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超級大港，帶給我們什麼？_風聞

俯瞰這顆蔚藍色的星球，近3/4的面積被海洋覆蓋。早在數千年前，我們的先輩便在這片江海上縱橫，義無反顧地駛向神秘的遠方。

而遠航的起點和終點，便是那片燈塔閃爍的地方。那裏車馬輻輳、商賈雲集、文化交融，是水陸交通的樞紐——港口。

重慶寸灘保税港的夜景 | 攝影師@張坤琨

如今，全球數千個主要港口猶如一串串珠鏈，分佈在水陸交接的地方。

在中國東部，太平洋西側，有一串“珠鏈”格外引人注目，世界十大港口，它們佔據了7席。

請橫屏觀看，世界集裝箱吞吐量TOP50港口位置及吞吐量示意；圖中使用的是1923年提出的摩爾魏特-古德等面積分瓣投影（J.P.Goode’s projection），因此和常見的世界地圖不同，這種投影方式能夠儘可能減少洋麪的變形，更加直觀地呈現航線所在位置 | 製圖@陳志浩&王申雯/星球研究所

這裏有世界貨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也有世界最先進的自動化集裝箱碼頭。

依託這些港口，中國製造走向了全球，也得益於它們，中國上海、深圳、香港等城市，成長為耀眼的國際化大都市。

深圳河兩岸燈火輝煌 | 攝影師@wenidon

除此之外，中國港口還展示着更多不可小覷的力量。

那麼，中國港口到底有多強？

中國港口的強大，又為我們帶來了什麼？

答案，並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NO.1 五大港口羣

王者齊聚

細細數去，我國有河流50000多條，海岸線長達18000千米，水運資源極其豐富。

過去，古人便非常重視水運，不僅挖掘了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運河——京杭大運河，造就了蘇州、揚州等內河港口，還發展了廣州、泉州等諸多沿海港口，海上貿易十分頻繁。

揚州是唐代最繁華的港口城市之一；下圖是揚州古運河三灣 | 攝影師@清溪

然而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後，一系列不平等條約簽訂，中國港口淪為帝國主義攫取財富的大門。新中國成立前，中國港口幾乎處於癱瘓狀態，萬噸級以上的泊位只有61個。

歷經建設者們數十年的拼搏奮鬥，肩扛背馱的傳統碼頭，才蜕變為鋼鐵巨人揮動鐵臂的現代化裝卸基地。

威海新港上密集的巨大起重機 | 攝影師@北京木匠

2019年，我國萬噸級以上的泊位已達2520個，港口吞吐量相比1949年增長了1400餘倍。

其中沿海港口作為面向世界的窗口，不僅佔據外貿貨物吞吐量中近**90%**的運量，還擁有不少“港口王者”，如世界最大的煤炭碼頭和集裝箱碼頭。

寧波-舟山港是目前世界上貨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 | 攝影師@趙高翔

這些港口從北到南依次分佈，共同組成中國五大港口羣：環渤海港口羣、長三角港口羣、東南沿海港口羣、珠三角港口羣、西南沿海港口羣。

五大港口羣猶如一隻巨手，在中國沿海靈活地發揮着每一根手指的實力。

中國五大港口羣分佈示意 | 製圖@陳志浩&王申雯/星球研究所

位於最北部的環渤海港口羣，靠近我國重要的能源、原材料生產基地，大量的煤炭與礦產資源從其腹地滾滾而來。

能源是工業的血液，肩負輸送“血液”的環渤海港口羣，馬力十足，是我國億噸級港口數量最多的地區，僅山東便有青島、煙台、日照三處超4億噸級的港口上榜。

青島港擁有全球首個5G智慧碼頭 | 攝影師@花旗

其中以能源輸出聞名於世的秦皇島港，是我國北煤南運的主要通道。

從山西、陝西、內蒙古等內陸省份發出的超長列車轟鳴而至，世界一流煤炭裝卸設備在這裏瘋狂運行，年輸出約佔沿海港口下水煤炭總量的50%，堪稱港口中的“煤炭基地”。

秦皇島港的煤炭堆場 | 圖片來源@Esri

位於長江中下游的長三角港口羣，則是我國港口分佈最為密集、吞吐量最大的區域。

上海港，便是這片區域騰飛的引擎之一。

上海港黃浦江兩岸的集裝箱碼頭 | 攝影師@王璐

它橫跨黃埔江兩岸，由黃浦江港區、洋山深水港區等4個港區組成。

通過這些港區與國外交換的貨物總量，佔全國主要沿海港口的五分之一。若單論集裝箱吞吐量，上海港甚至連續多年蟬聯世界港口第一。

上海港遠洋貨輪上滿載的集裝箱，猶如一個個魔方 | 攝影師@王璐

更令人震撼的是，上海洋山深水港區擁有世界最大的全自動化集裝箱碼頭。

走遍偌大的碼頭，幾乎看不到運輸的工人。

俯瞰上海洋山港 | 攝影師@大徐

在船舶進入港口之前，計算機便已規劃出裝卸路線，橋吊會自動將一個個集裝箱吊起，放在無人駕駛的導引車上。

運輸全程無需工人蔘與，運行場景十分科幻，堪稱中國港口的“集裝箱自動基地”。

上海港洋山深水港區的自動化集裝箱裝卸 | 攝影師@李漢卿

而珠三角港口羣所在的珠江三角洲，是改革開放後，製造業最先崛起的地區，中國最早實行對外開放的四個經濟特區，有三個位於此地。

這裏大型工廠密佈，貨物被源源不斷輸送出來，港口發展日新月異。

珠三角的大鏟灣碼頭是貨物集散點之一 | 攝影師@黃夢丹

持續2000年長盛不衰的廣州港，現在已是我國華南地區最大的對外貿易口岸，截止目前可通達100餘個國家。

毗鄰香港的深圳港也不甘示弱，僅鹽田港區便有200多台龍門式起重機密密排列，泊位總長達7885米，相當於70多個足球場。

鹽田港區上巨大的橋架式起重機 | 攝影師@鄧飛

東臨深圳灣的蛇口港區，還是中國第一個對外開放工業區蛇口的前沿陣地。

經過40多年的發展，這裏從荒郊野嶺變為中國最大的轉運中心之一，見證中國改革開放的滄桑鉅變，堪稱中國港口中的“開放先鋒”。

面朝大海的蛇口港 | 攝影師@李文超

除此之外，我國東南沿海及西南沿海的港口，也正蓄勢待發，憑藉自身優勢，為中國港口的多層次發展助力。

如與台灣島隔海相望的廈門港，是兩岸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樞紐。

在廈門鷺江行駛的客輪 | 攝影師@大張

鑲嵌於北部灣上的防城港港、欽州港、北海港，是我國西南地區外貿的重要通道。

防城港港是我國西部地區的第一大港 | 攝影師@李雲飛

坐落於北部灣西南方向的海南島，則於今年開始建設自由貿易港，為中國港口開闢着不可想象的未來。

海口港 | 攝影師@謝豐

這五大各具特色的港口羣，一邊連接着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一邊連接着全世界。

它們彷彿擁有無限活力，在世界最大的大陸與最大的大洋之間，不知疲倦地運行着。

NO.2 繁忙背後

港口的A面與B面

A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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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的港口，帶來了大量的機遇。

資金在這裏沉澱、文化在這裏融合、思想在這裏碰撞，與港口共生共榮的港口城市蓬勃發展。

長三角港口羣所輻射的長三角地區，僅26個核心城市的GDP，竟佔全國GDP的五分之一左右。

鳥瞰上海，雲霧繚繞下的高樓鱗次櫛比 | 攝影師@袁博

隨着經濟活動進一步擴大，相鄰港口城市的聯繫日益緊密，國際性城市羣相伴而生。

放眼世界，經濟最發達、科技創新能力最強的傑出代表：紐約灣區、舊金山灣區、東京灣區無一不港口羣立。

而坐擁珠三角港口羣的粵港澳大灣區，也正躋身此列。

香港維多利亞港 | 攝影師@吳亦丹

同時，為經濟高速運轉提供動力的港口，還是中國深度參與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縮影。

從2013年開始，中國的進出口貨物總額便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貿易大國。

2011年-2018年國家與地區進出口貨物總額TOP10 | 製圖@陳志浩&王申雯/星球研究所

如今，不少外國人的家裏遍佈“中國製造”，而我們使用的手機、汽車等產品，也有許多曾歷經海上之旅，從港口奔騰湧來。

B面

▼

然而繁忙的港口，也帶來了危機。

大部分遠洋船舶以“渣油”為燃料，其硫含量高達車用柴油的500倍。

這種柴油在燃燒時，會產生大量SOx（硫氧化物）、NOx（氮氧化物）、PM（顆粒物）等污染物。

正在排放黑煙的船舶，拍攝於2017年11月 | 攝影師@呂威

在海陸風的助力下，這些污染物甚至能夠擴散上百千米，是霧霾形成的推手之一。

據《中國移動源環境管理年報》的數據顯示，近年我國船舶排放的SO2和NOx在非道路移動源中所佔比例，呈上升趨勢。

2016-2018年船舶主要排放污染物在非道路移動源中的佔比；非道路移動源包括工程機械、農業機械、小型通用機械、柴油發電機組、 船舶、鐵路內燃機車、飛機等 | 製圖@王申雯/星球研究所

其實在我國許多港口城市，船舶污染早已引起關注。

2015年，在港口城市天津，由船舶排放的污染物，佔所有非道路移動源主要污染物總量的73.66%。

同年，深圳的數據約為77%。

霧霾中的天津老城區 | 攝影師@王偉光

在中國香港，船舶排放甚至成為當地SO2等大氣污染物排放的最大來源。

據香港環境保護署的數據顯示，2016年由船舶排放的SO2、NOx，分別佔當地污染物排放總量的49%和37%。

香港九龍新油麻地避風塘上的船舶 | 攝影師@焦瀟翔

除此之外，港作機械、港口運輸車輛所排放的尾氣，也會讓空氣變得更加糟糕。

這些四處瀰漫的黑煙和粉塵，容易引起哮喘、慢性肺炎、支氣管肺炎等疾病。

並且柴油發動機排放的尾氣，已於2012年被世界衞生組織（WHO）列為1類致癌物質，時時威脅着人們的身體健康。

正在船廠工作的工人 | 攝影師@鮑涵森

這便是港口發展的A面與B面：

它的實力變強了，前路也變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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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藍天行動

港口未來的模樣

從世界範圍來看，許多國家的航運都有着璀璨的歷史，港口污染的案例也數不勝數，其中還包括加劇海洋酸化、石油泄漏等諸多問題。

曾經叱吒風雲的洛杉磯港，便因港口污染嚴重，遭到當地羣眾反對擴建。

洛杉磯港，拍攝於2015年 | 攝影師@Terry Lucas-wikimedia commons

為了維護全人類共同的海洋環境，國際海事組織（IMO）於1973年頒發《國際防止船舶造成污染公約》，制定了一系列相關標準。

我國也是該公約的締約國之一，但對船舶和港口的大氣污染治理，2013年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上海霧霾，江上灰濛濛的一片 | 攝影師@李雲鵬

那一年，頻發的霧霾天氣引起社會廣泛關注，關於港口大氣污染治理的重要性漸漸凸顯。同年，“大氣十條"頒佈，我國開啓了大氣污染防治攻堅戰，控制港口污染排放成為其中一環。

兩年後，交通運輸部頒發《珠三角、長三角、環渤海（京津冀）水域船舶排放控制區實施方案》，劃定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三處沿海地區為排放控制區。

“大氣十條"指《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下圖是停泊在上海港的輪船 | 攝影師@Kahara_華

根據方案要求，自2017年1月1日起，船舶在排放控制區內的核心港口區域靠岸停泊期間，應使用硫含量不高於0.5% m/m的燃油，即每100g燃油的硫含量不高於0.5g，與現在的全球限值保持一致。

中國與國際船舶硫含量限值示意 | 製圖@王申雯/星球研究所

為了進一步減少船舶燃油污染，推進港口“岸電”建設、推廣使用新型燃料、低硫燃油補貼、限制船舶航速等措施也逐漸實施起來。

其中港口的“岸電”建設，可以讓船舶靠港期間關閉柴油發動機，連接岸電運行。

港口上的岸電設施 | 圖片來源@青鷗夥伴自然田

而內河貨船“柴油-LNG（液化天然氣）”混合動力改造示範項目，已進行了多個試點。

雖然如此，亞洲清潔空氣中心報告《2019藍港先鋒：中國典型港口藍天行動力評價》顯示，目前港口大氣污染治理更多出於應對政策壓力，而自身內動力依然不足。

為此，許多民間公益團體也在為港口大氣污染治理積極貢獻着自己的力量。

由亞洲清潔空氣中心以及阿拉善SEE基金會發起的青鷗夥伴計劃，支持中國本土環保公益團隊開展港口大氣污染治理項目，讓更多的人可以意識到治理港口污染的重要性，並呼籲大家參與到港口清潔空氣行動中。

青鷗夥伴綠色瀟湘正在宣傳港口污染治理  | 圖片來源@青鷗夥伴綠色瀟湘

這些環保公益團隊，曾在天津、武漢、寧波等港口城市開展工作。

在湖南的內河港——城陵磯港，青鷗夥伴綠色瀟湘建立了20名由漁民組成的核心志願者團隊，宣傳和監督低硫油的使用。

青鷗夥伴計劃活躍港口 | 製圖@陳志浩/星球研究所

他們通過實地考察，分析各個港口的污染情況，然後根據實際情況開展活動。

其中自然田發起的“多用岸電，助力水上藍天保衞戰”活動，得到了全國各省公眾的參與和支持。

天津綠領和朝露環保還調研了多個港口的揚塵問題，並與港區管理部門溝通，推動改善措施的執行。

青鷗夥伴天津綠領在港口調研 | 圖片來源@青鷗夥伴天津綠領

當然，關於中國港口的污染治理，還有很多事情亟待去做，但無論前方的道路有多麼艱難，只有我們共同守護好這片碧海藍天，港口的未來才能走得更遠。

那時，轟鳴中的港口沒有煙塵漫天，而是一幅幅美好的畫面：

夕陽西下，巨大的橋吊伸向遠方，人們盼望着歸來的客船，而碩大的集裝箱與海鷗一起，不知疲倦地穿梭在湛藍的天地間。

遠航的貨輪 | 攝影師@焦瀟翔

- 本 文 創 作 團 隊 -

撰稿 | choco莉

圖片 | 馮丹怡&餘寬

地圖 | 陳志浩

設計 | 王申雯

審校 | 黃超

封面攝影師 | 孫慶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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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部. 中國港口新編[M]. 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 2005.

[2]鞠美庭等. 港口環境保護與綠色港口建設[M]. 交通部科學研究院《水路運輸文摘》雜誌社, 2010.

[3]張天懷. 中國外貿港口與航線[M].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 2005.

[4]徐光儀等. 深圳市非道路移動源排放清單研究[J]. 深圳市環境科學研究院, 2019.

[5]陶學宗. 港口環境保護[M]. 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