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萬億國債，曾經的世界工廠淪落到舉債度日？_風聞

【文/科工力量 柳葉刀】

大家好，我是觀察者網《科工力量》欄目主播，冬曉。新冠疫情突襲美國，至今沒見好轉，公司關門，失業率飆升。美聯儲為了救市，開動印鈔機新印刷了兩萬多億美元。有了錢，怎麼發出去？經常聽到“美聯儲開直升機撒錢”的段子，但這些“綠油油”的新票子，還真不是撒出去的。

要弄明白這個問題，首先得清楚美國政府的基本財政情況。它的收入分為三大塊，個人所得税、公司税、居民繳納的社保。支出也分為三大塊，國債利息、社會福利、軍費。軍費不用説，是美國支出的大頭。社會福利是被強制立法，必須做的，包括失業救濟、醫療開支等。國債利息是政府對外的借貸，是每年必須支付的。那政府支出大於收入，出現赤字怎麼辦？借錢。向誰借呢？簡單來説，兩個方向，一是向國內企業、民眾借錢，二是向國外政府借。這些就構成了美國國債。

這些年，美國政府總共借了多少錢呢？26萬億美元，比它的GDP還多，就算所有美國人一年不吃不喝，也還不上。這些錢，有三分之一是向國外借的，其中向中國和日本借的最多。疫情爆發，各國的日子都不好過，沒錢借給美國。那美國的國債還能賣給誰呢？不用擔心，還有美聯儲兜底，它用印好的錢，買國債。政府有了錢，通過福利政策，發給民眾。一份簡單的服務工作，都能獲得高工資回報。所以説，這跟“直升機撒錢”真沒什麼兩樣。

美國是全球唯一超級大國，沒人相信它會崩潰，它的債務具有很高的信用度。就像村裏最有實力的地主，借了窮人的錢，你會覺得他還不起嗎？所以，美債成為低風險投資工具，基本上發多少就能賣多少。正因如此，美債給全球經濟埋下地雷。

艾倫•格林斯潘，從1987年起擔任美聯儲主席，在位近20年，被稱為“經濟沙皇”。他提出“債務經濟”的概念，一種不勞而獲的經濟方式，什麼意思呢？美國不需要低端製造業，只需要保留高端製造，其他的商品都可以從國際市場上購買，並藉此向全世界輸出美元。因為美元是世界貨幣，其他國家進行國際貿易，必須用美元結算。發展中國家賺取美元之後，為了保值，又把錢借給美國，換取一點點利息。而美國拿到這些貸款來的錢，再花出去，這等於一筆錢被使用了兩次。但是，借的錢畢竟是要還的，怎麼還？美國以貿易赤字為由，逼世界各國提高匯率，美元貶值，賬面的美元數字沒變，實際價值卻變了，原先的100美元買10斤豬肉，現在只能買1斤豬肉，美元不值錢了。這就是美國債務經濟模式的強盜邏輯。這樣的反覆循環，美國欠的錢只會越來越多。靠美元不斷貶值，間接還債，只會消耗美國的信譽。美債如果被大量拋售，各國政府將損失慘重，手中債券變成白紙。

歷史上，美國經歷過四次大的債務困境，但還構不成危機。這些債務也是特殊的歷史環境造成的。獨立戰爭、南北內戰、一戰、二戰，軍費開支龐大，政府沒有足夠的資金，只好借貸。在二戰題材的美劇《血戰太平洋》中有這樣一幕，士兵從戰場歸來，被包裝成英雄，在國內四處演講，呼籲民眾買國債，支持政府抗日。不過，那個時候的美國政府還是講信用的，很快採取了行動還光了所有債務。

二戰後，美國經濟經歷幾十年的快速發展，遭遇瓶頸，物價下不去，經濟上不來。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有人提出“供給創造需求”的主張，什麼意思呢？降低税收，促進工業生產，擴大產品供給，創造需求，推動經濟發展。這樣的觀點被裏根政府採納，里根本人也是新自由主義的推崇者，主張小政府模式，不干預市場運作，減税正好也符合這一理念。然而這樣做之後，弊端也漸漸顯露出來了。減税意味着切斷政府的收入來源，財政赤字不斷增加，里根離任的時候，美債總額是2.6萬億美元，平均每個美國人負債不到1萬美元，數據看起來還算安全。老布什上任後，發動海灣戰爭打薩達姆。政府支出有點膨脹，債務總額飆升到4萬億美元。

普通民眾不會去關心赤字，但政府內頭腦清醒的人，早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保羅•沃克爾，格林斯潘的前任，在卡特、里根執政時期，擔任美聯儲主席。他反對減税政策，認為縮減預算，增加税收，才是解決赤字問題的最好辦法。但這樣的做法，會經歷短期陣痛，民眾得過幾天苦日子。所以沒人歡迎這樣的政策，政客更不會提，畢竟撈選票才是頭等大事。

沃克爾是德國裔，父親是一位工程師，他的理性思維似乎是與生俱來的。70年代，美國社會混亂，長期的越南戰爭軍費高漲，通貨膨脹嚴重，政府鉅額赤字。沃克爾擔任美聯儲主席後，不顧反對，直接加息到20%，讓市場上的熱錢回籠，遏制通貨膨脹。不過，經濟要經歷短期衰退，這導致卡特連任失敗。在公開演講中，卡特多次提到“我任命的美聯儲主席沒有配合我”。從長遠看，正是沃克爾加息政策，為美聯儲後來救市，提供了充足彈藥。後來二十年的降息空間，全靠沃克爾之前的高利率政策。

克林頓上台後，發起大規模財政改革，增加税收，精簡政府機構，減少國防開支。效果非常明顯，1992年的財政赤字是2900億美元，到了1997年，財政赤字降到220億美元。2000年被公認為是美國經濟最好的一年，財政竟然盈餘兩千多億美元。這一年是克林頓八年任期的最後一年，如果那時候談美債危機，簡直是是天方夜譚。

克林頓在第一任期內，國債總額是5.2萬億美元，比老布什離任時增長了1.2萬億，如果説這屬於每屆總統的正常增長的話，那麼第二任結束時，國債總額是5.6萬億，僅僅增長四千億，4年的時間裏，沒怎麼借錢。這數據放在今天，特朗普都得服氣。這樣的執政成績，一半來自水平，一半來自運氣，克林頓剛接手總統時，遇到蘇聯倒台，東歐劇變，這些國家廉價的資產給美國輸了一波血。之後，互聯網技術革命席捲美國，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這樣好的環境，換誰當總統，國家都會穩步前進。

別人當總統虧錢，克林頓當總統賺錢。按照這麼猛的盈利數據推算，美國債務不到十年就可能全部還清了。議員們都跑去問美聯儲，賺這麼多錢，該怎麼花出去？經濟學家甚至斷言，美國已經進入永遠不會衰退的時代。現在看起來當然是笑話，但那時候，人們就是這麼瘋狂，經濟數據好得沒話説，挑不出任何毛病。全世界對美國經濟的崇拜也達到頂峯，要學美國搞互聯網，要學美國的市場經濟體系，美國掌握了人類社會發展的真理。誰也沒想到，20年後，美國經濟會是這樣不爭氣，欠的錢比GDP還多。這也要歸功於白宮的三位“債務狂人”，小布什、奧巴馬、特朗普。

2001年，小布什走馬上任，可他沒有克林頓幸運了，剛坐上總統位子，恐怖分子就駕駛着飛機，撞塌世貿中心。3000多人死亡，就算是二戰，美國本土也沒死過這麼多人。這讓小布什難以忍受，作為從小生活在德州的西部牛仔，必須讓敵人血債血償。美國大兵被派到伊拉克、阿富汗反恐。打仗是要花錢的，肯林頓留下的那點盈餘根本不夠花，再加上小布什還要搞減税，政府更沒錢了，那怎麼辦？賣國債，借錢。

反恐多花點錢，對小布什政府來説，還算小事。2008年的金融危機爆發，天，才是真是塌了，“雷曼兄弟”倒閉，美國金融一下就崩潰了。財長亨利•保爾森苦苦哀求國會眾議院議長佩洛西，希望她同意提高“債務上限”，這樣政府才有足夠的錢應對危機。

這裏解釋一下什麼是“債務上限”？美國政府向外借錢，有總金額限制，沒有國會的允許，不準多借。這是1917年通過的《第二自由債券法案》規定的，在此之前，政府每次發債，不管數額多少，都要得到國會的批准，國會決定債務期限、利率和具體用途。一戰爆發後，美國派兵參加，軍費開支增加，如果每次發債都要國會批准，顯然效率太慢，無法應對複雜的戰局。所以，發債的嚴格規定放鬆，國會給政府定製了債務上限，只要不超過這個額度，你怎麼借，怎麼花，沒人管。所以，保爾森才會懇求佩洛西，提高債務上限，這樣政府才能舉債，借更多的錢。

2009年，小布什離任的時候，美國國債飆升到10萬億，這一年美國GDP才14.4萬億。這堆爛攤子輪到奧巴馬接手，但他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小布什執政的8年，已經給美國經濟埋下巨大隱患，奧巴馬要想撐住，只能走上“年年大發國債”的老路，唯一期盼的是，債務危機不要在自己的任內爆發。

美國政壇有一句話，叫“民主黨掙錢，共和黨花錢”，按常理，輪到民主黨奧巴馬執政，政府應該踩住國債的剎車板。但是面對小布什留下來的這輛破車，基本上沒有修好的希望，奧巴馬只得選擇破罐子破摔，繼續衝刺。從2009年到2011年，財政赤字年年過萬億。這下國會坐不住了，如果赤字再這樣瘋長下去，他們不會批准提高債務上限。政府借不到錢，必須收緊口袋過日子。問題是，政府之前拖欠的債務，有些開始到期，沒錢償還。以前都是借新債還舊債，這次國會要切斷了借貸的口子。如果真這樣，那麻煩大了，可能出現美債違約，嚴重破壞美國信譽，也就是説你欠債不還，那以後誰還敢借錢給你。最終，國會還是同意了提高債務上限，政府沒錢接着借。

不過奧巴馬運氣不算差，遇上了歐債危機，希臘、愛爾蘭、西班牙、葡萄牙等國被曝，財政數據造假，赤字巨大，沒錢償還外債。原先很多國家投資買入歐債，聽到這個消息後，紛紛拋售，選擇美債保值。所以，美國政府要想借錢，還是很容易的。奧巴馬也曾搞過開源節流，主要方向是教育、基建、科研等開支總額不大的項目。然而軍費、醫保、社保，這些真正推高赤字的黑手，一個也不敢動，因為背後大佬實在惹不起。等到奧巴馬2017年離任時，美國國債總額到20萬億美元，八年任期，翻了整整一倍。

特朗普上台後，一會要徵收日韓的保護費，一會又要加徵歐洲商品的關税，甚至對中國發動貿易戰，要求我們降低貿易逆差，瘋狂的向全世界開火，為什麼？龐大的債務説明了一切。小布什、奧巴馬只顧平穩度過自己的任期，完全不顧下一任的感受，把債務總額推到與GDP相當。特朗普為了獲得民眾支持，已經承諾減税，而且正在付出行動。那鉅額的財政赤字要靠誰來填補呢？歐洲，日本、韓國、中國。特朗普作為商人，比任何人都明白什麼叫“開源節流”。結果2020年，新冠疫情突襲全球，美國損失慘重，債務情況雪上加霜，飆升到26萬億美元。

克林頓為解決債務問題打好的基礎，就這樣被後面三個繼任者摧毀了。誰也沒有想到，美國的債務會高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再這麼玩下去，美國政府恐怕連利息都還不起，到時世界各美債持有國，將被逼拋售美債。一旦這樣的情況出現，美元就會大幅貶值，全球金融市場陷入恐慌，股市暴跌，商品價格暴漲，全世界陷入災難。

避免危機的辦法總是有的，就是不知道美國人肯不肯幹，節衣縮食，提高税收，減少開支，堅持個幾十年。問題是，這一代年輕人，連機器的轟鳴聲都沒有聽過，會老老實實地回到工廠掙血汗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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