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的黑暗騎士和光明騎士_風聞
静易墨-静易墨官方账号-微信公众号:静易墨2020-08-28 08:30
在電影《蝙蝠俠:俠影之謎》的故事最後,瑞秋對布魯斯説:
“也許有天,等哥譚不再需要蝙蝠俠,我會再見到他”
翻譯過來就是,你很好,但我對你的感覺變了。
考慮到布魯斯的超能力是“I‘m rich”,瑞秋的操作顯然跟低端女神拒絕基層屌絲的套路有雲泥之別。但既然對方有“童年摯友+曾經深愛+超級英雄”這樣的身份,以及兩人現在也算彼此喜歡,瑞秋這波婉拒看着多少有些矯情。
瑞秋是哥譚的助理檢察官,程序正義的堅定維護者,“法外執法”的蝙蝠俠,違背了瑞秋最根本的價值觀,所以她要婉拒。
瑞秋的拒絕,就像“大丈夫事業未成何以為家”的約定,她和蝙蝠俠的目標其實是一致的。哥譚不再需要蝙蝠俠,就説明體制內的執法已經可以維護這座城市的正義,蝙蝠俠這個法外的正義外掛就可以退休了,這是法律工作者瑞秋,和法外監督者蝙蝠俠本人都希望看到的未來。
這能實現嗎?
哥譚的罪惡之源是什麼?
這是一座有很多精神病患者和變態狂的城市,當然,如果這些變態狂的故事都被拍成電影,那麼他們的出現並不偶然。
但我們可能不需要先去談這些高階罪犯,因為哥譚並不是每個壞人都這麼有咖位——槍殺蝙蝠俠的爸爸,托馬斯-韋恩的罪犯,不過是一個窮困潦倒的小混混。
在哥譚,夜晚走在路上就有生命危險——貧窮讓太多人鋌而走險,小兇小惡遍地都是。而諷刺的是,托馬斯-韋恩是一位為哥譚窮苦人民提供了大量援助的慈善家,殺死他的,就是他希望援助的那些人。
韋恩家族參與哥譚這座城市的統治。在經濟上,他們掌控了這座城市的多個行業;在政治上,布魯斯告訴檢察官哈維-丹特,只要我韋恩集團出面為你籌款,你就不需要在資金上有任何擔憂——哥譚的政治家,需要背後支持他們的金主。
韋恩家族在經濟和政治上都有巨大的能量影響哥譚,而托馬斯-韋恩又絕非庸才,為何他在努力之後卻無力拯救這座城市?
因為體制完蛋了,哥譚的體制裏,似乎只有戈登探長和助理檢察官瑞秋兩個是好人。頂層與底層之間要靠體制連接,頂層的理想,底層的述求,最終去落實的,是體制中的那些人。這些人的不作為導致了哥譚的惡性循環,托馬斯-韋恩跳不出這個循環,也就無法拯救哥譚。
這就是為什麼,托馬斯的兒子布魯斯要變身蝙蝠俠——跳出崩壞掉的體制,直接“法外執法”。

蝙蝠俠的誕生,其實是頂層與底層的聯繫被崩壞的體制切斷之後,頂層親自下場,直接干預底層的手段。
所以,當瑞秋跟布魯斯説,“也許有天,等哥譚不再需要蝙蝠俠,我會再見到他”,意思就是,蝙蝠俠的接管只是體制失效的非常手段,不符合程序正義,我們更需要的,是重建哥譚的體制。
布魯斯也認同這點,因為在他之後冒出了無數的“假蝙蝠俠”去維護正義——當每個人都可以解釋“正義”的時候,正義也就不再正義,這是法外的非常手段,不可避免的副作用。
瑞秋和布魯斯把希望都寄託在了同一個人身上——哈維-丹特,哥譚市的檢察官,能用法律懲罰犯罪的體制內人員,他被認為是光明騎士。

有意思的是,瑞秋摯愛的哈維,其實跟她的價值觀也並不一致。
哈維作為檢察官,是哥譚這座城市裏,最有能力用體制內的手段去解決犯罪的人,但他不是瑞秋這樣的,程序正義的潔癖式信仰者——他更加實用主義,相信打擊犯罪時,可以藉助一些特殊手段,對蝙蝠俠,他非常欣賞。
哈維有個標籤式的行為——用擲硬幣來做決策。這種看起來把選擇權交給概率的行為也是一種程序——程序就是,不管它的結果是對的還是錯的,你要嚴格遵守它。擲硬幣得出的結果顯然不一定對,但概率卻是固定的,所以它是有程序可以遵守的。
但是,哈維的硬幣兩面都是人頭,説明他在擲硬幣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決策,擲硬幣這個程序不過是一種形式——他要的是“正確”的結果。
哈維支持的是“結果正義”,這跟蝙蝠俠沒有什麼兩樣。但哈維在體制內,他的權力是哥譚市人民授權的,無法模仿,也就更有權威性——理論上,哈維的確有同時實現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的條件。
這是為什麼,蝙蝠俠會看重哈維,希望他能代替自己去主持這座城市的正義。如果一切如願,蝙蝠俠和哈維一起構建一個,可以用真面目示人的“光明騎士”形象,那麼哥譚的體制看起來就會走向正軌。
蝙蝠俠最後也做到了,在哈維黑化之後,蝙蝠俠頂了所有的罪名,放棄了“黑暗騎士”的正義性,但保全了“光明騎士”的形象,人們開始相信體制,這個謊言為哥譚帶來了未來8年的安寧。
這個故事裏的每個人都耐人尋味:

瑞秋,她是最理想主義的一個,可以犧牲一切,但不能犧牲程序正義。她代表了絕對的“政治正確”,但她不解決問題。瑞秋最後被女探員蘭米爾茲出賣——因為黑幫付清了蘭米爾茲母親的醫藥費——成為了小丑二選一遊戲的犧牲品。在應對小丑這個級別的危機時,瑞秋相信的程序正義並不可靠,因為執行程序的環節太多,這個過程中總有人會出問題,瑞秋死在了這上面。

哈維,他很難得的是,用體制執法的同時,也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靠體制去解決。哈維這樣舉例子,“當敵人兵臨城下時,羅馬人會暫緩民主政策,並任命一人來保衞家園”——應對非常危機,就要有非常手段,哈維沒有瑞秋那樣天真。
當然,瑞秋的反駁也很精彩——“這個被任命保衞家園的人叫凱撒”。凱撒,獨裁者,這是瑞秋價值觀裏最警惕的一類人。
但哈維和蝙蝠俠用行動證明了,任命凱撒和維護體制之間並不矛盾。在小丑以殺人威脅逼迫蝙蝠俠自爆身份時,哈維頂替了布魯斯,保全了蝙蝠俠,因為哈維知道,在應對危機時,蝙蝠俠比檢察官有用;
而在蝙蝠俠處理了小丑危機之後,他把哈維的殺人罪行又攬在了自己身上,因為沒有了小丑這樣的窮兇極惡,一個權威的哥譚體制,又比蝙蝠俠有用。
歌舞昇平時,需要光明騎士,危機來了,你又不能那麼刻板執拗,因為黑暗騎士站出來能解決問題。如果人人都是隻講“政治正確”的瑞秋,那麼就只能講得好聽,哥譚卻走不出水深火熱。
那麼,蝙蝠俠的理想實現了嗎?
沒有,不然也就不會有蝙蝠俠三部曲的第三部,《黑暗騎士崛起》了。
蝙蝠俠重塑的體制,在8年的時間裏鎮壓了哥譚的犯罪,但“貝恩”這樣級別的危機出現時,顯然不是體制能解決的問題——在貝恩的設計裏,哥譚最後的命運是毀於核彈,這是”刺客聯盟”清理罪惡的方式。

這就是恐怖主義了,不在我們的話題範圍之內。
但“哥譚”為何如此多災多難?
為何這裏是孕育“精神病”的搖籃?
如果我們不強行把“諾蘭三部曲”與電影《小丑》聯繫到一塊,我們的確不知道希斯萊傑扮演的這版小丑,到底有怎樣不幸的人生,因為他自己對往事的描述都是不一致的,但可以肯定,他並沒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從小到大。
我們也可以肯定,如果哥譚街頭還有喬切爾這樣的小混混——打死蝙蝠俠父親托馬斯的兇手——那麼就還會有人在深夜走出劇院後被搶,甚至被害,畢竟哥譚不禁槍。
我們還可以肯定,如果還有很多像蘭米爾茲探員這樣付不起母親醫藥費的人,正義就隨時有被背叛的風險。
如果哥譚的每個人都能免於貧困,都能受到良好的教育,都能獲得及時的醫療資源,也就不會有那麼多街頭胡混的不穩定因素,以及那麼多歇斯底里的反社會人格。
蝙蝠俠重建了哥譚體制,體制的權威震懾了犯罪,這當然很重要,但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執法正義很重要,減少執法的機會更重要。想要每個人都不成為社會安定的威脅,就需要構建一個生活富足、教育醫療公平的和諧哥譚。
歸根到底,是解決哥譚激化的階級矛盾。
戴上面具的蝙蝠俠做不到這些,這是摘下面具的布魯斯-韋恩該做的事情——能做到這個,才是真正的光明騎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