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看八佰,談談四行_風聞
moyu666-2020-09-01 23:13
八佰這部電影,我沒看,也不打算看,原因很簡單,國民黨的抗日,本來就讓人不忍看。
據説,電影拍的很壯烈,不如説是很煽情吧!歷史是很容易被拿來煽情的,你甚至不必要偽造歷史,只需要截取某些真實但是片面的片段,就足以重塑歷史,或者説,按照自己的喜好或是價值觀重塑歷史。這樣的事,玩弄文字的人已經幹過好多年了;現在,輪着玩鏡頭的人接着幹。
如果玩鏡頭的人再加以渲染,演繹,想象,拼接,他們可以把歷史創造成任意他們喜歡的樣子。但他們又絕不承認自己這是在戲説。真的,英雄是不能被拿來戲説的,只能拿來歌頌。問題是,四行倉庫的四百勇士,真的可以被稱作英雄嗎?
四百個人守一座倉庫,守了四天,自己戰死九人,打死打傷日本兵上百人。這樣的戰損,放在整個滬松會戰裏,每一場大小戰鬥都至少比它更激烈十倍。李宗仁就曾經説過,滬松會戰裏,一個師被拉上前線,一兩天就損失過半。這也是為什麼中國軍隊最後打不下去了,因為雙方的實力懸殊實在太大,日本人佔據空中、海上、陸上,火力、士氣、指揮等全面優勢。整個滬松會戰裏,中日戰損比大概是五比一。你當然也已經看到,在四行倉庫戰鬥裏,這個戰損比恰好顛倒過來,變成中國損一,日本損五。
為什麼會這樣?中國軍人忽然戰神附體,還是日本軍人忽然不會打仗了?
都不是。這是由四行倉庫的特殊地理條件、地面建築再加上特殊的政治環境所決定的。本來,中國軍隊要抗擊日軍,最不該選擇的戰場就是上海。這裏無險可守,日本人不但可以發揮他們的空中優勢,火力優勢,更可以發揮他們的海上優勢,中國軍隊完全是以自己之最短,攻日本人之最長。但蔣介石還是選擇了上海,他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打贏一場戰役,而是着眼於擴大戰事,把戰火往7租界和擁有這些租界的列強身上燒,指望着引發國際干預。卻不料,滬松會戰打了三個月,中國軍隊損傷慘重,一幫列強完全不為所動。既然戰略上達不到目的,戰術上再耗下去已經沒有多少意義,蔣介石這才下令撤軍。臨撤退時,蔣介石要求留下一支部隊,再守一守,再等一等,説不上就會等來什麼機會呢?
這支被留下來的部隊,選擇據守的地點,就是四行倉庫。
本來,蔣介石要求留下的,是一個師。師長改成一個團,團長又改成一個營,所以只有四百人。但是對外號稱八佰。
四行倉庫,右邊靠着列強的租界,後邊靠着列強的租界,自身又是近乎純鋼鐵水泥的建築,這就給日本人的進攻造成了很大的難題。海軍大炮用不上了,陸軍大炮也用不上了,連飛機也用不上了。日本人不得不以輕兵器硬攻鋼鐵水泥堡壘。這一幕讓我們想起後來的華北大平原上,八路軍進攻日本人的碉堡。除非迫不得已,只有輕武器的八路軍是不會去進攻日本人的碉堡的,因為那絕對討不着便宜。進攻四行倉庫的日本軍隊就着實地吃了大虧。可是,儘管吃了大虧,日本人也絕不敢向四行倉庫開炮,或是用飛機扔炸彈,因為,四行倉庫與租界距離太近,一不小心就會把炮彈扔到列強的頭上。
日本人轉而向列強施壓。列強轉而向蔣介石施壓。蔣介石轉而向四行倉庫守軍施壓。撤退,此時此刻,絕對不符合中國軍隊的利益,也不符合中國國家的利益,但它符合日本人的利益,符合列強的利益。似乎也符合蔣介石的利益。是不是符合四百個四行倉庫守軍的利益,我不能肯定,但我們知道,他們撤退了。
他們成為英雄,是因為當別的部隊都在撤退的時候,他們在做最後的堅守。他們是受命堅守的,也是受命撤退的。後一個’受命’要打一些折扣,因為,他們曾直麪人民的呼喚做出過某些未經上峯同意的承諾,這種承諾似乎高過了服從上級的義務;而他們的上級,在這時審時度勢,並不對他們下什麼命令,只是要求,或希望 他們撤退。
於是他們就撤退了。到這時一切都算正常。上級不會也無力來接應他們,所以他們撤退到租界,這也可以理解。後來的事就不太正常也不太好理解了。租界要他們繳槍,這犯了軍人的大忌,他們在躊躇了一番之後,選擇了交出武器。然後,他們就作為一羣特殊的難民,滯留在租界裏。
一支軍隊,在屬於自己的國土裏成為難民,這是不是有些荒謬?儘管這裏是租界!
更令人難堪的是,數年之後,日本正式對美開戰,日軍進入租界,這支過去的軍隊,現在的難民,從此又成為俘虜。
我不想説,他們是曾經的英雄,後來的難民,再後來的奴隸。他們被日本人給抓了壯丁,送到日佔區多個地方去做苦力,包括太平洋上的海島。
對了,很有可能,他們在成為軍人之前就是被抓了壯丁。蔣介石是抓壯丁的行家裏手,他前前後後在中國抓了兩千萬的壯丁。倘使如此,那麼,這羣人的最真實的命運軌跡是:農民,壯丁,軍人,英雄,難民,俘虜,壯丁。如果日本投降後他們有幸還活着,並且有幸回到中國,他們很有可能再次做回農民。轉了一個好大的圈,他們回到了起點,英雄不過是片刻的聚光燈下的一個瞬間。因緣際會的英雄也是英雄,一點也不損於英雄的成色。英雄迴歸平常,一點也無損於他們曾經是英雄。可是,像這樣循環了一圈,總難免讓我們在欣賞英雄的時候感到某些彆扭,不適,和不快。特別是,在那個民族危亡的艱難時刻,我們那麼需要成色十足的英雄,需要大批的英雄,因為不這樣,我們民族的命運,就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要從這個角度上説,這羣人,和他們所屬的那一羣人,那一羣軍人,真算不上英雄。被逼無奈的時候,或是沒有退路的時候,他們也能奮不顧身地作戰,像一羣真正的英雄一樣;一旦有機會走脱,或是避戰,他們就很少能經受得了誘惑。
這也怨不了他們,他們要麼是被抓來的壯丁,要麼是求一口飯吃的饑民,他們的民族意識和國民意識雙雙還沒有覺醒。而一旦他們的這些意識被喚醒了,他們首先要問一個問題大概是:你們要求我們來保衞的這個國家,在多大程度上是屬於我們的?
必須承認,即使是面對外敵入侵的時候,他們也有權問這樣的問題,並且有權得到滿意的回答。中國歷史上一次次面臨同樣的危機,一次次面對同樣的問題,但是沒有人能給他們一個合理的答案,所以,我們就一次次被外敵所征服。
顯然,蔣介石是不打算回答他們的問題的。四行倉庫的部隊實際上被蔣介石和他的政府拋棄了。
但是,此時此刻,在遠離上海的祖國的北方,有一支舉着紅色旗幟的隊伍,正試圖回答這個問題。為了回答這個問題,這支隊伍完全取消了軍餉。它明白地告訴每一個士兵,我們本來就已經失去了一切,現在我們要把這一切都奪回來,奪回屬於我們的土地,奪回屬於我們的國家。
我知道,拍這部片子的人可能不喜歡舉紅色旗幟的隊伍,不相信他們代表了正義。對此,我想要説的是,在中國,自從初税畝之後,保衞國家的責任就被強行塞給了最底層的農民,滿足他們最基本的需求,就是最基本的正義。這樣的正義,來的太晚了。這樣的正義建立不起來,我們就只能驅民以戰。驅民以戰,就會導致造反有理,我們的歷史就由此進入那個著名的死循環。滬松會戰是一場慘烈的戰役,它應該被懷念,卻不該被歌頌,因為,他建立在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一次驅民以戰的基礎之上。在中國人民的民族意識、國家意識正在快速覺醒的歷史時刻,國民政府抓了兩千萬壯丁來進行內外戰爭,結果就是俞戰俞挫。如果不是美蘇參戰,他們毫無希望外戰獲勝;即使有美帝的大力支持,他們也不免內戰崩潰。他們代表的是驅民以戰的舊中國,而不是人民共和的新中國。
我的這篇小文如果有幸能被人看到,肯定會引起許多人的不適。為了讓這些感覺不適的人有所撫慰,我願意補充一點後續的文字。四行倉庫之戰結束之後,迎來了國民政府軍的大潰敗。幾十萬中國軍隊蜂蛹逃向南京,有一支人數不足一萬的日本軍隊尾隨着他們。在南京,總指揮唐生智本來還打算守一守,一看到日本人跟來了,他果斷選擇逃跑。幾十萬還沒來得及收攏的中國軍隊,霎時間再次崩潰。他們一槍不發,把祖國的首都拱手讓人。
一個小插曲:在從上海敗退南京的路上,許多中國師經過一個戰備倉庫,倉庫管理人員求着這些軍人,把這些裝備帶走吧,要不就把它們燒掉,總不能把它留給日本人。但是,所有的中國軍人只管逃跑,不取,不拿,不毀,不顧。
為什麼不取呢?取了,你就得去戰鬥,你就不能合情合理地繼續逃跑了。為什麼不毀了它呢?毀了它,你有可能被送上軍事法庭。
這才是當時中國國民黨軍人的真實寫照。類似這樣的事情在將來還會一次又一次發生。豫湘桂戰役的後期,日本軍隊很大程度上依靠從中國軍隊的繳獲繼續戰鬥。我不否認國民黨軍隊在抗戰中也有許多亮眼的時節,產生過許多英雄的個人和英雄的團體,但是從總體上看,他們就是一支弱雞軍隊。他們代表的是被打怕了的中國,他們的作戰精神就是,一隅強敵,能退則推,能避就避,能逃快逃。
一部中國近現代史,我認為可以劃分成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道光咸豐,代表了妄自尊大的中國。第二個階段,慈禧光緒,代表了不知道害怕的中國。第三個階段,中華民國,代表了被打怕了中國。第四個階段,新中國,代表了重新站立起來的中國。
妄自尊大中國,代表的是中國的愚昧。不知道害怕的中國,帶來的是一連串的失敗。被打怕了的中國,代表的是各種各樣的畏懼,苟且,和屈辱。
他們能畏懼,苟且,屈辱到什麼程度?話説國民黨敗退大陸的時候,有一支軍隊敗退到了越南。在越南,他們遇到了二戰的另一個失敗者法國軍隊。法國軍隊讓他們繳槍。在人數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我們的國軍,再一次乖乖地繳了槍。你沒看錯,在二次大戰一前一後,我們的可愛的國軍,曾經向非敵對國的歐洲列強,前後繳槍兩次。
如果還有人試圖為這樣一支弱雞到垃圾水平的軍隊唱讚歌,我提醒他們一句,你自己不感到噁心,小心噁心到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