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奈:特朗普會成為美國在世界政治的轉折點嗎?_風聞
大眼联盟-2020-09-11 01:19
作者:約瑟夫·奈(Joseph S. Nye, Jr),哈佛大學教授,最新著作《道德重要嗎?從羅斯福到特朗普的總統與外交政策》。
**隨着美國進入2020年總統大選的最後階段,兩黨的提名大會都沒有對美國的外交政策進行過多的討論,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和喬 · 拜登(Joe Biden)之間的較量,顯然主要將在國內問題上展開。**然而,從長遠角度來看,歷史學家們會追問,特朗普的總統任期是美國在世界政治角色上的一個重大轉折點,還是僅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歷史事件?
在目前的這個階段,答案自然是不可知的,因為我們不知道特朗普是否會連任。我的書《道德重要嗎? 》給1945年以來的14位美國總統打了分,但給特朗普的打分是“不完整”的,目前他排在倒數的四分位。
像富蘭克林·羅斯福這樣的頂級四分位總統,看到了美國在20世紀30年代孤立主義的錯誤,並在1945年之後,建立了一個自由主義的國際秩序。而另一個轉折點是哈里 ·杜魯門(harrys·Truman)戰後的一系列戰略決策,這些決策導致了持續至今的永久聯盟的形成。美國在1948年,對馬歇爾計劃進行了大量的投資,在1949年創建了北約,並在1950年領導了一個“聯合國軍”的對朝作戰。1960年,在艾森豪威爾執政期間,美國與日本又簽署了一項全新的安全條約。
多年以來,(無論是在他們自己之間,還是在與其他國家之間)美國人在對越南和伊拉克等發展中國家進行軍事幹預的問題上,一直存在着嚴重的分歧。但自由主義的國際秩序還是繼續得到了廣泛的支持。直到2016年總統大選,特朗普成為第一個攻擊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政黨提名人。特朗普亦對外國干預持懷疑態度,即使他增加了國防預算,但美國使用武力的次數卻反而減少。
**特朗普的反干涉主義相對受到了國內外的歡迎,但他對美國國家利益狹隘的、交易性的定義,以及他對國際聯盟和多邊機構持懷疑態度,導致了他的觀點並不能反映多數人的意見。**自1974年以來,芝加哥全球事務委員會一直在詢問美國公眾,美國是否應該積極參與或置身於國際事務之外。大約有三分之一的美國公眾一直是置身事外的孤立主義者,在2014年這一羣體達到了41%的高點。然而,與傳統觀點相反,在2016年大選前,64%的美國人對國際事務持積極參與的態度,到2018年,這一數字上升到70%的高點。
特朗普的當選和他對民粹主義的吸引力,依賴於2008年大衰退所加劇的經濟混亂。但關於種族主義、女性角色和性別認同等更多的文化變革問題正在呈現着兩極分化的趨勢。雖然特朗普沒有贏得2016年的普選,但**他成功地將白人對少數族裔日益增長的可見度和影響力的不滿,與外交政策聯繫起來,他將美國國家經濟不安全和工資停滯,歸咎於糟糕的貿易協議和國際移民。**然而,根據前國家安全顧問約翰 ·博爾頓(John Bolton)的説法,作為總統,特朗普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戰略,他的外交政策制定主要是由國內政治和個人利益驅動的。
就在特朗普上任之前,《金融時報》的馬丁 · 沃爾夫(Martin Wolf)將特朗普時刻描述為“兩個終結——即西方主導的經濟全球化的終結,美國主導的地緣單極化的終結。在這種情況下,特朗普時代可能會被證明是美國曆史和世界政治上的一個轉折點,特別是如果他連任的話。他的競選吸引力可能會轉向美國的國內政治,而這對世界政治的影響可能是變革性的。
當前有關特朗普的辯論,重新引發了一個長期存在問題的思考:**重大歷史結果究竟主要是政治領導人決策的產物,還是超出任何控制範圍的社會和經濟力量作用的結果?**有時候,歷史就像一條奔騰的河流,它的流向是由水文和地形決定的,而人只不過是水流中緊緊抓住一根木頭不放的螞蟻。在我看來,他們更像是試圖駕駛和擋開岩石的白浪椽子,有的偶有翻覆,有的則會成功靠岸。
例如,直到珍珠港事件之後,羅斯福才把美國捲入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去,但他前期對德國構成威脅的道德框架,以及他應對這一威脅所做的充分的準備工作,在歷史上被證明是至關重要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如果亨利·華萊士接任總統(1944年羅斯福總統競選中的副總統)而不是杜魯門,那麼,美國對蘇聯野心的反應可能將會大相徑庭。1952年大選之後,孤立主義者羅伯特·塔夫特和自信的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可能會破壞杜魯門遏制戰略相對平穩的鞏固,而遏制戰略的落地,正是在艾森豪威爾總統主持下實施的。
約翰 ·肯尼迪在古巴導彈危機期間,曾避免了一場核戰爭,隨後簽署了世界上第一份核控協議,他在這方面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他和林登·約翰遜卻讓美國陷入了越南戰爭不必要的慘敗中。在上個世紀的最後幾十年裏,經濟問題曾侵蝕了蘇聯,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的行動,加速了蘇聯的崩潰。里根的國防建設和談判技巧,以及喬治·沃克·布什處理危機的能力,對冷戰的和平終結,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同時,美國的上述舉動,使得使德國重新加入了北約。
換而言之,領導人和他們的政治藝能對國家的發展至關重要——這也意味着特朗普不能輕易的被解僱。比他的推文更重要的是他對制度、聯盟和美國軟實力的削弱,民意調查顯示,自2016年以來,這種軟實力一直在下降。
**對於成功的美國總統而言,權謀之術和組織能力是必不可少的。但情商也是尤為重要的。**情商可以帶來自我意識、自我控制和情境洞察等能力,而這些素質在特朗普身上都不明顯。他的繼任者,無論是在2021年還是2025年,都將面對一個已經改變的世界,部分原因在於,特朗普獨特的個性和政策。這種變化有多大,將取決於特朗普是一個任期還是兩個任期的總統。在11月3日之後,我們就會知道,美國是處在一個歷史轉折點,還是處在一個歷史的終結點。
原文標題《約瑟夫·奈:特朗普會成為世界政治的轉折點嗎?》
國關國政外交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