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熱1年,100條熱搜,就這?_風聞
影探-影探官方账号-美日韩剧资深鉴赏员,电影专业老司机2020-09-14 15:11
作者| 香蕉姐
來源| 影探
大家應該都知道了,《花木蘭》口碑崩了。
上映3天,豆瓣4.9.
爛番茄保持75%的新鮮度,代表觀眾喜愛度的爆米花指數為51%.
不論在北美還是中國,觀眾對真人版電影都不太買賬。
電影並非粗製濫造,但也絕非優秀。
今天我們來聊聊這部電影——
《花木蘭》
2020.9.11 中國內地

理解一部電影,可以問自己三個問題:
創作者的目的是什麼?
他們成功了嗎?
這麼做值不值得?
不管受到怎樣的爭議,我們先試圖還原一下導演這麼改編的目的。

原著《木蘭辭》是一闕悲壯的英雄史詩——
磅礴的家國情懷,巾幗不讓鬚眉的英雄氣概,“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的靈巧氣質。
如此豐富的內涵,如此廣闊的羣眾基礎,我們這麼多年也沒能拍出一部像樣的作品。
最成功、最受好評的一部,是1998年迪士尼的同名動畫《花木蘭》。

作為迪士尼動畫史上,第一位不需要王子的“公主”,
木蘭贏得3億美金的全球票房,以及IMDb7.6、豆瓣7.8的口碑認證。
正在上映的劉亦菲版,正是在這部動畫版框架內改編。
上映前有這麼一件軼事。
配合“Me too”運動,把男主的上級身份,改為平級的戰友身份。


這就是我想表達的一點,電影裏有相當概念化的女權意識。
可能這也是導演的出發點。
一些槽點滿滿的設定,如果放在女性主義框架裏,一下子就通了。
槽點No.1:“元氣”
電影裏,“元氣”是一種凝聚天地之精華所得的能量。
正確使用它,可以飛檐走壁,可以以柔克剛。
外國人看了一些中國武俠片,將這種能力歸為"Chi" alt=“500” /> **花木蘭,**仰賴天賦和後天練習,習得了這種“元氣”。
但是花父不讓女兒用“元氣”,只有男兒可以用,女兒用了就為世所不容。
看到這裏,大家可能迷惑了。
怎麼一個“Chi”還搞性別歧視。
它講的還真是性別歧視。
如果往西方女性主義框架裏套,“元氣”代表女人和男人一樣共有的天賦、才華、能力。
只是在歷史上,女性的“元氣”被壓抑了,得不到展示。
她們長久被圈養在家中,繡花結婚生子才是使命。

電影改編後有一個細節。
花木蘭身在軍營裏,一直壓抑自己“元氣”,直到一次比武,花木蘭使用了元氣,把男主打敗,大家才明白原來“花軍”(木蘭化名)一直在隱藏實力。
整部電影貫穿這麼一條線索:
壓抑自我、認同自我、釋放自我。
隱含着女性在歷史上長期得不到承認,不得不隱藏能力,從而走上一條艱難的自我身份認同之路。
所以,影片不停地提“忠、勇、真”裏的“真”,即忠於自我。

loyal、brave、true,國語版《花木蘭》翻譯為,盡忠、持勇、存真
槽點No.2:鞏俐飾演的“女巫”。
女巫脱胎於動畫版單于身邊的那頭鷹。
電影裏,女巫幫助柔然攻城略地,戰鬥力爆表,卻不殺敵方陣營的花木蘭,還為救她而死。
莫名其妙??
非要理解,女巫可以看成被“污名化”了的花木蘭。
恰好在西方語境裏,不聽話的、悖德的女子,就被污名化為“女巫”“魔鬼”“女妖”“瘋子”之類的形象。

她有能力、有智慧卻得不到社會承認,只能投靠黑暗勢力。
她與花木蘭同一命運,只不過一個走向“正義”,一個走向“邪惡”。
花木蘭攻進城裏,女巫對可汗説了一句:
" alt=“500” /> 根據電影情境,大致翻譯一下:
女人也可以領導軍隊,她不是一條被嘲笑的狗(女巫曾被可汗嘲笑為狗)。

女巫在花木蘭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們有相同的處境,相同的遭遇,也有共同的目標。
從某種意義上説,對木蘭的認可,就是對她的認可,木蘭的成功,就是她的成功。
她們彼此有惺惺相惜之意。
迪士尼在《花木蘭》裏又發揮了“搞姬”的傳統藝能。
不得不説,花木蘭/女巫的設定,實在太西方了。

以上解析了創作者的目的,接下來可以回答第二個問題了:
他們的改編成功了嗎?
很遺憾,沒有。
電影停留在概念的圖解,甚至生拉硬拽;
沒有把概念壘實、落地,缺乏邏輯和情感上的説服力。
舉個很明顯的例子。
花木蘭跟女巫第一次打鬥,花木蘭在女巫的啓發下開始誠實面對自己。
這一段作為情節的重大轉折,非常重要。
結果,沒打幾回合,女巫發現花木蘭是女的,然後放了?
之後花木蘭醒了,就覺醒了?
四個字:一!頭!霧!水!

即便兩人有惺惺相惜的設定,也要用情節、表演、台詞等推動得讓觀眾信服。
這方面的欠缺,讓女巫的形象難以立住,花木蘭的行動也缺乏內驅力。
反觀迪士尼動畫。
同樣處理“接納自我”這一轉變,就十分驚豔。
《冰雪奇緣》裏,艾莎女王《let it go》唱起來,魔法biubiu的,左手建一座城堡,右手畫一個冰雕。
高亢的音樂、奇幻的魔法、走心的歌詞,都是艾莎內心世界的外化。
通過外在的堆疊,一齊將情緒推至高潮,觀眾很自然就接受了艾莎的轉變。
真人電影無法像動畫一樣,構築一個奇幻世界,卻可以通過剪輯、特效、動作等電影手段去推進情緒。
然而真人版並沒有做到。
不僅如此,你會發現在幾乎所有重大轉折的地方,都走向泄氣、疲軟,最終功虧一簣。
基本上從20分鐘開始,我與電影建立的信任就開始崩壞。
第20多分鐘發生了什麼?就是大名鼎鼎的“辭父從軍”,電影的第一個轉折。
原著裏,木蘭從軍,無奈、果決,充滿悲壯色彩。
“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徵……旦辭爺孃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木蘭辭》)
動畫版裏做了改編,但掙扎與傷感的情緒烘托得很好,直到毅然決然出走,你會覺得合情合理。

在真人版電影裏,把拔劍、舞劍、換裝幾個鏡頭拼在一起,就完成了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如此重大的心理波動?
過於簡單、機械,再加上節奏緩慢,很難不出戲。
《華盛頓郵報》首席電影評論家安·霍納迪,講過一段話很精闢:
“大部分情況下,如果一部改編作品在銀幕上遭遇失敗,
那都是因為編劇一味照搬劇情和角色,沒有仔細研究原作,挖掘其中情感、內涵、隱喻,甚至是詩意。
拜他們所賜,原本富有深度和質感的作品被改編得平庸而膚淺。”

整部電影,確實存在這樣的問題。
只有機械的劇情,沒有動人的故事。
只有被動的角色,沒有鮮活的人物。
如果只是平庸還説得過去,更嚴重的問題是缺乏可信度。
還有因文化差異,而產生的異質感。
這就説要説到文化接受問題了。

或許很多觀眾從“福建土樓”開始,從“元氣”開始,從北方出現竹林開始,就已經與銀幕上的主角產生強烈的隔膜感。
電影把“盡忠、持勇、存真”、“不愛紅妝愛武裝”、“巾幗不讓鬚眉”等中式概念換上了西式的內核。
從頭到尾,電影不斷地提醒我們:
這不是中國的花木蘭,這是好萊塢的花木蘭。

與其説西方傲慢,不如説他們拍不出我們心中的花木蘭。
其實22年前那部動畫片,也充斥着西方審美與對中國文化的誤讀。
比如,花木蘭是丹鳳眼、厚嘴唇、棕色皮膚,符合歐美對亞裔女人的審美。

片中,還有把熊貓當坐騎的橋段。
那時候互聯網沒有普及,放在現在估計會被網友噴慘。

那時候,各大小學、中學給孩子們播放美國製作的《花木蘭》。
中國電影被西方大片擠壓得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20年後,中國觀眾開始拒絕“西式亞洲臉”強加給我們的審美;拒絕快餐式的美國大片。
當我們開始拒絕被塗抹,代表文化自信的覺醒。
一個道理就是,我們理解對方由於歷史、文化、政治等因素形成的對中國的刻板認知,尊重對方改編的權利。
但是,當電影走向中國市場,我們成為觀看、評判的一方,我們同樣擁有不接受的權利。

真人版《花木蘭》上映3天,票房僅1.6億,最終票房預測3億左右。
對比迪士尼真人版《獅子王》、《冰雪奇緣2》分別8億多票房的收入,可以用慘敗來形容。
有一個問題:
我們可以拍好哪吒,可以拍好齊天大聖,為什麼拍不好花木蘭?
這麼牛的IP,這麼豐富的內涵,未來就拜託中國電影人加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