密部門排除在無線電台之外。

1983年11月的一期報紙講解警用無線電的原理，圖片自網絡

而美國政府也在法律層面對一度「氾濫」的移動掃描儀進行的約束。    根據紐約州的法律規定，除非持有FCC的業餘無線電操作員執照，否則任何使用車載警用掃描儀的行為都將面臨最高6個月的監禁。而後續也有城市紛紛效仿出台相關法律。

這一法令的出台很好的將警用掃描儀的使用場景限制在家裏或者無法移動的室內，除非你是如同「蜘蛛俠」一般的超級英雄，否則你絕不可能在警察之前趕到或逃離犯罪現場。一系列的措施讓美國的警察電台掃描愛好者開始大量流失。

雖然更換波長+代碼的方式確實很好從80年代開始保護了一些特殊執法和服務部門的任務機密性。但進入21世紀以來，美國許多執法部門開始考慮再次無線電公開化。

因為一些地方執法部門認為，加密政策會對日常工作帶來非常大的困難。洛杉磯橙縣的消防局局長保羅·霍拉迪（Paul Holaday）在接受《洛杉磯時報》採訪時説道：“我們正在考慮取消無線電加密政策，因為警察、醫療、消防三個部門所使用的頻道和代碼都不同，這樣會導致在一些緊急情況下不同系統之間無法很好的配合。”

現代的每位警察都佩戴有單人無線電，圖片來自網絡

商用警察電台掃描儀公司Broadcastify的創始人林賽·布蘭頓（Lindsay Blanton）也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目前包括NYPD在內的多個城市的警察局都傾向於將警察電台公開化，因為這樣不僅可以降低各分局之間的溝通成本還能讓一些遇到緊急情況的人通過無線電快速的找到警察以尋求幫助。”

目前因為「弗洛伊德事件」，美國的民眾和警察再一次站到了對立面。而隨着一些監聽App的出現，人們又開始使用「監聽」的方式對警察的行為進行監督甚至是攻擊。

其實，警察電台掃描儀這樣的商品和“監聽警察”這樣的現象的出現本身就帶着濃厚的時代背景，而它的用途也會隨着時代背景的變化而變化。    比如在2013年發生的「波士頓恐襲案」中，警察通過無線電二十四小時循環播報最新的搜查情況，讓社區內的居民們能夠感受到足夠的安全感。  而當時代背景將警民放在對立面時，完全公開的無線電則是雙方互相攻擊彼此的武器。

波士頓恐襲案現場，圖片來自網絡

所以，「監聽警察」這件事情是一把雙刃劍。就如同那句科技界最有名的那句話一樣：“技術的好壞只是取決於誰在使用他。”當高新科技被負責任、有擔當的政府使用時，它一定是造福於民眾的，並促進警、民的協作與社會的穩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