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青年,困在賭博裏_風聞
已注销用户-中国政经第一刊2020-09-09 19:59
作者 | 武漢大學中國鄉村治理
研究中心研究員 呂德文
2019年8月初,阿晨上了縣公安局的通緝令。
他是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在逃人員,在一起被通緝的18位在逃人員中,他列首位。通緝令剛發出,阿晨就聯繫了村幹部和派出所民警,打算自首。沒承想,他還沒來得及實施計劃,就在雲南邊境上被當地便衣抓了。據説,雲南邊境上的便衣非常厲害,一認一個準。
阿晨被抓,在村子裏並沒有攪起多大的漣漪。地處閩西南,這個村子很小,總共也就1000多人口,和阿晨同齡的年輕人,也就七八十個,他們的情況,村民們多少還是有所耳聞的。這些沒有上大學無法在城裏正規就業,亦不習慣務農,也不甘心在鎮裏的工業區上班的小鎮青年們,長期不務正業,總想一夜暴富。
這幾年,村裏從事電信詐騙、網絡賭博的年輕人,已有二十多人。小鎮青年們晃盪在人生路上,只有極少數“成功”了,大多數則荒廢了人生。他們欠的債,少則二三十萬,多則兩三百萬。
家底厚實,父母能夠採取斷然措施的,這些“晃盪”的小鎮青年或許還可一救。但對於普通家庭而言,這些小鎮青年和他們的父母,也許意味着從此一蹶不振。夫妻破裂、父子反目已是村子裏的常規劇目。
村民都在感嘆,世道真是變了,年輕人的世界,真不懂。
1
小鎮江湖
阿晨才25歲,其實已經混跡江湖多年了。
他是家中獨子,還在上小學時,父親意外去世。母親改嫁後,雖待他如初,繼父也不錯,叔叔也一直很照顧他,但家庭變故還是讓他走上了歪道。初中一畢業,他便成了鎮上某個混混頭目的馬仔。他人雖瘦小,幹活兒卻盡職盡責,成了老大的親信。
小鎮的江湖,其實早就告別了打打殺殺的年代。小鎮主要有三個混混頭目,各自都有自己的營生和一幫馬仔。平常,**這些頭目各有各的道,互不干涉,偶爾還相互倚重。**小鎮雖小,卻因地處三省交界處,且有工業區,交通便利,商貿發達,還算是比較繁華。連帶着,當地的灰色經濟也相當發達。
團伙的營生大體相似。大致而言,開設賭場、非法採礦、壟斷經營是這些團伙的暴利來源;承攬工程、承包山林等合法營生,也是重要產業。並且,這些正當和不正當的營生,往往交織在一起,總是需要組織和管理人員的。
2018年9月,鎮裏勢力最大的團伙被搗毀。一年以後,根據公開的判決書,這個團伙共18人,涉嫌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敲詐勒索,尋釁滋事,妨害公務,非法侵入住宅,破壞生產經營等罪名。團伙頭目被判有期徒刑20年,沒收個人全部財產。而團伙頭目在鎮裏積累的財富,已經超過一個億。
總體而言,如果不要太“得瑟”,也不深度參與,在小鎮混江湖,其實還是不錯的。在阿晨和他的同齡人看來,馬仔就是專職的從事灰色產業的固定工作而已。
這些工作,無外乎是看場子、談生意,所謂的敲詐勒索、尋釁滋事、妨害公務、非法侵入住宅、破壞生產經營等罪名,對於這些混混而言,其實也犯不着用流血衝突來實施。事實上,如今混混們的威力,根本就不用拳頭來展現,只要報上名號,稍微有點語言恐嚇,對方多半會屈服的。
《混混天團》劇照
那個被剿滅的小鎮黑勢力團伙,在多年前曾經組織了一次暴力搶工程的事件,從此威名遠揚,勢力迅速做大,但也為公安機關秋後算賬埋下了伏筆。但像阿晨和他的老大,掃黑除惡是有震懾作用,但他們自己並不覺得有多麼不安全,哪怕是被抓進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至於,阿晨被通緝,理由竟然是電信詐騙在逃人員,壓根就和他在小鎮的混混生涯無關。
**阿晨和村裏的很多年輕人,都懷念掃黑除惡之前的小鎮。**那時,阿晨的日常工作就是看管那些欠債不還的賭徒。他經常把工作帶到發小阿尚的一個茶館裏。在茶館,他讓這個欠債不還的賭徒一邊待著,自己則上桌打麻將。他一遍叼着煙,一邊打着麻將,時不時對他看管的那個賭徒甩兩個耳光。那些個賭徒雖然人高馬大,卻也不敢還手,只有求饒的份。
阿尚一開始還覺得,這是阿晨的工作。在茶館打牌的人,也基本上是小鎮裏的熟人,大家也都不介意。但是吧,總歸是影響不好。後來,阿尚還是跟阿晨説,以後還是不要把工作帶到茶館來了。阿晨也聽進去了,從此真的不帶人來了,來了就是喝茶、打牌,純粹的消遣。阿晨和阿尚關係很好,小鎮江湖裏的什麼事,都會跟阿尚講;自己有什麼打算,也會和阿尚溝通。
《混混們的戰爭》劇照
客觀上,這些團伙還是給小鎮帶來了不少生機的。那些年,小鎮的娛樂產業發達,地下賭場、茶館、休閒屋、夜宵店等,一應俱全。凌晨2:00,小鎮的街頭還生機盎然。賭徒們花錢,總是挺大方的。因為,賭贏了的人,總覺得是白賺的錢;賭輸了的人,也就會鼓譟賭贏了的人請客。
小鎮地處邊界,特別適合開賭場,時不時有外省來的賭徒,開着豪車,把鎮裏的幾個旅館都包了,一住就是好幾天。
那些年,小鎮的錢真好賺。阿尚開了一個小茶館,樓下賣茶葉,樓上擺了幾張麻將桌,就夠養活一家四口人。其他的小鎮青年,如果未婚,不做生意不進廠,成天晃盪也不愁養不活自己。
按照這些小鎮青年的説法,這些團伙開個場子,馬仔不夠用,就得請“臨時工”來幫忙。**小鎮青年們在馬路邊站崗三個小時,就是300元,還有免費煙和水。**一個月有那麼幾回,再做點別的事,幾千元收入是有的。時不時,這些小鎮青年也會去賭場博一博運氣,賺點快錢也是常有的。開賭場的,也都是熟人,看他們輸得差不多了,也會出於保護,抑或説安全的原因,讓其收手。因此,也有那麼一些小鎮青年,是靠賭博為生的。
有黑社會混的日子,就有“快錢”賺,也就有自由和快樂。小鎮青年的聚會,確實很是讓人欲罷不能。大致而言,**標準的聚會節目都是“三件套”:吃飯、唱K、洗腳按摩。**三五個好友聚會,整個流程下來,怎麼着都得一兩千元。隔個幾天,大家輪流請一次,這日子過得實在是逍遙。
於是乎,小鎮青年已經形成了獨特生活方式。這個生活方式,建立在賺快錢和高消費的循環之中。沒有了快錢可賺,高消費便不可持續;為了維持高消費,便得想方設法找到賺快錢的方法。
2
電信詐騙
2018年開始,全國都開展了掃黑除惡專項行動。阿晨的老大非常識時務,當機立斷就帶着阿晨離開了鎮子,偷渡到了緬甸,開始從事電信詐騙這個行當。在村裏,人們對電信詐騙行業並不陌生。
2018年,當地公安機關開始大力打擊電信網絡新型犯罪活動,村民們一開始還覺得有點奇怪,覺得這事離自己的生活很遠。直到這兩年不斷有小鎮青年被抓,不斷有消息傳出來,人們才知道,其實村裏已經有上十個小鎮青年從事電信詐騙行業了。
阿晨在緬甸期間,並未斷絕和家鄉的聯繫。他偶爾會和阿尚聊起他的工作。縣裏發了通緝令,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還和當村幹部的阿江有過溝通。在緬甸從事電信詐騙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偷渡過去的。
一般而言,**這些在緬甸從事電信詐騙的團伙,都和地方勢力有瓜葛。**總歸是,**團伙必須繳納一定的保護費,**而團伙的活動則受到保護。只不過,地方勢力也不是有絕對保護能力的。
在緬甸當地,執法機關也時不時會打擊這類違法活動。碰上了嚴打“掃蕩”,這些團伙就得撤回雲南邊境——或是在當地繼續從事電信詐騙活動,或是等待時機再回到緬甸去。
阿晨是老大的親信,做事又還算靠譜,很快就成了團伙裏的一個小頭目。他甚至在團伙裏談了一個女朋友。女朋友從事“話務員”工作,對團伙的事涉足不深。阿晨出事的時候,女朋友沒事,還第一時間就和阿江聯繫,告知了阿晨被抓的消息。
這兩年,阿晨究竟賺了多少錢,沒人知道。但阿尚和阿江都認定,肯定不少。電信詐騙實在是一個高利潤的行業,比在鎮裏開賭場、搞工程之類的要賺錢多了。有一次,阿晨偷偷溜回家鄉,全身穿金戴銀。離開時,他託阿尚去母親家拿錢,一拿就是20萬。20萬的現金散發出陣陣黴味,可見已存放多時。
現在,**只要某個小年輕,突然之間有了大錢,人們基本上可以肯定,那是電信詐騙裏來的錢。**前兩年過年期間,一位年輕人從外地返鄉,和村裏的同齡人聚會賭博,一晚上賭輸了十幾萬,竟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留在小鎮的青年人就此判定,他肯定是從事電信詐騙去了。果不其然,去年他也被公安機關請進去過。
一夜暴富的示範作用實在是太大。一些小鎮青年,覺得電信詐騙是一個不錯的門路。2019年年底的時候,公安機關突然通知村幹部,阿貴因電信詐騙被抓了。村幹部感到奇怪,因為從來沒有聽到風聲。家長也不相信,説前幾天才聯繫,阿貴自稱在從事某項工作,怎麼突然就被抓了呢?
《賭博默示錄》劇照
事後才得知,阿貴因網絡賭博欠了20萬外債,實在沒法維繫生活了,又不想跟家裏説,就想搞電信詐騙博一把。於是,他聯繫上了一個熟人,順利偷渡到了緬甸,準備大幹一場。沒承想,去了才20多天,都還沒來得及幹活兒,就被抓了回來。
村裏的另有兩位小鎮青年,也因為電信詐騙被抓進了公安局,一番調查下來,留了案底,放了回來。他的同齡人都説,他們也許是已經跟隨詐騙團伙到了某個地方,但還沒開始幹活兒,涉案金額不大,也就沒什麼事。
還有一位小鎮青年,被抓了,家裏花了20萬,保釋回家了——據説,這個20萬,也是被所謂的“中間人”騙了私吞了,按照法律規定,哪裏需要這麼多保釋金啊。有一位女青年,也是因為從事電信詐騙,被判了一年半。
電信詐騙的誘惑實在是太大。只要是上了這條道,其實很難再正正規規安心工作,居家過日子。**他們過慣了有錢人的生活,拿死工資肯定是不願意的。但要説做生意,又不會。**而一旦手裏的資金流少了,就渾身不自在。要是碰巧出了一點財務危機,就更是受不了。無論如何,電信詐騙都是一條道。哪怕是晃盪,也要走下去。
村裏還有一位從事電信詐騙的在逃人員。此人也算是村裏較早“出道”的,已經在鎮裏建了一棟100多萬的豪宅,還買了一輛40多萬的車。前兩年,因為及時收手,也沒什麼證據,公安機關也就沒有追究責任。但前段時間,他竟然改行從事起淘寶刷單的詐騙活動,結果被公安機關通緝了。
現如今,就詐騙這個行當而言,需要一點技術門檻,也需要社會門路。沒有了電信詐騙,也會有別的什麼詐騙。小鎮青年們有自己的圈子,這恰恰是他們的優勢。這麼説來,他們只要不歸正,總有一天要晃盪到這條道上去的。
3
網絡賭博
**在村裏,隨便拉一個20多歲的小年輕出來,多少都是參與過網絡賭博的。**而在村莊裏面因網絡賭博欠債,拆東牆補西牆,最終“爆雷”宣告“破產”的小鎮青年,據不完全統計,就有14個。
1.阿義,25歲,未婚,2018年“爆雷”。阿義欠債二三十萬。“爆雷”時,父母剛剛為其在鎮裏買房。為了還款,父母差一點把新房子給賣了。
2.阿信,28歲,已婚,有一女,2017年“爆雷”。阿信具體欠了多少債,誰也未知。只知道,他的債主主要是銀行和親戚朋友,家裏父母未受太大影響。只是,他自己信用“破產”了而已。
3.阿慶,29歲,已婚,有3個小孩,2019年“爆雷”。阿慶欠債五六十萬,父親有積蓄,幫忙把債務解決了。
4.阿飛,26歲,已婚,有一女,2018年“爆雷”。阿飛欠債三四十萬,父母親被迫打工幫其還債,老婆因此和他離婚了。
5.阿英,32歲,已婚,有一女,2019年“爆雷”。阿英欠債三四十萬,父母幫忙還債。
6.阿翔,32歲,已婚,有一子一女,2019年“爆雷”。阿翔欠債二三十萬,也是父母幫忙還債。
7.阿開,23歲,未婚,2018年“爆雷”。阿開欠債上百萬,父母掏空家底幫忙還了一部分,現在一家三口外出打工,繼續還債。
8.阿剛,31歲,已婚,有一女,2017年“爆雷”。阿剛欠債兩三百萬,因家境殷實,還算撐得住,但他的經濟已被父母嚴格控制。
9.阿榮,32歲,未婚,2019年“爆雷”。阿榮欠債20萬,現在已不知去向。
10.阿烈,23歲,未婚,2017年“爆雷”。阿烈欠債三四十萬,父母幫忙還債,其人已不知去向。
11.阿華,26歲,已婚,有一女,2017年“爆雷”。阿烈欠債一二十萬,“爆雷”後,夫妻倆進廠上班,努力還債。
12.阿發,25歲,未婚,2018年“爆雷”。阿發欠債20多萬,父母為了幫忙還債,向銀行借款10萬“借錢還債”。
13.阿貴,23歲,未婚,2019年“爆雷”。阿貴欠債20萬,為了還債,進了電信詐騙團伙。結果,還沒開始詐騙,就被公安局抓了。
14.阿強,31歲,未婚,2018年“爆雷”。阿強欠了20多萬的網貸,催債公司竟然跑到村裏來要債了。
事實上,村裏的小鎮青年,幾乎沒有不欠債的。只不過,按年輕人的説法,欠債10萬以下,都不用説。畢竟,小鎮青年和其父母都好面子,不到不得已,是不會暴露出來的。十幾萬的欠債,一般家庭還是可以承受的。
這些小鎮青年,都知道網絡賭博的門道。一個賭博App,炸金花、鬥牛、北京賽車、pc、麻將、六合彩、幸運飛艇等等,只要你想賭,總是可以滿足的。再不濟,也有微信紅包羣這樣的最簡單的賭博方式。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村裏的幾乎每個小鎮青年,手機上都有十幾個微信紅包羣。他們隨時隨地都可以賭,**隨時都有可能贏得一包煙錢。賭博幾乎無處不在。
幾乎所有參與過網絡賭博的小鎮青年,一開始一兩個月,都是賺了不少錢的;但最後都輸得負債累累。因此,小鎮青年得出結論,這些網絡賭博平台,開始都是故意放水的。
這個道理,其實也很好懂。就如現實當中的賭博場子,一開始總是要給參賭的賭徒各種好處的,比如,進場就獎勵多少籌碼,還故意讓其贏,輸了還給借錢等等。概言之,就賭博場子而言,“不怕你贏,就怕你不賭”,坐莊的從來都是希望有人氣的。
不過,也有一些網絡賭博平台不講誠信的。村裏的一位年輕人,贏了9萬多元,竟然取不出錢了。這意味着,這個平台的幕後莊家,怕是想抽手了,不想再玩下去了。因此,村裏愛好網絡賭博的小鎮青年,都會交流經驗。一般而言,小鎮青年不會隨便在某個平台去賭,而是通過朋友的介紹,在講誠信的、可靠的平台裏賭博。
儘管十賭九輸,但村裏的小鎮青年們仍然是前仆後繼。阿信曾經一晚上贏了60多萬,在廈門某高檔酒店,開了一個海景房,連賭三天三夜。這種巔峯體驗,至今仍為村裏的小鎮青年傳為佳話。
贏的時候有巔峯體驗,輸的時候卻甚為麻木。賭輸的開始,一般都是找朋友借錢。這種借貸,不可能借多,肯定有節制。久而久之,賭徒們發現,其實各種網貸平台最合適借錢。
《鉅額來電》劇照
在2019年之前,各種亂七八糟的網貸平台特別多,**只要填一個身份證信息,就可以借錢。並且,填的信息越多,如駕駛證、房產證等等,授信就越高。**同時,每個銀行都可以開信用卡。在可以週轉的情況下,這些錢,其實就是“數字”。這些“爆雷”的小鎮青年,基本上都是把可以借的地方借完了,最後“數字”轉不動了,才和家人坦白的。
因此,只要願意,哪怕是生無分文的小鎮青年,也可以借個二三十萬的。如果銀行和網貸平台都借不出錢了,朋友那裏也借不動了,就到處找親戚和家人借。到了家人這個環節,借一次兩次可以,再借,沒有合適的理由,估計也轉不動了,於是也就“爆雷”了。
4
搖搖晃晃的人生
從根子上説,小鎮青年如此放肆,主要還是有所倚重,從未被放棄過。村裏90後的小鎮青年,基本上都是獨子,家庭條件都還不錯,至少是沒吃過苦。從本心上説,他們的家長也是盡心盡力為其提供良好的發展機會。比如,只要年輕人願意創業,父母親總會竭盡全力幫忙的。這些小鎮青年,幾乎都自主創業過,總是要開一個店,做一點生意什麼的,但成功的卻是少之又少的。
問題是,幾乎沒有哪個小鎮青年願意進廠拿“死工資”的。**在他們看來,只要是進廠了,就意味着“沒人情”了。**工廠有上班制度,不能曠工,也不能隨便請假,既沒錢,也沒時間來和同學朋友消遣聚會。這對小鎮青年而言,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他們要自由,要娛樂,唯獨不要約束。
這些小鎮青年們的父母,總還是希望子女們走正道的。但只要賺了錢回家,大部分又還懂得孝敬父母,做父母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他們好面子,更要裏子。
有一回,村幹部上門做工作,希望涉嫌從事電信詐騙行業的小鎮青年的家屬,做好子女的工作,在派出所登記一下信息,趕緊退出這個行當,以免釀成大錯。結果,有個別父母感覺是受到了侮辱,在村民微信羣裏公開罵村幹部,死不承認自己的子女在從事詐騙行業。
有部分小鎮青年在“破產”以後,才算是真正成長了。他們或選擇到鎮裏的工業區上班,或在家裏面穩穩當當地做點實業,甚至到城裏面打工。只不過,這種成長,確實以整個家庭為代價的。
比如,幾乎所有父母,都被迫拖入子女的債務之中。未婚的,父母不僅要幫忙還清債務,還得努力為其找一條合適的營生,託親戚朋友,讓其去打工,學一門手藝,做點小生意。否則的話,這些已經破產的小鎮青年,連結婚都困難。小鎮青年們都很清楚,現如今,談女朋友容易,無非就是吃吃喝喝的。但要結婚,是真難,細妹子和她們的家人,總還是要挑人家的。
總歸説來,“貧賤夫妻百事哀”。一些已婚的小鎮青年,婚姻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了衝擊,外省婚的,大概率是要離婚的;本地婚的,雖然不易離婚,但也是矛盾重重。
在小鎮青年的成長經歷裏,其實是沒有多少窮苦的體驗的。父母哪怕是再苦再累,也不會讓其感受到因窮困帶來的生活不易。但他們一旦要面臨窮困,心態上多少是難以適應的。阿翔“爆雷”後,心態失衡,妻子還沒對他説什麼,他自己卻對妻子百般挑剔,竟然到處吃喝玩樂,拈花惹草,也是讓人唏噓不已。
過去,農村青年的成年禮是結婚生子。因為,一旦結婚生子,就意味着各種責任和壓力。而今,小鎮青年的成年禮,竟然是賭博,欠一身賭債。只要把賭債還清了,節制了自己的慾望,安安心心賺錢養家,也就算是成年了。
只是,又有多少小鎮青年可以在搖搖晃晃的人生中擺正自己,走上正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