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經貧困|扶貧三州三區,為什麼公益機構也不選散裝衞生巾?_風聞
徐书婷-。2020-09-11 14:41
【文/觀察者網 徐書婷】如果不是因為一條微博,很多人想不到,會有人用不起衞生巾。這件與世界一半人口形影不離的事兒,長期處於隱而不宣的狀態。

觀察目前國內衞生巾市場,頭部企業佔約50%市場份額,集中在一二線城市。但在各種報告和報道中,國內衞生巾覆蓋率已達100%。如果這是真的,那頭部企業不關注的50%市場,處於什麼狀態?我的同事大橘正在研究。
那麼,在市場的觸手抵達前,“補償性”手段能否發揮作用?
我在微博上找到了專門針對貧困地區女童扶貧的“愛小丫基金”。2013年,國家發起“善行涼山”行動,一批媒體人和企業家以志願者身份探訪,看到當地大量兒童沒有基本的生理衞生習慣,“小丫包”的設想就此誕生。“小丫包”是一份生理衞生禮包,包涵內衣褲、衞生巾、洗衣皂和知識漫畫等物品。截至2020年7月,小丫包累計發放 近10萬份,觸及國家深度貧困的三區三州。

張茹瑋是“愛小丫基金會”的負責人之一,長期接觸中國最貧困地區的兒童,尤其是女童,幫助孩子們建立基本的生理衞生意識和習慣,是她工作的目標。
通過長期觀察,她認為“經期貧困其實是一直存在,但是經期貧困的問題不只在於經濟貧困,它還在於一種意識上的不認可、不認知、自卑、羞恥……”
但相關企業並不常願公開捐贈衞生巾,因為頭部企業“面對的是比較高端的羣體,這跟企業的市場定位也有很大的關係……公益的部分跟它的業務掛鈎其實是最可持續的。”
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選擇“散裝衞生巾”,背後有公益採購的複雜性:
“我們採購散裝的,一定會有人過來説你們採購散裝的不按質量標準來,你們怎麼能給孩子用這樣的產品;然後我們採購一些高端品牌的時候,其實企業也是半買半送,大家又會説‘你們買這麼高檔的孩子們用得起嗎? 有必要採購這麼高檔的嗎?’”
那能否通過政府推動-企業接單-公益落地等形式,創造一種不同於美國壟斷式的市場模式?張茹瑋説,公益人一定希望能通過行動推動政策關注,最終在法律或者政策層面傾斜。他們也在通過創新性實踐,慢慢推動政府關注這個問題。她認為,起碼這次由“經期貧困”引發的各種討論,已經是一種社會層面的討論了。

(採訪約6000字,閲讀大約需要5分鐘)
受訪者:張茹瑋,愛小丫基金會管委副主任兼秘書長
觀察者網:“愛小丫基金會”是什麼樣的****組織?主要工作是什麼?
張茹瑋:愛小丫基金從2013年就已經開始做了,2017年之前大家都是憑着一腔熱情,以志願者的身份在推動這件事情。然後最早2013年做的時候,我們是因為那時候,國家也在倡導“善行涼山”,然後我們幾個原來的創始人,有好多也是企業家,也有還有媒體人,我們就一起去涼山探訪,去那邊做公益,然後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情況,我們無意中發現好多女孩以及他們的弟弟妹妹們都沒有穿內衣褲的習慣。當時我們挺震驚的,因為我們都雖然知道那邊的貧困山區的衞生條件很差,衞生意識也很差,但是都沒想到他們連普通的內褲都不穿。在我們看來這是第一層的屏障,所以我們最早的時候就是從給這些貧困的女孩送內衣褲開始的。這是愛小丫基金的起源,2017年之前大家都是憑着一腔熱情,以志願者的身份兼職做這件事情。
我們也發現了一些被侵害的女生和未婚媽媽。對於女生尤其是貧困山區的女生,家庭地位是更低的。大家覺得如果家裏只能負擔一個孩子上學,首先輟學的肯定是女孩。同時,她們的很多因為生理問題身體構造原因(所發生的狀況),也容易被家庭忽視,包括這次散裝衞生巾引發的關於月經貧困的討論。這種情況在農村,尤其是在我們資助的那些三區三州的偏遠地區特別常見,所以我們就從內褲開始,幫助大家養成衞生習慣,細緻到甚至要告訴她們勤洗勤換,不要正面穿完直接倒過來反着穿。在這其實是要告訴她們,被遮蓋的部分不能被侵犯,這是意識的灌輸。
2017年之後,我們整個團隊更加專業,來了很多專職的同事。我們把整個小丫包升級,分成“姐姐包”跟“妹妹包”。“妹妹包”主要針對小學生,主要以內衣褲為主;然後“姐姐包”針對初中生,因為女生到了初中已經開始發育了,所以就增加了衞生巾這樣的物品在裏面。更多的我們還是在引導和教育孩子,教育女孩,去引導她們養成最基礎的生理衞生習慣,還有向她們傳遞初步的性知識。

觀察者網**:您剛剛講的一系列計劃和措施,****是指“女生加油計劃”**嗎?
張茹瑋:對,女生加油計劃就是小丫包。 我們還有一對一助學計劃,叫女生扶持計劃,資助這些女孩能上初中的上初中,能上高中的時候,上大學的上大學,陪伴她們一路走下去,堅持把書讀下來。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發現我們想做的越來越多。缺乏生理知識和性知識,甚至穿不穿內衣褲,缺不缺衞生巾這些情況,只是這些貧困女孩面臨的困境當中的一部分,這可能是習慣問題,也可能是經濟原因造成的。 我們希望能夠幫助她們繼續讀書,重建自信,讓她們在比較複雜的家庭環境和社會環境中,能夠找到自己的定位。所以我們後來增加了一對一的助學,還有請俱樂部什麼的。**我們認為從基礎的身體認知和保護,再到學習知識,再到重建自信,找到自己的興趣所在,這是一個完整健康的女孩成長應該經歷的階段。**愛小丫一直在深耕困境和弱勢女童的這個領域,幫助她們陪伴她們成長,這是我們的願景。

觀察者網**:這次的新聞出來,**籌款有沒有明顯增長?
張茹瑋:話題最熱的那三天,大概從淘寶、微博、騰訊籌到的籌款有120萬。同時也有比我們做的晚的一些籌集衞生包的項目(也增長了),我們估算了一下,全網大概有500萬的捐贈規模。在這個話題之前,愛小丫的籌款並不好。雖然做了這麼多年,也一直不停的呼籲,不停地去找資源,甚至找藝人,找企業去談衞生巾的這種企業資助,去跟廠商談,但其實如果不是這次的一個熱門的話題,大家還不會把這件事真正地擺到枱面上,討論得這麼激烈。
**在這次話題中,有人評論説,像你們這種基金肯定好多企業會願意給你捐錢的,但其實真的不是這樣的。**我們過往的談判特別難,現在的一些定向的非定向的捐助企業,都是我們以前的創始團隊的這幾個企業家的企業,他們零零碎碎給我們捐的。去每次去談新的企業,都面臨很多很多的困難,我們甚至一度覺得我們是不是不會跟企業談判。
觀察者網**:從你的介紹裏感覺企業並不是很熱衷。你們接洽的衞生巾企業的態度往往****是怎樣的?因為什麼樣的理由不太願意合作呢?**
張茹瑋:我覺得這個是多方面的,不只是衞生巾的問題。這不像衣服,誰都可以製作,我們要定製我們公益的標準。像洗衣液、衞生巾這種只能依託一些品牌企業,咱不能隨隨便便去加工。這種情況下我們跟企業去談。
企業一般喜歡捐庫存,而且也不喜歡直接捐錢,我們去跟他們談的時候,企業更多考慮的是今年的整體情況,有沒有能力來做這件事。所以我們採購的衞生巾,幾乎基本上每年都會有變化,我們都沒有固定採購一個品牌。因為隨着市場的波動,企業每年在公益上支出的預期會有一些調整,所以我們用過Free,用過倍舒特、用過高潔絲,今年的佳期是通過其他公益組織的的朋友推薦給我,他們給我們的價格更低,我們就又採購了佳期。雖然衞生巾的品牌在不斷的去調整,但整體的原則都是為了能夠最大程度範圍的節省。並且在我們的小丫包裏面其實小丫包裏,內衣褲是主要物品的,其次然後是衞生巾,且然後它只是在姐姐包裏有,而然後我們支出的預算必須要控制在10~12塊錢,保證她一個月的用量。來採購完至少她這一個月的量。
**有很多人問我們説你為什麼不捐一年,捐兩年三年。**但可能我們團隊也比較單純吧,我們一直認為我們做的是一個引導和意識的教化。**對於這些女孩來説,你送她衞生巾一年,甚至送到她成年,這些孩子若走不出大山,這些孩子依然面臨社會上生存的困難,她依然實現不了衞生巾自由。 我們一直在做的就是,首先你要有這個意識,然後你能有更多的能力,將來能夠有獨立養活自己的自信。**我們一直是這麼想的,其實做公益有一個問題,我們今年支持了孩子,明年如果斷了怎麼辦? 這個是一個特別現實的問題,其實我自己有本職的工作,但是為什麼愛小丫到現在我都一直在做,是因為我每次覺得特別累的時候,包括這段時間的質疑聲,我每次都會想説我今年資助這孩子,明年沒有支持了怎麼辦?這個孩子,她要麼就是臨時再找別人去資助,但這種情況下你能保證一定會有人資助她嗎?首先她的信息得被傳遞到公眾的眼前,他才可能被被資助,這是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
太多人在網上説,你們怎麼就一個月的量,為什麼不兩個月三個月?我再增加預算支持幾年,這個孩子沒有建立衞生習慣和這種意識,她依然是沒有辦法去承擔這部分的費用。
觀察者網**: 你剛剛提到小丫包裏的衞生巾,主要通過低價購買的方式獲得。企業主動把捐庫存的概率還是比較小的,對嗎?**
張茹瑋:這得看企業每年的經營狀況。比如説我們今年年初還跟一個美國品牌又聊了一下,然後反正人家就説今年沒有,好像也有其他的人在找他。我覺得也挺能理解企業的,今年上半年的情況,因為疫情需要口罩口罩的原因,熔噴布有了問題,尿不濕和衞生巾的庫存全都沒有了。等等這些,這是會受市場影響的。

某衞生巾廣告(圖文無關)
所以我們在不斷的調整,每年其實小丫包都有優化。其實今年我們也吃了虧。昨天我還專門去找了採購和供應鏈這條線上的採購專家。因為公益產品的這種採購面臨的問題會更多,比如説我們瞭解到在雅安地震時的時候,有一批捐贈是充電寶,充電寶上面標的是1萬毫安,但實際據説也就幾千毫安,基本上充一次電也就結束了,災民就覺得這給我們的是什麼質量,但是説實話,公益機構也是被騙了。
這個裏面就會有很多的問題,我們也會去做競價,做比較,做競標等等這些。但是在材質的定製方面,我們還是不夠專業,所以我們也在微博上公開去徵集一些解決方案。幾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們做公益的人,比如説我是媒體出身,我們同事都是社工出身,我們確實沒有采購的專家,昨天我還專門去找了採購和供應鏈這條線上的採購專家。所以這次事情也是在提醒我們,不能只是一腔熱情的在做,要想着儘量地做得專業。

觀察者網:**市場上幾乎所有的調研報告都説中國的衞生巾產品覆蓋率已達到****100%,但同時還有這麼多“經期貧困”者,**你怎麼看所謂覆蓋率100%的數據,認為裏面有水分嗎?
張茹瑋:我覺得這個概念首先它就不嚴謹,所謂的這種衞生巾覆蓋率,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覆蓋率。因為我們重點都是在山區,可能是從省會出發,也得幾百公里才能到的地方,很多地方也不通車,這幾年算是還不錯,好多地方的水泥路已經修起來了。我們最早去的地方好多都是那種山路,我們光探訪的路上可能就得走一整天,甚至一天多的時間中間還要休息一下。即便是這樣的地區,鄉鎮上村裏的小賣部裏也是有衞生巾可以買的,如果説非要講它的終端其實是可以買的,對吧? 但是裏面的情況是,這些品牌好多真的是我們都沒有見到過的品牌。
觀察者網:有散裝的嗎?
張茹瑋:我們當時就在一線,去了這麼多地方,見到過很多大透明袋子,就是塑封的這種。我們也看了一下,反正品牌不認識,但是最基礎的人家上面有個小標,是説自己有一個出產的合格證什麼的,然後這種我們是見過的。但是孩子們會不會散裝去買,我們確實沒有問過。這次事件之前,我們已經跟北師大的社會公益研究院合作做調研問卷,針對老師和當地社工執行機構做過一輪調研,結果要年底才能出來。但沒想到在我們調研報告出來之前發生了這次討論。但是也沒辦法,因為我們9月份才會去現場實地去發問卷。
觀察者網:是針對貧困地區衞生巾使用情況的****調研嗎?
張茹瑋:衞生巾只是其中的一個部分,更多是對小丫包項目的整體評估。我們會針對一個地區會連續發放三年,因為三年是養成習慣和意識(所需要的基本時間)。 從2017年到2020年,正好有一個三年的大考,包括小丫包的使用率,內衣褲穿戴率,還有衞生巾使用情況。因為這次的事情,我們又在給孩子的調研問卷裏,多增加了幾條關於衞生巾的使用的內容。這是愛小丫的一次大考,看這三年我們持續資助的孩子,通過小丫課堂的上課,到物品的使用,有沒有在家形成良好的衞生習慣。大家只關注到月經貧困這一個點,其實我們資助這些孩子面臨的困境,真的不只是買不起衞生巾,還面臨很多問題。比如説你就算把錢給她,首先是她能不能買到好的衞生巾?其次她有沒有這個意識認為自己配不配用更好的衞生巾,而不是單純的用塊布。
有很多極端的案例。比如説父母跑出去打工,或者是媽媽跑了,只有父親帶孩子這種情況。本來這件事情她就不好意思説,她還要在這上面每個月跟父親去要錢,然後告訴他我要去買這個(衞生巾)。甚至自己的貼身衣物都跟爸爸哥哥的堆在一塊兒;到年齡段了還不分牀睡;還有好多孩子因為撤點並校,上學路上要多花30幾塊路費都不捨得,卻要她每月卻要平均花十幾塊錢到二十塊錢來購買衞生巾?在家,她還不好意思把內衣褲晾曬在公共區域的範圍之內,只能放在屋裏陰乾。這種情況很多很多。所以我認為經期貧困其實是一直存在,但是經期貧困的問題不只在於經濟貧困,它還在於一種意識上的不認可、不認知、自卑、羞恥……
觀察者網:經過一到兩年的干預,孩子們有什麼變化呢?
張茹瑋:至少在我們發過小丫包的班級,等我們第二年再去回訪,80~90%肯定是穿內衣褲。從孩子的嘴裏我們聽到的,確實是喚醒了,因為我們的小丫包裏面都會有個漫畫告訴她,你要分清正反面穿,你要放在陽光下去曬等等,而且要堅持穿,使用率肯定是提高了。
觀察者網**:接觸過這麼多企業後,企業有動力或者沒有動力做這件事情的****原因是什麼?**
張茹瑋:我們也經常跟企業去打交道,我覺得這裏面各種因素都有的,其實還挺看領導人的。如果這個leader他本身就是一個挺有情懷的人,比如有説我們也接觸過企業,是女性高管,她就覺得女孩太需要被關注了,但是從企業的市場部,或者是從CSR(企業社會責任)的部門去出,這筆錢也不好出,她自己會通過做員工公益的形式去做募集,然後每次給我們捐個兩三萬塊錢。企業領導人她本身自己就有這種初心和認知,我覺得每個企業的情況跟他的領導人的關係特別大,這是第一位的。
捐贈肯定是要有錢的。從錢的角度來看,有些企業認為可以搭配的市場活動來做的話,這樣可能會有一些捐贈進來。對於公益組織來説,企業給我們捐贈,我們能給人家提高點美譽度,大家雙贏的事我們肯定是願意做的,也願意去提他們。
還有一些企業關注的重點不一樣,它可能就比較關注自己的方向。 比如説阿里,比較關注教育跟環境等領域。好多企業的CSR部門,都會跟自己的業務方向去做一些掛鈎。

觀察者網**:有非頭部企業在探索四五線城市以及需要公益捐贈的這部分人羣的市場空間嗎?**
張茹瑋:這個真的跟企業自身的情況相關。如果企業本身面臨最大的問題是生存,那它也無暇顧及公益了。公益這件事情,説白了,哪怕它做公益營銷,也就是賺個名聲,它不可能捆綁銷售。所以這是看企業自身對公益營銷的一個定位。有很多基金會,包括我們是都拒絕捆綁營銷式的這種公益營銷的,比如**“我買一袋你捐一塊錢捐一分錢”這種形式,我們一般都是會拒絕的。** 除非是企業會有一個保底,不然的話,比如説今年你説會賣100萬包,但實際你只賣了10萬包。但是對於我們的受益人和公益組織來説,我們既然説了這個話,我們肯定要去執行相應的一些項目成果。再一個,不保底的跟銷售捆綁式的捐贈是不穩定的。如果你最後真的一包沒賣出去,這個項目我都喊出去了,我要不要執行? 我肯定要對公眾負責,因為畢竟你都看到了説買一包捐一塊錢了,所以一般這種需求我們會特別的謹慎。
觀察者網:接下來會不會考慮採購一些散裝****衞生巾?我在某品牌的淘寶官方店上看到,散裝價格比帶包裝的大約便宜一半。
張茹瑋:這是個特別尷尬的問題。前面一直提到的公益採購的問題,就是我們怎麼採購總有人覺得説有問題。比如説我們採購高潔絲的,企業是按成本,不包括什麼貨架進貨什麼等等這些,按完全製作成本來給我們的,遠遠低於市場的價值,包括像佳期、七度空間什麼的。我們沒敢把品牌的成本價報給大家,我們也不可能得罪企業捐贈方,他們是不願意讓我們把這種成本公佈出來的,因為覺得説會影響他們的市場定價。説現在大家好多話題又引到衞生巾的生產廠商了,説你成本這麼低,憑什麼賣這麼貴,你賺好多錢。但是從企業角度來看,它還要上貨,它還要推廣,它還有其他渠道等等這樣的費用,其實整體來説它的價格就高了,它説我其實賺不了太多錢。所以我們就沒有辦法去説哪個品牌成本價是多少。
但是這個裏面有剛説到的問題,就是我們採購散裝的,一定會有人過來説你們採購散裝的不按質量標準來,你們怎麼能給孩子用這樣的產品;然後我們採購一些高端品牌的時候,其實企業也是半買半送,大家又會説你們買這麼高檔的孩子們用得起嗎? 有必要採購這麼高檔的嗎?所以我們今年選了佳期,也是考慮到它的價格也確實在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內。佳期和七度空間,其實我們去農村的時候,發現它的終端做得還是不錯的,孩子們日常也能買着。這種可能更適合,至少而且他還有品牌背書。我們原來有這種沒有品牌的,別人就説你給孩子用什麼野雞品牌,你質檢報告合格嗎? 我們要求的至少它得是國家承認的正規的的質檢報告。
觀察者網:這次通過討論,大家也知道可以監督要求散裝衞生巾符合衞生標準,也是安全的。
張茹瑋:我原來只是吃瓜羣眾,但這次輪到自己頭上,我發現確實會有很多人她不明就裏就過來質疑問你。比如説好多人連看都不看,就説:“你們你們88元就買了兩三包衞生巾,是良心被狗吃了嗎?” 我們當時真的委屈的不行,評論我們還評論不了,還沒法給自己澄清。實際上就這些人他都沒有看,説包裏還有內衣褲、洗衣皂、漫畫、頭花頭繩等等,他不看。大家只看負面消息,不會再來看你的公示過程。這種質疑可能會長期都存在,也導致了現在公益項目挺難做的。不管你説什麼,都有人覺得都是錯,覺得你在利用公益賺利潤。我説實話,我有時候情緒都有點忍不住。
**所以我們現在也號召大家提供讓大家説你有更好的渠道,**都可以過來告訴我們,我們願意去接洽,我們直接去聯繫都沒問題。
觀察者網:指責的人只提訴求很簡單,因為活不用他幹。另一方面也説明,他總希望你可以做得更好**。**
張茹瑋:對,我們可以改正。大家所有的留言我們都看,而且都回復。有一些什麼衞生巾廠商要加我,説要給我們捐,我們都加了。我跟同事因為這件事情大概接待了十幾家衞生巾的企業,好多都是地方的,才知道有好多地方的不是很有名的衞生巾企業。但是有些微博留言然後説是捐贈,加了微信之後又説可以成本價給我們。
這裏面就有幾個問題,比如能不能提供正規的質檢報告,再比如還有一些是為了宣傳新產品上市,然後才可以捐一部分給我們。至於説所謂的成本價給我們,這裏面也有問題:大家又會問你為什麼採購這個不採購那個,為什麼成本跟成本之間差了一兩塊錢,你選了另外一個等等這些,我們又得再解釋半天。
觀察者網:公開的數據很明確,一片衞生巾的成本可能就是在1~2毛之間,但公眾不太瞭解,他會想象裏面可能有很大的操作空間,尤其是大牌衞生巾價格中的附加成分太多,比如廣告、儲運、銷售…
張茹瑋:對,但是企業現在也很頭疼,我們其實找了幾家企業問能不能出來給我們澄清一下,人家都不願意接受採訪。就覺得説他們也説不清楚。
觀察者網:有沒有政府部門牽頭,通過比如説定向採購等形式,與企業和公益組織合作
張茹瑋:其他項目是有的,比如免費午餐,它屬於解決吃的問題,最基礎的生存問題,所以也比較直觀。這種項目,政策會更好推動一些。其實所有的公益項目、公益機構在做的事情都是想彌補政府所未顧及到的細微之處,彌補一些政府可能顧及不到的社會問題。最後大家一定都想達到的目的,就是我推動政策關注,變成能夠在全國引起關注,甚至在法律或者某些政策層面傾斜的事。
有人説:“你們用得着自己去講課嘛,老師在課堂不都有生理衞生知識課。”但真的不是這樣的,很多生理衞生知識課老師不會講,也講不好,甚至這個課就不上,這種情況特別常見。所以我們希望能夠通過創新式的嘗試,慢慢推動政府關注到這個問題。包括這次大家都在討論經期貧困,然後説到衞生巾的納税高,説到衞生巾賣的貴,説要不要發什麼衞生巾券等等這些,我覺得都已經是一種社會層面的討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