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根:互聯網時代下,羣體情緒是如何產生的?_風聞
陈根-知名科技作家为你解读科技与生活的方方面面。2020-09-14 08:47
文/陳根
情緒作為一種個體的快捷方式,能夠快速調動身體的潛能來適應環境,比如恐懼可以臨時增強動物的逃跑速度。情緒也被視為一種個體現象,是當個體評估某事件有利或不利於自身目標和慾望時產生的一種喚起狀態。
而當情緒發生在羣體層面時,個體往往在羣體的情緒體驗中逐漸趨於一致,進而聚合成羣體情緒。而在現今移動互聯網和大數據的時代背景下,羣體情緒在表達社情民意、民眾心聲方面似乎發揮了前所未有的重要作用,在一定的社會空間內呈現出更強的能量和集聚。
於是,具有廣泛關注度的社會性事件的發生、發展伴隨着各類媒體的爆棚引發着羣體情緒的一次次高漲,不斷地更新和重塑着社會價值觀念、社會羣體以及個人的認知和情感等思想意識。當我們對羣體情緒的產生機制有更多瞭解時,或許我們也能夠更加理解互聯網時代下情緒生態。
基於羣體的羣體情緒
羣體情緒,顧名思義,由羣體產生,由羣體展現,與“羣體”和“情緒”分別相關。從羣體的角度來看,羣體的強制力和羣體下的個人身份使得情緒在羣體層面趨向一致;而對於情緒來説,由於情緒的傳染性加上互聯網的傳播效應使得羣體內的個人情緒互相同化。
《烏合之眾》裏曾描述了一個廣泛的心理效應:羣體中的個體似乎喪失了部分自我意識和個性,個體行為被“強大力量主宰”,體驗到的是一種“無控制感”,因而會產生超越個體意識的集體的或羣體的情緒特徵。換言之,羣體具有一定的強制力,也正是羣體的強制力塑造和規範了羣體****成員的情緒體驗和情緒表達。
事實上,羣體中存在着一套共享的文化、知識體系,這一體系中包含了對事件的一致的解釋策略及情緒表達規範,使得羣體成員體驗到一致的情緒。這也可以被認為是一種情緒文化,即與情緒體驗和表達相關的社會文化習慣、規則和意識形態。這些因素一旦被內化,就會指導和校正個體情緒,從而形成羣體情緒集聚。
當前,我國社會的階層變化導致社會結構的轉型與調整、職業分工的精細化,新型職業的產生也推動了原有傳統羣體的變化。而在網絡社會中,主流參與羣體表現出更多的複雜性與動態性。
在不同類型的網絡公共事件中**,羣體情緒的表達往往與自身現實生活狀態與****生活經歷緊密相關,個人對網絡事件的觀點表達往往包含對自身境遇的多種情緒**。
對於羣體中的個人身份而言,當個體將自身歸屬於某個羣體時,其社會自我會被凸顯。此時人們會站在羣體的角度考慮問題,考慮羣體的利益而不僅是個人利益,其體驗到的情緒與其作為一個獨立個體時所體驗到的情緒不同。
這種集體情緒緩衝和消減了易感性對排外反應的影響,使人們有更高的心裏安全感和穩定感。這在羣體戰爭中尤為凸顯,所以才有了兵法中所言“集體的士氣”,當士兵整體呈現利於戰鬥的情緒時,就會傾向於團結和前進,反之亦然。
情緒的傳染性
情緒具有傳染性,隨着現實社會的個體情緒在網絡空間的傳遞,具有類似經歷或體驗的個體基於網絡空間內的互動,通過情緒共情、情緒感染、行為夾帶、替代性情緒經驗、社會認同等一系列社會化過程,形成網絡空間內一定範圍的共享情緒。
曾有研究通過分析Twitter文本來研究網民對主觀幸福感的表述,最終發現羣體成員之間的同質性是人們在互聯網中實現社會聯結的重要因素。成員在社羣通過分享、回覆、轉發、評論進行多點對多點的立體網狀式互動信息交流,實現情緒的相互感染,而消極的情緒則更容易在網絡中相互感染。
於是,在互聯網的傳播效應下,網民個體情緒不僅跟社會情緒產生共振,同時網民在信息互動過程中建構自己的羣體,個人情緒經過大規模的羣體性傳播演化成較為穩固的社會性羣體情緒。
此外,在互聯網環境下,信息的多節點傳播性質決定了網絡情緒的傳播也具有多節點、多層次的漸進特徵。各種網絡社羣因相似的興趣和觀念集聚在一起,羣體成員之間的情緒發生交互作用,公眾各種強弱情緒的流動以及聚合讓更具感染力的強情緒帶動弱情緒。最終就會形成一種共趨性情緒,使情緒效能的增量在不斷擴大。
豐富的媒介形式運用也更加強化了情緒的能量,公眾在社交媒體平台上藉助視頻、音頻並利用流行語、表情包等象徵性符號聚焦熱點事件,映射公眾對社會生活的態度,之後通過網絡傳播進一步放大了情緒的可覺察性。最終,隨着情緒在網絡空間中的聚合和碰撞,網絡情緒的強度將實現動態平衡。
**事實上,互聯網不僅創造了全新的時空語境,也為多元的社會利益主體形塑出各種集體記憶。**在社會公共領域尤其是跟民生利益相關的事件上,網絡空間所構建的集體記憶比傳統的媒介形式更加有力和直接。
輿情事件可以激起公眾對於事件當事方的某種特殊情緒,儘管隨着輿情的消退這種情緒逐漸淡出個人腦海,但之後又會以集體記憶的形式留存在公眾的記憶庫中。當同類型的輿情事件再次發生並觸及到公眾利益,那些特殊情緒很容易因為同一類話題的刺激被喚起,並會對新事件的輿情傳播再次產生影響。
羣體情緒的新常態
可以説,每一起網絡事件的背後都有着不盡相同的情境因素,其發生的過程、指向的對象以及利益的訴求均存在不同。但是這些事件一旦發生,其發展路徑往往會超出事件本身所涉及的範圍框架,並且在較短時間內具有極強的社會輿論吸引能量,形成了強大的網絡“輿論場”。
正是在傳統的羣體情緒的產生機制,加之信息技術下興起的新媒體傳播方式下,才形成互聯網時代羣體情緒的新常態,這也影響着互聯網事件的發生。
**首先,事件具有很強的內在聚變性。**看似普通的社會事件藉助互聯網的傳播,可以在較短時間內迅速聚集大量關注與評論。圍繞事件的各種信息與觀點如同原子彈爆炸時產生的核聚變反應,突然地、猛烈呈現在所有網絡公眾面前,特別是一些涉及社會敏感話題的事件,爆發的信息能量更為巨大。
**其次,事件具有很快的外在擴散性。**一起網絡公共事件發生之後,很快就會為社會各個羣體所知曉。而這其中,各種觀點的碰撞之後產生的輿論導向,在羣體情緒的影響下,形成從點到面的擴散。無論是否涉事羣體,是否關心事件進展,任何個體都會接收到這一事件的信息。
而更為重要的是,在擴散過程中常伴隨着偏見性、非理性的觀點,而這些羣體情緒下產生的偏見觀點一旦在網絡公共輿論中佔據主導後,不僅難以在短時間內扭轉,同時還將裹挾整個網絡輿論迅速形成暴戾情緒。
**最後,****事件具有很高的平復性。**網絡公共事件在發生的進程中可以形成巨大的爆炸性能量,但終究在短暫熱度之後迅速冷卻。信息爆炸下使得人們的網絡關注點不斷變遷,層出不窮的熱點事件分散不同羣體的注意力,互聯網時代下的羣體情緒也呈現出易變的特性。
事實上,網絡空間中的社會情緒的應對是網絡生態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公共治理的重要事務。這也意味着,網絡空間的社會情緒應對仍需充分發揮政府部門、媒體機構各方面在社會治理中的責任和作用,共同參與社會穩定風險的治理行動。
當然,羣體情緒作為一種感情動力不斷更新和重塑着社會價值觀念、社會羣體以及個人的認知和情感等思想意識。不同的羣體情緒帶來不同的社會影響,會引發不同的羣體行為和態度傾向。
無論是在危難前羣體情緒表現出高度的團結和凝聚力,還是社會公共事件羣體情緒形成的職責和審判,都需要我們對羣體情緒有一個真正的認識。正確認識並且理解羣體情緒,我們才不會成為被它裹挾的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