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伎重演?深度:川普再次吹響種族主義狗哨,這次他還會成功嗎?_風聞
大眼联盟-2020-09-12 01:30
加拿大廣播公司(CBC)近日發表深度分析,認為特朗普在2016年是靠着利用種族緊張局勢當選成為美國總統的。隨着今年的選情對他越來越不利,他再次舉起種族分裂的大旗,試圖利用白人的種族不安全感贏得連任,但這一次很可能不會成功。
一、特朗普重拾種族主義的老套路
當共和黨人上個月在白宮發起競選活動時,唐納德·特朗普的誇張表現可謂肆無忌憚。
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最後一晚的慶典上,他和妻子梅拉尼亞走上南門廊,面帶滿意的微笑,面對台下以白人為主的一片崇拜之海,然後像帝王般走過兩段優雅的弧形樓梯,來到鋪着紅地毯的台道上。
五年前,特朗普在特朗普大廈啓動競選活動時,他們乘坐著名的金色電梯降落在自己的支持者中,彷彿是上天派來的。
在講台上,特朗普發表了70分鐘的自我祝賀和散佈恐慌式的演説——關於醫保、失業、藥品價格、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喬·拜登、北約、中國等等——還不時提及他為當晚徵用的公共財產(注:即白宮)。
“我們在這,而他們不在,”特朗普得意地説——“他們”指的是民主黨人。
事實核查人員斷定,這場表演是充斥着匹諾曹式的歪曲事實、錯誤信息、半真半假和徹頭徹尾的謊言。NBC的布賴恩·威廉姆斯稱其為“從太空可見的情感操縱”。
**顯而易見的事實是,美國正在經歷自1918年以來最嚴重的流行病,自1930年代以來最高的失業率,以及自1960年代以來從未有過的種族騷亂。**然而,共和黨已經決定不制定這次選舉的競選綱領,而更願意在競選過程中從特朗普嘴裏聽到這個綱領。
更確切地説,他們已經接受了特朗普本人就是他們的綱領——就像法國的路易十四一樣,“這個國家即唐納德(注:原文這句話是法語)。”
但特朗普正處於危險之中。他的連任前景如此黯淡,因為截至8月,拜登以平均6到9個百分點的水平在全國民調中領先,以至於特朗普曾短暫提出了將選舉推遲到11月之後某個不確定時間的想法。
這個提議沒有被接受,所以特朗普只能用回他2016年最熟悉的一些策略。他曾説過,唯一能讓他輸掉大選的方法就是大選被 “操縱”,他還試圖詆譭郵寄投票這一合理的防範疫情措施,聲稱其中充斥着欺詐行為(最近,他甚至建議計劃用郵寄投票的支持者嘗試親自去投第二票,這不僅違背了郵寄投票的目的,而且顯然是非法的)。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在他最喜歡的修辭手法上加大了音量,那就是吹響煽動種族主義的狗哨。
注:狗哨是一種政治手段或政治演講,是在看似面向普通大眾的一般信息中加入針對特殊人羣的隱性信息,或以模稜兩可的語言讓聽眾解讀成自己想聽的內容。
特朗普在白宮接受了2020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
作為多年前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出生地質疑論”(注:指奧巴馬並非在美國出生,故而根據美國憲法不具備擔任總統資格的錯誤觀點)的實際始作俑者,特朗普知道,對非白人是否有資格擔任總統,並不需要費太大力氣去播撒懷疑的種子。特朗普鼓勵人們質疑拜登的競選夥伴、參議員卡瑪拉·哈里斯的資歷,稱自己“聽説她沒有達到擔任副總統的要求”,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哈里斯的父母是移民,但她出生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奧克蘭)。
除此之外,特朗普還將今年夏天的“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 BLM)抗議活動定性為暴力、無政府主義和“馬克思主義”,批評NBA隊員為了支持示威活動而推遲比賽,並轉發了一段視頻,視頻中一名揮舞着拳頭的佛羅里達州特朗普粉絲大喊“白人權力!”
就在幾天前,他在推特上轉發了2019年的一段視頻,視頻中一名黑人男子在科尼島的地鐵站台上暴力推搡一名白人女性。警方表示,這名男子只不過是一個不斷在公共交通上找麻煩、有反社會行為史的人,據報道與BLM運動沒有關係。
在政策方面,特朗普經常説,在他執政期間,非裔美國人的失業率是有史以來最低的。但他也削弱了旨在減少歧視、打破隔離社區的《公平住房法案》。特朗普在推特上説:“‘郊區家庭主婦’將投票給我”,這是他對郊區女性選民的精準宣傳。《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尤金·羅賓遜稱這是自種族隔離以來,他見過的“對白人選民最赤裸裸的種族主義呼籲”。
儘管特朗普的狗哨吹得很兇,但有證據表明,這種方法在2020年不會奏效。選民們對種族公正問題有了新的理解,部分原因就是2016年的大選,一些學者稱之為“涓滴式寬容”。他們現在選擇了站在特朗普的對立面。
二、希望和改變不期而至
在2016年的競選中,特朗普承諾不會利用總統話語權以種族劃分美國人,他聲稱奧巴馬就是這麼做的。但自稱“抵抗武士公主”的播客主播丹妮爾·穆迪和其他一些人認為,以種族劃分美國人正是特朗普當選的原因。
穆迪是一位不到40歲、受過大學教育、來自布魯克林的牙買加裔美國女同性戀者,她參加了CBC電視台2016年大選之夜的討論。很難想象還有誰的政治基因裏有比她還多的反對特朗普的因素。
大選當天晚上,當她看到特朗普當選美國第45任總統,奧巴馬時代走到了盡頭時,她説:“我今晚真是一無所有了。”
當討論小組的其他成員,包括我自己,禮貌地試圖解讀一個粗俗幼稚的電視真人秀角色是如何突然成為自由世界的領袖時,穆迪卻不想這麼做。
她説:“這實際上是白人至上主義在美國的最後一博。就是這樣了。它就長這個樣子”。
穆迪苦澀地列舉出特朗普入主橢圓形辦公室(注:指美國總統的正式辦公室)之前的一系列警告信號,包括出生地質疑論,茶黨問題、選舉權法案的削弱、選民身份識別法等,並將這些警告集合起來形成了一個對她的祖國的煽動性控訴,持續了近三分鐘(在電視上看起來的實際效果就像度過了整個冰河時代那麼久)。
穆迪説:“自吉姆·克勞法以來,我們還沒有見過程度如此之深的種族仇恨。”她指的是美國內戰後到上世紀60年代中期,白人領導人通過種族隔離、剝奪公民權和謀殺等手段對非裔美國人實施的駭人聽聞的暴力。
很快,穆迪在競選之夜的演講視頻就傳遍了全世界。美國新聞網站Buzzfeed的標題是《這位女性稱美國大選結果為白人至上主義的最後一博》。黑人娛樂電視公司(BET)稱這是“誠實的評論”。新聞網站AfricanGlobe將她的憤怒發言分列了10個要點。
穆迪幾周前對我説:“作為一名黑人同志女性,我非常清楚這對我這樣的人來説意味着什麼。我真想大哭一場。”她通過電波滔滔不絕地説出自己的感受,出乎意料地引起了轟動。“第二天我嚇了一跳,居然有這麼多人主動聯繫我。一夜之間,我在推特上獲得了大約1萬名粉絲,這太瘋狂了。”
對穆迪來説,接下來的四年似乎證實了她的擔心。“很遺憾,2016年在加拿大錄影的那個晚上,我説的所有話都變成了現實,而且現實比我説的更為糟糕。”
首先,穆迪認為白人的種族不安全感是特朗普支持者的主要動機,她的這種感覺基本上是正確的。在2018年出版的《身份危機:2016年大選和美國意義之爭》一書中,三名政治科學家從大量數據中得出結論,白人身份認同的強烈程度和反移民情緒的強弱最能有效預測一個人是否支持特朗普。
她在一些事件上也很有先見之明。特朗普在2017年得到了前三K黨大巫師大衞·杜克(注:3K黨最高領導人)的雙手點贊,因為他不願意譴責弗吉尼亞大學校園內的點着火炬的白人民族主義遊行,該遊行一天後導致了反抗議者海瑟·海爾的被殺(注:火炬在三K黨早期遊行中用來象徵權力和進行視覺上的恐嚇)。特朗普為內戰中南方邦聯的將軍和紀念他們的雕像辯護,説他們發起內戰是為了保護奴隸制。當美國職業橄欖球大聯盟(NFL)球員在奏國歌時下跪抗議警察暴力時,他煽動美國人反對橄欖球球員。
總統似乎認可了白人民族主義,因此種族緊張局勢就像被大壩攔住的水一樣令人不安地上漲。一名黑人男子和一名白人女子因紐約中央公園遛狗規定而發生的輕度衝突成為全國新聞,起因是該女子撥打911,稱自己受到一名黑人男子的威脅。
手機視頻和警察隨身攝像頭記錄下了警察殺害手無寸鐵的黑人的戲劇性一幕。有時候,細節本身就足夠讓人震驚了:當警察闖入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的黑人女性布倫娜·泰勒的公寓搜尋其他人時,她被誤殺。
隨後,5月下旬的一個晚上,一名白人警察在明尼阿波利斯逮捕了一名叫喬治·弗洛伊德的黑人男子,顯然是因為他支付了20美元的假鈔。警察把膝蓋壓在他的脖子上,扼殺了他的生命,毫不在意手機攝像頭記錄下了這場殺戮。
大壩崩塌了。美國各地的街道上充滿了抗議和示威活動(其中一些是暴力示威),持續了數週。
今年5月,喬治·弗洛伊德被明尼阿波利斯警察殺害,引發了美國各地持續數月的抗議活動。上面兩張照片都顯示了今年7月洛杉磯市中心的抗議活動。
這種強烈反對的力量要求政府做出回應,而反對速度之快令人驚訝。
南方邦聯的紀念雕像在南部被拆除,一些是抗議者所為,另一些被弗吉尼亞州里士滿、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和其他地方的城市領導人下令拆除。其中,密西西比州將邦聯的標誌從州旗上去掉了。作為最具南方特色和自豪感的機構之一,全國運動汽車競賽協會禁止在其賽車比賽中使用邦聯戰旗。
隨着抗議弗洛伊德被殺的活動從美國蔓延到加拿大、法國、德國、日本、英國和其他國家,全球似乎都覺醒了。今年7月去世的國會議員、民權運動時代的傳奇鬥士約翰·劉易斯認為,這是黑人爭取自由的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時刻。
我和穆迪談話時,她好像劉易斯附體。
“在民權運動期間,是黑人走上街頭為黑人爭取權利,白人甚至連旁觀者都不是。現在,你看看這些示威活動,發生在一些白人最多的農村地區,他們都在地上打了標樁,上面寫着‘黑人的命也是命’。”
作家塔-那西斯·科茨也經歷了類似的變化。在2017年10月的《大西洋月刊》上他寫道,特朗普的成功“充其量只是因為他的種族主義,也可能正是因為種族主義他才成功的。特朗普將種族主義從委婉的、似是而非的否認變成了公開的、自由的宣告。”
但在針對喬治·弗洛伊德之死的抗議運動發生之後,科茨在6月告訴《以斯拉·凱恩秀》播客(注:美國VOX傳媒旗下一檔專訪型播客節目):“我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進步。”科茨講述了他與曾是黑豹黨成員的父親關於喬治·弗洛伊德事件的對話。
科茨説:“弗洛伊德之死會引起住在愛荷華州得梅因的白人共鳴,會引起住在鹽湖城、柏林和倫敦的人們的共鳴,這種想法對我的父親來説是難以理解的。”
奧巴馬時代承諾的一些“希望和改變”似乎出人意料地在特朗普時代到來了——就像天氣有時會發生的變化那樣,文化也突然發生了鉅變。
三、特朗普時代最鮮明的特徵是無視事實和證據,只相信最信手可得的東西
沒有什麼能像奧巴馬總統任期即將結束時,在紐約開演的這部百老匯音樂劇那樣,如此耀眼地捕捉到了奧巴馬時代不求回報的希望。
由林-馬努艾爾·米蘭達創作的《漢密爾頓》向美國的建國神話致敬。它以嘻哈音樂為特色,由非裔和拉丁裔美國人扮演開國元勳喬治·華盛頓、托馬斯·傑斐遜和亞歷山大·漢密爾頓。這部音樂劇試圖不自覺地成為後種族時代的產物(注:後種族時代是指美國沒有種族偏好、歧視和偏見的一種理想環境)。但它不可能既是後種族的產物,同時又是真實的。因此,它演繹了一種對美國建國的習慣性再現,也就是無視了奴隸制的再現。
今年,迪士尼+流媒體頻道推出了電影版的《漢密爾頓》。它還是老樣子—琅琅上口、聰明而優雅——但其背後的文化已經發生了變化。米蘭達必須向2020年的觀眾解釋為什麼他在劇中忽略了奴隸制。奴隸制問題與故事振奮人心的主旨不相符,這或多或少是他的答案,但他接受了批評。“我已經盡力了,這一切都可以接受公眾的批評,”他在推特上寫道。
非裔美國作家兼播客主播特雷西·克萊頓在推特上説,音樂劇版和電影版《漢密爾頓》“呈現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她仍然是《漢密爾頓》的粉絲,但她認為自2015年該音樂劇首演以來,形勢已經發生了很多變化。
2016年2月15日,《漢密爾頓》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包括作曲家林-曼努埃爾·米蘭達(站在麥克風前者),在紐約舉行的格萊美頒獎典禮的舞台上慶祝。
的確,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從廣義上講,漢密爾頓的世界從文化層面上已被一個更符合“1619年計劃”的世界所取代。
該計劃最初是《紐約時報》雜誌去年為紀念第一艘奴隸船抵達弗吉尼亞海岸400週年而出版的一期特刊,其目的是將1619年大膽地確定為真正的美國建國日。它故意挑釁性地宣稱,“終於到了如實講述我們的故事的時候了”。
這篇特刊文章由文字、圖片散文和詩歌組成,出版後引起了轟動。人們在時報總部外的人行道上排隊等待領取免費特刊。此後,它獲得了普利策獎,並擴展為一個正在進行的項目和系列播客。
“1619年計劃”是由作家尼克勒·漢納-瓊斯構思的,認為美國實際上是建立在奴隸勞動的基礎上的,並指出了時至今日奴隸制給這個國家留下的許多傷痕。該計劃重新定義了美國的歷史,把“你在學校沒有學到的歷史”放在中心位置,甚至為學生提供“課程、指導和活動”。
一些歷史學家糾結於它的不完善之處——例如,它聲稱保護奴隸制是美國革命背後的主要動機,這一點與《漢密爾頓》的表述有所不同;而另一些人則反駁説,1619年計劃的優點遠遠超過了其缺點,它引發的討論是至關重要的,也是必要的。
此事立即引發了激烈而具有政治性的爭論。保守派指責《紐約時報》是自由主義越界行為。評論人士迪內什·德索薩表示,1619年計劃是“一項旨在削弱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的政治打擊行動”。(1619年計劃與反特朗普主義之間被認定的聯繫似乎説明了問題。)
阿肯色州共和黨參議員湯姆·科頓甚至起草了一份參議院法案,如果公立學校膽敢教授“1619年計劃”,政府就將削減對它們的資助。(該法案預計不會獲得通過。)
和許多關於歷史的爭論一樣,關於1619年計劃的爭論與其説是關於事實,不如説是關於解釋和強調。真正的問題是,美國是否成熟到能夠接受這樣一個事實:美國的歷史大部分是由佔統治地位的種族——白人書寫的,因此,往好了説是不完整的,往壞了説是徹頭徹尾的錯誤。
2019年8月24日,在弗吉尼亞州漢普頓舉行的慶祝儀式上,觀眾鼓掌紀念1619年第一批非洲奴隸登陸英屬北美400週年。
正如吉爾·萊波雷在她2018年出版的《這些真理:美國的歷史》中所寫的那樣:“寫下一些東西並不會讓它成為事實,但事實的歷史就像船帆上的桅杆一樣捆綁在寫作的歷史上。”奴隸們不僅不能寫自己的故事,他們還被完全剝奪了寫作能力。
非裔美國人現在只是開始補充幾個世紀以來白人把他們從美國歷史上抹掉的事實。曾經對黑人來説很難書寫的東西,現在對一些白人來説也很難閲讀了。
伊莎貝爾·威爾克森的《種姓》一書在今年夏天的暢銷書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在這本書中,美國人可以讀到德國希特勒納粹分子如何學習吉姆·克勞法,作為迫害猶太人的指南;1920年選舉日佛羅里達州黑人遭遇的屠殺;20世紀中期對非裔美國兒童的隨意羞辱甚至謀殺,以及美國歷史上其他可怕的事實。
以非裔美國人的眼光復述美國曆史是當前文化重構的一個側面。但在特朗普時代的暢銷書排行榜上,也有羅賓·迪安傑洛的《白色的脆弱:為什麼白人談論種族主義如此困難》和艾伯拉姆·肯迪的《如何成為一名反種族主義者》。
可以説,調查美國曆史的真相併將其記錄下來,在這個時代更為緊迫。特朗普時代最鮮明、最危險的特徵之一,就是一些人無視事實和證據,進而屈服於人類的誘惑,去相信最信手可得的東西。
沒有人比特朗普更瞭解這種弱點,也沒有人比他能更有效地利用這種弱點。他利用種族緊張關係的關鍵是,他知道人們會相信他們想相信的關於他人之事,這樣他們就可以相信他們想相信的關於自己之事。
四、放出種族誘餌攫取政治利益
克利夫·西姆斯一位精力充沛的特朗普支持者及其前助手,於2018年辭職。在他寫的《毒蛇團隊》一書的結尾,他講述了一個關於特朗普和NFL抗議活動的故事。此次抗議活動發生在2016年夏天,由四分衞科林·卡佩尼克發起。
2017年9月,特朗普對一羣人説:“你們難道不願意看到那些NFL的老闆,在有人不尊重我們的國旗時會説‘把那個狗孃養的趕下球場’嗎?出局!他被解僱了,他被解僱了!”
西姆斯還敍述了幾個月後,在一次私人談話中,總統是如何為自己預料到在NFL比賽開始前唱國歌時,黑人球員因反對警察暴行單膝下跪的舉動而感到慶幸的。
西姆斯引用特朗普的原話寫道:“‘從我説這句話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事會發生——每個人都會同意我的觀點,幾乎每個人。此事事關我們的國家。人們已經厭倦了國家被不尊重。’(特朗普)然後改變了話題,帶着狡黠的笑容開始考慮,在他的連任競選中這件事將會如何發展演變。”
“‘你們看着吧,民主黨人將提名一個屈膝之輩(注:指支持對黑人遭到的不公正對待和警察暴力進行抗議的人),’特朗普歡呼道,‘他們要提名一個屈膝之輩,我會好好收拾他們一頓。’”
西姆斯寫道,特朗普“自圓其説地表示:‘2020年會很有趣,我跟你説,會非常有趣。屈膝之輩!你就等着吧!’”西姆斯滿懷佩服地講述了這個故事,顯然無法看出有人會把特朗普的算計視為純粹的種族誘餌(注:指為獲得政治優勢,故意煽動種族主義或煽動對種族相關問題的憤怒情緒)。
特朗普前助手克里夫·西姆斯在2018年出版的一本書中暗示,特朗普認為批評NFL球員在國歌響起時單膝下跪是一種政治智慧。
去年,西姆斯遇到了一個人,迫使他更進一步地審視了特朗普的策略。在問答環節,《紐約客》的艾薩克·科廷納問西姆斯,特朗普是否説了種族主義言論。接下來是一段漫長而痛苦的交流,最終演變成了種族主義的出生地質疑論騙局,並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科廷納:你怎麼看(特朗普對奧巴馬的出生地質疑)?
西姆斯: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和特朗普談過這件事。我不知道。
科廷納:你寫了一本書,馬上會成為暢銷書。你説總統不是種族主義者,你還説你是一個傳播策略師。你把自己包裝成一個聰明人,卻告訴我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出生地質疑論。所以,我問你它到底是什麼。
西姆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出生地質疑論是關於什麼的……我想我被你的問題弄糊塗了。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
科廷納:你一直説你知道出生地質疑論是什麼,但你沒有告訴我你認為的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你在書中寫道,特朗普的身體裏沒有種族主義成分。
西姆斯: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特朗普沒有采取適當的方式來處理這些種族問題,沒有采取對國家有幫助的方式。毫無疑問這很可怕。我不知道你還想讓我説什麼。
科廷納:我們已經談了五分鐘了,你花了那麼長時間才説出來。
西姆斯並不代表每一個特朗普的支持者。但他提供了一個例證。作為一個來自阿拉巴馬州的年輕聰明的支持者,同時也是一個福音派基督徒(他説信仰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當他面對幾乎就是和定義如出一轍的種族誘餌事件時,他是怎麼説服自己的。
最好的情況是,西姆斯根本不去想它;在最壞的情況下,他將其視為競選戰中的一種合法策略——為贏得選舉而付出的代價。然而,就像人們不同意税收和醫保政策一樣,人們也可以不同意出生地質疑論和有關NFL的種族誘餌。
在2016年大選的最後幾周,特朗普承認對奧巴馬出生地質疑的騙局毫無意義,但那時他已經絞盡了腦汁來開啓他的政治生涯。
五、“我為非裔社區所作的貢獻比林肯還要多”
今年8月,當特朗普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正式接受黨內提名時,他對聽眾説:“我非常謙虛地説,我為非裔美國人社區所做的事情,比自亞伯拉罕·林肯以來歷屆總統都多。”
在其他時候,他甚至更不謙虛地説,他做的貢獻比林肯還多。
這兩種説法都很荒謬。大多數歷史學家會認為,促使民權和選舉權法案得以通過的林登·約翰遜總統,為非裔美國人所做的貢獻比林肯以來的歷任總統都要多。很多人還會説,尤利西斯·格蘭特和哈里·杜魯門都做出了比特朗普更多的貢獻。其中格蘭特為了鎮壓三K黨創建了司法部,執行聯邦民權法;杜魯門取消了軍隊種族隔離政策。
現任總統做出這樣的聲明,一方面是為了讓他的支持者相信他在種族問題上並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另一方面是為了削弱非裔美國人對民主黨的支持;如果他們在選舉日根本不投票,他就會從中受益。
事實上,希拉里·克林頓在2016年輸給特朗普的一個原因是,在前兩次選舉中支持奧巴馬的許多黑人選民沒有投票。但從那以後,情況發生了變化。
黑人選民的投票率幫助民主黨在2017年贏得了阿拉巴馬州的參議院選舉。他們也是民主黨在2018年中期選舉中取得壓倒性勝利的重要原因。黑人選民幫助喬·拜登重振了搖搖欲墜的總統競選,並使他在今年早些時候戲劇性地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在某種程度上,作為對這些事情的回應,一名黑人女性在11月加入拜登競選團隊,成為副總統候選人。
今年8月,喬·拜登(右)選擇了參議員卡瑪拉·哈里斯(左)作為2020年大選的競選夥伴。
8月12日,也就是拜登宣佈卡瑪拉·哈里斯成為其競選夥伴的第二天,特朗普在推特上發表了關於廢除《公平住房法案》部分內容的評論。他在推文中説,郊區居民“想要安全感,並且對我結束了這個長期運行的項目感到興奮不已,因為這個項目讓低收入家庭的住房開始入侵他們的社區。拜登會重新安排這個項目,擴大其規模,並由科裏·布克負責!”(注:科裏·布克是新澤西州一名黑人參議員,特朗普在推文中把布克的名寫錯了,正確拼寫為Cory,而不是Corey。)
吹狗哨的聲音響徹雲霄,不絕於耳。拜登還沒有提名布克未來可能擔任的任何職位。他可能會進入拜登政府,也可能不會。但他是黑人,可能擁有權力,對某些選民來説,這本身就像是一種威脅。這可能是特朗普所希望的。
不僅如此,這條推特使用的語言(“郊區家庭主婦”)似乎是從早期説法中借用來的。特朗普對現實中郊區人口的理解也已經過時了,郊區人口構成比以前更加多樣化。
在喬治·弗洛伊德被殺之後,公眾對黑人運動的支持增加了,在一些民意調查中達到了明顯的多數。但在過去幾周,隨着俄勒岡州波特蘭和威斯康辛州基諾沙的暴力抗議事件的發生,如今這一比例已回落至略低於50%的水平。
但這對總統競選沒有真正的影響。根據538.com網站的民意調查,拜登在全國範圍內仍然領先於特朗普,而且他在所有搖擺州都領先。
這種情況必須改變——而且有可能改變——才能提高特朗普在11月大選中的勝率。特朗普認為,達到這個目標的最佳途徑是訴諸於白人的種族不安全感,這一信念似乎永遠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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