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待民主?_風聞
杨锦瑞-2020-08-28 01:50
民主該怎麼定義,一直就是問題。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意識形態對民主的定義不同,但目前都缺乏一個對現實和經驗客觀描述理解的基礎。統治者、管理者沒有攝心大法,也沒有給被統治者、被管理者吃三尸腦神丹。人與人的智商差異有限,體力差異有限,何況統治者、管理者未必就是智商高、體力強的那批。一個人、一批人説話,另外的人就服從,可能性有多大?如果這成為現實,必然是統治者、管理者和被統治者、被管理者共同決定的(為免繁瑣,以下都用統治者、被統治者稱呼)。
單一方向地理解統治者的行為,劃分獨裁專制和民主共治,本來就是片面的,唯心的,到了最後都走向了神秘主義:因為人們認為民主是好的,所以民主實現了,以前沒實現是因為統治者太壞,要麼就是統治者太好。此類觀點,特別精神分裂:説起近現代,那民眾的想法一定是好的、對的,人們沒有幹壞事的想法,沒有小九九,所以民主實現了;説起古代,那統治者一定要麼太好大家忘了民主,要麼太壞大家不敢民主,民眾與近現代相反,都是智商低下的機器。截至當前時代,中外的歷史書還是喜歡用這種觀點示人。
可是隻要了解下社會,瞭解人性,甚至於分析下自己就可以發現,每個人(當然除了少數腦癱智障,下同),都有腦子,而且都有種種枱面上該有不該有的想法。所以,在任何時代,人們本身都是好吃懶做的,都是希望收益大、付出少的,都希望與更多異性(對少數而言是同性)交配,希望自己後代更多,希望財富多、名聲顯赫;都害怕冒險、吃虧,害怕死亡、受傷,害怕被人罵,害怕沒有性生活沒有後代;都盡力算計,都避免被坑,都願意奪食,避免被奪;都願意為了大的利益捨棄小的利益,願意為了實際好處捨棄名聲,為了自身利益和安全説謊,願意把自己的私人利益套進偉大目標中然後為了目的從一切手段中選擇合適的那種(又叫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再問為什麼會這樣,就只能從人也是動物這方面解釋了。認為別人不是這樣人的一般都是小孩,而大人則喜歡堅稱自己不是這樣人。但是,只有認識到人本身是複雜的,才能進行客觀的分析。寫書的是大人,他們有潔癖,所以往往不願意正視人的醜惡之處。比如,有人一方面批判社會主義的熱情容易好心辦壞事,反過來就大談民主而否認民主的熱情也可能好心辦壞事—當然這兩方面都完全有好心辦壞事的可能。
有了上面的基礎,就不難得出:自古以來的政治模式和政治實際,都是所有人蔘與博弈的過程和結果的體現,每個人都想着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都觀察他人的行動,都瞭解周圍環境,現實中的政治是統治者、被統治者博弈,統治者內部博弈,和被統治者內部博弈的結果,是羣體博弈的結果,是男女博弈的結果,是家庭間博弈的結果,是每個家庭內部博弈的結果。只不過家庭、男女間的博弈往往內部消化,難以在社會上體現出一種整體運動性,因而一般不被算作政治罷了。這與西方經濟學中博弈論的假設是契合的。政治,是人博弈的結果,是民博弈的結果。如果更直白些,可以説,原始社會後的人類歷史,都是“民主”的歷史!統治者,本身也是民眾,是民眾大博弈中的一類人。只要不戴神秘性的有色眼鏡,這不難發現。
比如,歷史記載,北魏太武帝拓跋濤很小年紀就帶人出去打仗,大家都嚇得要撤退,而拓跋濤振臂一呼,大家就紛紛奮勇向前了,最後取得了輝煌的勝利!可是,歷史又記載,魏國的曹髦也是皇帝,他只是要去殺司馬昭,自己振臂一呼,沒人真挺他,最後一個普通軍官出來就把他的人頭收了。所以前面的例子裏統治者就是特殊人,後面的例子裏統治者就和普通民眾沒區別!最後怎麼解釋呢,只好説一個是真龍天子一個不是“真”龍天子了。不過只要不戴神秘性的眼鏡,很容易發現,前一個例子統治者也是普通人,這個歷史細節的記述可能是假的,即便歷史記述是真的,最後勝利也和統治者自己有沒有振臂一呼沒有半毛錢關係。再比如説,有時候歷史記載説朱棣喜歡帶頭衝,能取得勝利,但是有時候歷史記載説有個叫韋睿的馬都不會騎照樣打仗勝利,所以即便朱棣帶頭衝是真的,戰爭勝利和他自己衝也沒啥關係。這些都是要説明,古代社會的統治者、軍隊帶頭人,也都是普通人,神秘性籠罩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極其關鍵,但實際上他們的很多舉動其過程和結果都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軍隊看見老大沖鋒,如果認為勝利可能性大,傷亡可能小,傷亡後獲得補償的期望高,不衝鋒過後算賬損失大,那麼他們就願意衝鋒,即便老大不衝鋒,他們也願意衝鋒;相反,如果軍隊中大多數人認為失敗可能大,傷亡可能大,傷亡後作為戰敗一方可能被視為罪犯,不衝鋒也沒事因為反正己方崩潰了,那麼他們就不願意衝鋒,即便老大再猛喊猛衝,也是送人頭。因為大家都不傻,不過是有些記載故意用神秘的筆法掩蓋了事實而已。再比如,一個人在超市看到別人東西掉了幫助撿回去,這個人回老家看到翻車掉了一地豬肉他可能也會加入拿肉的人羣。再比如,有人發現,自己外國朋友來了中國,也是有空就去買點盜版東西裝點盜版軟件。這一切都是在説,社會中每個個體都是參加博弈、影響博弈結果的一分子,都是有理性、追求利益的人,沒有誰一直高尚,沒有誰只幹壞事,每個人都在某種意義上決定歷史走向!最後看的是合力(沒錯這篇文章反映的就是馬克思主義歷史觀)。如果不這樣,最後就只能解釋為,人們想要民主,最後就民主了,這種解釋給光棍看,一定會被唾一臉:“老子想要女人,怎麼就沒有呢?”
所以,社會是所有人的社會。因此所有人都參與了社會結構的延續或改變,參與了政治穩定和政治變動。説歷史一直是民主的,不為過。所謂獨裁時期,實際情況往往是,給每個人一張選票,選出來的還是那個獨裁者,至多換個獨裁者,但獨裁不會改變!也就是説,民主的方式也會生出獨裁來,如果一定不讓獨裁者上那麼就不是民主了而是反民主的。説人們可能用民主的方式接受獨裁之前,先講個別的例子,那就是人們有時用自由的方式放棄自己的自由!比如如果讓人們自由選擇國家是否限制本外幣兑換,人們自由選擇的結果有時是限制!為什麼呢?因為人是分羣體分層次的,如果多數人都很窮,不出國也買不起進口貨,沒有本外幣兑換的需要,那他們是無法真正利用兑換本外幣這種自由的,既然如此,他們選擇限制這種自由就對自己沒有損害。不僅如此,少數富人可能利用本外幣兑換來轉移財產,進而又會刺激腐敗和偷税等行為,這本身對窮人的利益是一種損害,為了查洗錢等行為,國家需要加派人員增加開支,這也是給窮人增加負擔,所以窮人的想法自然是限制本外幣兑換。表面上窮人是給了自由卻放棄自由,像是自己犯賤,實際上這完全是他們的理性選擇。類似地,如果多數人沒條件對政府進行現實中的監督,那麼民主選舉對他們可以説沒有什麼好處,因為所有人上台前都會説自己如何如何,上台後就變卦,關鍵是換個人也一樣,這麼一來選舉對多數人而言就沒有意義,不僅如此,富人由於更便於對政府進行監督和施加影響,這使得選舉的政府更傾向於偏袒富人,結果是窮人反倒是受害的。所以讓民眾民主選擇,他們有可能選出一個獨裁者來,然後看獨裁者與富人鬥法,這不就是民主地接受獨裁嗎?
為什麼會這樣呢?深層次原因放後面説,先簡單説兩個原因。
一是,獨裁者往往不是對多數民眾壞,一般而言,獨裁者是鎮壓那些寡頭大户的,因為這些人最能威脅獨裁者的地位,而多數民眾直面的不是獨裁者而是寡頭大户,於是多數民眾和獨裁者反而結成了默契的同盟。二是,如果社會需要的是一個獨裁者,那麼大量寡頭會爭奪獨裁者位子,鬥爭造成了社會利益的下降,民眾看到一個獨裁者獲勝後就希望獨裁者保持其權力,甚至在其死後希望權力可以和平交接給其後代,這裏獨裁者的出現是和平穩定和秩序的象徵,民眾從自身利益出發考慮是擁護的。
那麼背後的深層次原因是什麼呢?那就是經濟因素決定了普通民眾無法在現實中深度參與政治,因而民眾監督實際上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下所謂的民主監督就成了派系鬥爭和內鬥的藉口和幌子,民眾對此嘲諷多於關注。而經濟因素正是下面要説的。
根據西方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的觀點,人的需求是分層次的,首先要滿足低層次的慾望,然後才是高層次的慾望。人,首先要吃飽飯和穿暖,然後才能追求吃穿的好,追求娛樂。學術地講,是人一開始對農業產品需求最強烈,基本滿足後對工業產品需求強烈,到了一個程度才對服務業產生興趣。類似地,可以説,人先對普通商品和服務有強烈的需求,然後才會對精神和尊嚴方面的滿足產生強烈追求。簡單説,物質生活緊張,或者找對象上學都困難,人就會更多追求基本的物質和文化娛樂方面的滿足,而不會考慮平等、民主、自由之類的事情。而當基本生活水平有了保障,人就開始追求精神和尊嚴方面的滿足了,比如重視自己被他人對待的態度,重視自己在社會中決定事務時的控制慾能否實現。也就是説人開始有了政治方面的需求,這個需求的根源很可能是人對被其他人或物控制命運的恐懼和控制他人和物帶來的快感。當然控制帶來的還有對低層次需求的更好滿足,比如控制利潤的流向可以給自己更多財富從而帶來更多物質享受。
(上面的話,用西方經濟學的效用函數就可表述,把服務產品換成政治產品就行了。)
樸實點説,人窮的時候不關心政治,有錢一點後就關心政治。為什麼呢,因為政治的真正參與是需要成本的,投票需要坐車或走到投票點,瞭解政治人物的觀點需要看新聞看報紙,監督政府需要花精力,舉報腐敗等行動還要額外付出成本。參與政治最基本的成本就是時間成本,而這個時間本來是可以休息或者幹活掙錢的。如果一個人很窮,本來就需要大量工作從而休息時間很短,休息再減少就會影響工作和收入,工作時間也不能縮短不然就會減少收入,而他的收入又很寶貴因為需要供養他乃至家人的基本需求,再減少就會餓肚子。這種情況下,如果他感到政治上被不平等對待,比如選票被廢,他的理性反應不是去抗議,而是接着工作。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忍氣吞聲,但是抗議人數的比例很小,一般也沒有作用。類似地,急於送快遞的小哥如果被交警無理辱罵,多半也不會還嘴,能走就抓緊時間送貨。類似地,如果一個女生家裏困難急着博士畢業工作賺錢,就更可能容忍導師的性騷擾以求得畢業。如果社會上大家整體上比較窮,温飽線以下還有好多人,那麼對於不合理的事情發聲的人本來就很少,這又造成強勢人羣傾向於進行打壓,反過來又使得抗議更少。在普通民眾無法監督和抗衡寡頭大户等強勢者的時候,人們的想法自然就是希望出現一個強勢人物掌權,這個強勢人物出於自身利益考慮會對其他強勢者進行打壓或形成抗衡,最後可能會對民眾直接面對的侵權者或強勢者形成約束。這種情況下,廣大民眾自然希望獨裁者出現,然後充當“聖明天子”“青天老爺”。即,民眾監督約束能力不足時,會希望強勢人物執政,既不用擔心鬥爭導致內戰和混亂,又能看到政治鬥爭中倒下一批寡頭;而絕不會希望弱勢人物執政,上層一團和氣卻讓下層民眾更受壓制。
人們有錢一點後呢。從自身需求上看,基本生存條件滿足,也就想追求精神尊嚴了。實際上呢,就是參與政治的成本可以接受,而帶來的好處,包括物質和精神尊嚴方面,卻讓自己感到值得。在過渡時期,成本和收益近乎相抵,這時會產生一些“混亂”。比如女生被性騷擾,如果家庭條件還行也不急着畢業掙錢,博士不畢業生活也過得去,那麼選擇曝光的可能性就大。但不是所有受害女生都有這樣的條件,一部分選擇忍受,一部分選擇曝光,而有性騷擾想法的老師一部分停手,一部分繼續邪惡。雙方鬥法一段時間,開始時女生退縮更多,後來堅持舉報的增加,再後來想性騷擾的老師也不敢下手了。舉報和壓制報復也是類似過程。“混亂”時期過後,就是新的穩定期,因為性騷擾被舉報的可能性很高,有想法的老師也會自律,老師的普遍自律又使得女生一旦被性騷擾更傾向於舉報。類似地,選舉舞弊和公權力濫用的情形在民眾經濟水平提高後也會出現不同的反應。
(侵權者和受害者的博弈用西方經濟學博弈論的模型解釋會更清晰吧,希望有興趣的做一下,有趣也有用,説不定還能發文章)
這個過程可以理解為“民主”進步的過程,但從更深層次看,就是經濟發展的自然結果!沒有經濟發展,物質資源的增加,什麼都扯淡。因為現代看來十分不人道的一些事,當年可能也是“自願”的。類似地,民主作為一個所有人蔘與博弈的現象,一直如此。
但一定要把民主定義成好的、高級的模式,那就不能亂説了,比如有人竟然説西方古代有民主傳統,古羅馬就民主,冒昧揣測他們這裏説的民主是一個值得羨慕的“高級詞彙”,不過這是純粹扯淡。這是在逗古羅馬時代生活悽慘的奴隸們玩嗎?
古羅馬的民主時代,是當時的生產力和環境決定的,是客觀上包括奴隸在內的所有人的現實博弈決定的。但要説羨慕,大可不必,因為這種時代許多國家民族都有!比如成吉思汗時代的蒙古就是民主的(與羅馬民主一樣,且是狹義的),鐵木真和他的後代經常開庫裏台大會,大家一起決定重大事務。再比如金的初始階段和此前很長時期(歷史幾無記載),比如後金即滿清前期和此前一段時期(歷史幾無記載),比如明朝的蒙古政權,都是很民主的(與羅馬民主一樣,且是狹義的)。不過這些民主,加上古羅馬民主,只能説明當時足夠落後,只能產生這種民主的政治形式。再發展一段時間,這種民主就消失了。消失得好!因為原來的奴隸變成了佃農,活的舒暢多了。(崇拜古羅馬民主的人,穿越回去大概率也是奴隸,想什麼呢?)且不説金、蒙古和滿清從民主奴隸制走向專制封建制是進步的,古羅馬的滅亡也根本不是什麼倒退,歷史研究人員早已發現古羅馬之後所謂“黑暗”的中世紀其實是技術大進步的時代。生產力總是向前發展的,歷史也不會長期開倒車,認為古羅馬之後的中世紀是開倒車,不過是被一些誇張的歷史細節描寫騙了。
關於奴隸制,想結合紅樓夢説一下。有人説紅樓夢説明了封建制度必然崩潰,其實細看根本不是,因為榮寧二府其實是奴隸制,至多説明了奴隸制必然崩潰。榮國府裏,除了主子們,其實都是奴隸,不過書裏奴隸們過得還行,關鍵是很多人不想出牢籠,就想在裏面做奴隸,而奴隸主倒是自己想改變。紅樓夢有一回講探春主政,決定把一些地方包出去,讓奴隸們耕種拾掇然後給府裏交租,而且這麼做還省了好多奴隸的吃喝用度。這反映了一些奴隸制的特徵。首先奴隸制是所有人現實選擇和博弈的結果,其中的奴隸也是在多重選擇中理性決策的。所以至少奴隸主階層對較大比例的奴隸不是想象中的隨意打和殺(甚至如美國的《飄》描述了一個遠非一般人想的奴隸制),因為這麼做不利於奴隸主剝削,除了思想上告訴奴隸是奴隸主養活他們外,物質上要讓奴隸活着這樣才能幹活,環境上要讓社會不接納逃奴,同時自然要“給力”讓逃走的奴隸無法獨自生活從而只能歸屬於奴隸主。而奴隸則發現不歸屬於奴隸主就會在自然環境中死掉,奴隸主可以給自己食物不至於餓死,逃到其他奴隸主那裏又不被接受,這讓他從屬於一個奴隸主(除非被賣掉),而幹活的時候奴隸自然能不出力就不出力,有時甚至能破壞就破壞,因為他知道奴隸主總會給他飯吃,對此奴隸主又會適時懲罰,對明顯的就殺掉以警戒其他奴隸。有時奴隸主會殺掉許多奴隸,比如殉葬,這就有兩種可能,一是突然殺人,奴隸沒有準備也難以有效反抗,二是提前告知,但是許諾好處如給其子女好處。勞動強度大的地方奴隸偷懶和反抗動機也強,相應地奴隸主的鎮壓也更加殘酷,這類可以參考現在某些地方對囚犯的管理,比如肖申克救贖中的美國。有時有些人會自動做奴隸,比如債務奴隸,欠債乃至財富為負,自己無力生存,所以對為奴可以接受。此外,很多時候奴隸制是實際存在,但不代表名稱就是“奴隸”,比如後金時滿人的包衣奴才,“包衣”其實是家裏的人之意,與蒙古的門户奴隸有類似之處。再比如沙俄時候的農奴,本來類似於公社或村社的居民。有些情況下原始社會和奴隸社會有重疊之處,比如公社或部落的領導,表面為大家,但別人都只夠吃飯活着,他家享受很多還能世代當領導,其實就是奴隸主。而奴隸制也只是一個歷史階段。比如草原上由於生存艱難,奴隸制存在了很久,往往是小部落由其中的大家族控制,其他家族一旦出了部落就無法應對嚴酷的自然環境,所以大家族説什麼就是什麼,當然大家族的人也不會一副我想要誰就是誰的嘴臉,而是找個好聽的説法給自己謀利。(再當然了,差不多點的大户豪強官僚軍頭,説話總會搞出一套道理來,尤其是在公開場合,所以歷史書上某些壞人壞的坦率直白,當小品看就行,因為這種低智人物會被競爭對手一個回合砍死,不會壞到在歷史上留傳記。)經濟一旦有改善,奴隸制很快就會轉向封建制。比如紅樓夢探春的做法就是奴隸主自己改革,往出承包然後收租不是什麼偉大創舉,而是十分自然的操作。再比如草原民族一旦進入農耕區域,做法也會很快改變。奴隸制容易搞民主,或決策方式民主(當然只是奴隸主的民主),是因為奴隸主的奴隸有了武器可以成為士兵而且深度依附於奴隸主,奴隸主勢力的普遍強大使得自上而下的管制變得困難,加上好多奴隸制地區本身地理條件不利於集權,自然就顯得民主了。等到封建制的租佃模式盛行,佃農不那麼依附於地主(原來的奴隸主),就軍事力量而言地主的實力是相對較弱的,故自上而下的管制變得容易,集權容易出現,顯得不夠民主。
歷史上從民眾參加社會博弈來説,一直就是民主的。但是要説現代意義上的民主,就是人們覺得“好”的那種民主,民眾廣泛參與政治、參與監督政府的民主,其實出現的非常晚,而且實現的國家也沒有很多,主要是發達國家。顯然這是由經濟狀況決定的,前文已經説了。較早出現這種民主苗頭的,應當是英國和一些歐洲大陸國家。英國在十九世紀就有了憲章運動,一戰後大家對政治參與度已經不錯了,畢竟人家的物質條件擺在那裏。二戰後歐洲的民主發展較快,工人蔘與政治熱情提高,共產主義組織在一些國家也進了議會。工人蔘與政治説明的,既是資產階級的剝削,也是物質基礎的發展。因為前文已説,如果人生活極其貧困,參與政治的概率很小,即便不堪忍受爆發起義而且成功,過後也還是要乖乖幹活而不是參與民主監督。
美國現代意義上的民主其實來的很晚,大約要從馬丁路德金搞運動算起,當然不是説金先生搞之前民主化沒有開始,金先生死了民主化就結束了,只不過金是代表人物。這段時期的運動又被稱為民權運動,對政治影響巨大,比如黨派內部選舉開始放權給民眾而不是黨內大佬們商量決定。民權運動前,美國的民主完全不是現代意義上的民主。立國時其實是不同州的妥協,幾十年裏一直有奴隸存在,後來還分裂了然後打了內戰,怎麼看也不是現代意義上人們想要的民主。不僅如此,美國政府長期腐敗盛行,議員是大資本家的喉舌,警察熱衷於鎮壓罷工,總之這就是大户的民主,普通民眾説不上多少話。二戰後經濟繁榮,新生代不愁物質上的約束,這才開始重視精神與尊嚴的追求,為民權運動提供了很好的土壤,此後民眾對政治的參與可以説對政治走向有直接的決定性作用。民權運動在歐洲和日本也有響應。此後民眾才真正地能夠監督政府和參與政治,到現在不過半個世紀。
那如果把現代意義上這種民主的形式直接搬到經濟發展水平不夠的地方會怎麼樣?要麼很快被拋棄,要麼形同虛設,最差的就是扔不掉又不能無視最後國家陷入困境。比如俄羅斯在普京時代普選就很雞肋,因為很多人發現除了普京別人都靠不住,即便其中有些人可能真的覺得普京是獨裁者。伊拉克阿富汗屬於扔不掉又不能無視,畢竟這套體系不是自己定的,所以國家就陷入困境了,名義上的老大選出來了,但沒人真正聽他們,各方大佬自行為政,沒有強勢人物主導,經濟系統運行效率低下,一定要説開歷史倒車那這種強加的“民主”就是。
有一種情況是比較複雜的,那就是處於過渡時期,或曰中間狀態的國家。一方面,真的按現代意義上的民主搞是搞不成的,經濟水平不到位,説什麼理念都白搭,文革的時候農民也要上政治夜校而且他們真的可以監督村幹部,但文革一結束他們就趕着賺錢去了,民主政治對他們不如一毛錢更有用;另一方面,經濟水平又不算太差,局部地區經濟水平已經到位,人們的政治參與熱情增加。這種情況下,不同地區、不同羣體就要進行痛苦的磨合,有時還會出現政治上的反覆。有一種解決方式是,建立雙重體系,一方面有一個強勢人物主持大局,另一方面建立民主體系並選出一個民主政府領導,將不同羣體、不同地區的磨合轉變為雙重體系的內部磨合、強勢人物與民選領導的磨合。曾經有君主立憲,現在大約是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