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CEO臨危出走，TikTok和張一鳴最後的戰役_風聞

文 | Mia

事已至此，TikTok和字節跳動選擇起訴美國政府幾乎有種再無退路、破釜沉舟般的悲壯色彩。

8月6日，美國總統特朗普援引美國《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IEEPA），要求受美國司法管轄的個人和實體在9月20日（行政令頒佈 45天）後不得與字節跳動及其子公司進行任何“交易”。

TikTok在39頁起訴書中指出了特朗普政府的4項違憲：1.流程違憲，在沒有給TikTok通知和申訴機會的情況下直接封禁，行政令違反了憲法第五修正案的遵循必要程序的規定。2.要求起訴人向美國財政部支付錢款作為TikTok出售的條件，總統向起訴人收取報酬違反了第五修正案關於限制政府權力剝奪私人財產的規定。3.IEEPA本身違反了“禁止授權原則”，構成違憲。4.禁止TikTok在美國運營，行政令違反了憲法第一修正案。

以及3項越權：1.由於行政令未基於實際上的國家緊急事件以及禁止並未發現事實上的“非常威脅”，涉嫌越權。2.行政令還擴大到了任何與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的任何交易，事實上行政令所聲稱的安全威脅僅涉及TikTok。3.該行政令限制個人溝通交流及IEEPA的規定，直接違反了IEEPA的規定，構成越權。

今日，字節跳動確認TikTok全球CEO凱文·梅耶爾辭職，總經理凡妮莎·帕帕斯擔任臨時負責人。凱文·梅耶爾曾經在迪士尼工作過20多年，曾任迪士尼高級執行副總裁兼首席戰略執行官，他於今年6月1日正式加入，擔任字節跳動COO兼TikTok全球CEO，負責TikTok、Helo、音樂、遊戲等業務，同時負責字節跳動全球部分職能部門，其出任曾經被視為TikTok全球化擴張之路的重要標誌，同時字節跳動攜手凱文·梅耶爾，也有看中他在美國政商界關係的意圖。凱文·梅耶爾此刻的“臨危出走”為TikTok未來前景蒙上了更多不確定性，或意味着美國業務出售幾成定局。

出售成定局？但輿論戰贏了：以起訴換轉圜時間

公開資料顯示，凱文·梅耶爾在迪士尼工作20餘年期間，曾經參與推動迪士尼對皮克斯的74億美元收購案、對漫威影業的42億美元收購案、對盧卡斯影業的40億美元收購案、對福克斯的713億美元併購案，負責過Hulu、ESPN+和Hotstar等流媒體服務併成功推出Disney+，以及國際運營、全球內容和廣告銷售業務，被迪士尼前CEO羅伯特·艾格稱為“大師級的戰略家和談判家”，曾經被視為迪士尼CEO最有力的接班候選人。

**臨危受命的任上兩個半月期間，凱文·梅耶爾曾為改善平台海外處境而積極奔走：**包括推動TikTok簽署歐盟的《反虛假信息行為準則》，推出過“TikTok創作者基金”，宣佈將繼續招募1萬名新員工，向北美內容創作者提供10億美元的獎金，在印度封殺TikTok後，凱文·梅耶爾致信印度政府，強調TikTok的數據安全性和為當地帶來的3500餘個工作機會。

而凱文·梅耶爾在重壓之下選擇出走也不難理解。他在內部辭職郵件中表示“最近幾周，地緣政治環境發生了劇變。我不斷反思：這會如何改變公司的管理結構，以及這種改變對我曾經期盼的——擔任TikTok全球CEO——意味着什麼，我們也將很快看到TikTok最終的結果”。

繼任者凡妮莎·帕帕斯已經加入字節跳動一年零9個月，先後擔任TikTok美國業務總經理、北美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地區總經理，此前她在YouTube工作了7年9個月，曾任全球創意主管，曾多次公開發聲“我們哪兒也不會去”。

新的鐵幕正在降下：這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海外業務出售問題，而是涉及到錯綜複雜的中美國際政治經濟局勢，涉及到的跨國公司不幸在其中淪為雙方博弈的棋子，任何一種抉擇都牽扯到千絲萬縷的利益取捨而備顯複雜而艱難，無法被苛責。

當默認出售的決定在網絡上被概括為“字節跳動5個小時跪了”之後，張一鳴和字節跳動在國內的輿論處境急轉直下，淪為鍵盤俠眾矢之的。而即便勝算不大，法院和美國資本以本國利益為先，**起訴決定也無疑是一步高明的國際公關棋：**表現出以法律武器積極抗爭的姿態，**有利於維護中國企業的正當權益和國際形象，以及爭取國內外輿論的支持。**另外，照美國的法律，在起訴方正式啓動司法程序之後的第二天會禁止總統的政令在訴訟過程中實施。一般在訴訟啓動之後的第一週，法院會就此舉行聽證會，最後由法院裁定是否應該中止政令的實施，這至少為字節跳動爭取到了轉圜時間，在此期間能夠嘗試進一步談判或接觸更多可能買家，甚至隨着美國11月總統大選而產生變數。

**字節跳動方面表示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積極準備關停預案。**直接關停或許將面臨最大的損失，包括1億用户，1500多員工，以及數千家合作伙伴，200億-500億美元出售損失。SensorTower數據顯示，今年7月抖音及其海外版TikTok以超過6520萬次下載量，位列全球移動應用（非遊戲）下載榜冠軍，較2019年同期增長21.4%。起訴書顯示，截至今年7月，TikTok在全球的月活躍用户已經有6.89億人，並且截至今年8月，TikTok在全球的總下載量也已經突破了20億次。

新的買家正在不斷加入：從業務協同性和現金流狀況來看，微軟作為買家可能性較大，據悉，除了推特、蘋果、甲骨文、谷歌、奈飛、軟銀之外，還有其他買家正在接觸。

印度山寨應用羣起瓜分蛋糕：誰將補位TikTok的市場空白？

此前，作為最大的海外市場之一，TikTok在印度已經積累了超過1.19億用户，全球30%的下載量，其受歡迎程度無可比擬：網紅之外的許多普通用户同樣沉迷在上面記錄生活，在刷TikTok時，很容易就能夠刷到印度用户手舞足蹈的短視頻。中印關係惡化後，大量印度用户在Google Play商店中發起了針對TikTok的“一星運動”，之後谷歌不得不刪除800餘萬條惡意評論。

儘管6月29日，印度通信技術部宣佈包括TikTok在內的59個應用在印度被封禁，但用户仍然可以通過VPN訪問TikTok。自今年以來，VPN下載量激增，此後印度對VPN的打擊力度進一步加大，眾多MCN，網紅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平台，無法獲得廣告營收，隨後多個山寨、模仿TikTok的應用羣起而瓜分市場。

詐騙者製造了一個名為TikTok Pro的山寨應用，通過WhatsApp和SMS向印度智能手機用户發送消息，聲稱TikTok只有在TikTok Pro中可用。

Roposo一度成為印度短視頻App下載量的榜首。2018年成立的**印度本土競品Chingari從功能到設計都與TikTok十分相似，在TikTok被封禁後獲得了爆發式成長。**從印度政府到KOL都在引領民族主義思潮鼓勵下載Chingari，應用從6月30日的每小時10萬次下載量增長到7月1日的每小時30萬次，總下載量翻倍一度服務器崩潰。7月，Chingari獲得由美國基金AngelList投資100萬美元種子輪融資，在Google Play的下載量已超2300萬，在印度Google Play商店中排名第二。

另一款短視頻應用Mitron 此前曾因違反 “垃圾應用和最少功能”政策，重複內容、抄襲等被谷歌從Play Store中下架，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下載量破1700萬，並於幾日前完成500萬美元A輪融資。其他“印度製造”還有LitLot、Moj、Josh和MX TakaTak等，但總的來看，上述模仿者都宥於產品設計、技術能力等方面的問題而帶來了較為糟糕的用户體驗。另本週一，來自美國的Triller宣佈，將與印度首富旗下的音樂流媒體平台JioSaavn達成新的戰略合作。

張一鳴和TikTok正在深陷艱難困境，現在的問題是，**如若最壞的結果發生，未來誰將可能搶佔TikTok被關停後帶來的美國市場空白？**當前，TikTok在美國的主要競品有Triller、Byte、Dubsmash與Likee等，正在積極招攬KOL網紅入駐。

近日，特朗普在美國短視頻應用“Triller”上註冊了賬號，發佈了一段宣傳視頻，其播放量已近百萬，據美國CNBC報道，在過去的幾天裏，Triller的下載量超過了3500萬次，使得該應用的全球總下載量突破2.5億次，活躍用户達6500萬人。去年10月時，Triller的總下載量還只有6000萬次，活躍用户1300萬人。

今年1月底，短視頻鼻祖Vine上線了一款新的6秒短視頻應用Byte， 上線首周下載量已突破130萬次。部分功能被“小咖秀”所借鑑的Dubsmash除了攻佔美國市場，迄今為止的下載量約為4140萬，還趁機攻佔印度市場，迄今為止的下載量約為3040萬。據路透社消息，Facebook正與Snapchat母公司Snap就收購短視頻應用Dubsmash進行談判。

**但目前上述三款應用成長勢頭仍不及Likee。**被歡聚集團收購的Bigo旗下的Likee在印度也同樣遭受了封殺，在美國位列TikTok之後、佔據着美國短視頻APP下載量第二名，此前的下載量為數百萬級不及TikTok的數千萬級，但今年因TikTok被封殺而流量飆升，據最新數據，今年8月Likee的月平均活躍用户達到了1.5億，相比去年同期暴漲了86%。

**社交巨頭和流媒體應用們已經迫不及待：**8月5日，Facebook在美國和其他50多個國家和地區推出了短視頻應用Instagram Reel，向創作者提供高額現金激勵，此前曾臉書推出一款克隆應用Lasso，因反響一般而於7月關停；圖片社交應用Snapchat近日推出允許用户在他們錄製的視頻中添加音樂的新功能，Youtube也宣佈在近期將推出了Shorts的短視頻功能。

九局下半，TikTok能夠製造奇蹟逆轉嗎？無數人為它的命運而牽動和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