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園的湖上划船,是中國老百姓的小浪漫_風聞
跳海大院-跳海大院官方账号-2020-09-15 13:56

從前我只愛大海。
曾在去往格蘭島的快艇上乘風破浪,也曾在北部灣的滔天巨浪中,伴隨着同船旅客此起彼伏的嘔吐聲,第一次參悟了**“十年修得同船吐”**的真諦。
我原以為等我不再碼字的那一天,我可能會成為一名遠揚的水手,也可能在海灘上拉客坐摩托艇。
總之,我不想再碼字了。
直到上週藉着跳海大院的公費,我第一次登上了那艘命運的腳踏船,才明白過去的23年裏我失去了多少快樂。

於是心甘情願敲下了這篇公園划船的小浪漫。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是中國人關於浪漫划船的一次集體記憶。
不要以為這是一首專屬於90後記憶的歌。事實上,這首歌寫的是你爺爺那一輩兒的故事。
1955年,作曲家劉熾以北海公園遊船上少年們的歡聲笑語為靈感,為電影《祖國的花朵》譜下了這首悠揚的童謠,並划進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記憶中。

2003年,當年在北海公園划船的少年們已至耄耋之年,但這首歌薪火相傳,並且出現在了我們小學三年級的語文課本中,並背誦課文。

年少時聽這歌是歡快,長大後聽已經帶着懷念童年的天然憂傷,感慨逝者如斯夫。
無數人在這首歌底下追憶似水流年,是兩元的公園門票,是小學六年級的歌詠比賽,是課後的大掃除,整個童年的記憶都被連根拔起。
和這首童謠一起歷久不衰的還有公園的湖上划船這件事,它擁有了縱向貫穿時代的魔力,為一代又一代中國老百姓寫下划船的浪漫。
而從橫向人羣來看, 廣場屬於激情四射的大爺大媽,夜場屬於放浪形骸的俊男靚女,王者峽谷的戰場屬於青少年們。
只有公園的一汪湖面,實現了全體中國老百姓的休閒大一統。
倉促了一輩子的大爺大媽在這裏踩上兩腳追憶往事,平日裏踩動感單車的都市麗人也在這裏流露出最真實的笑容,而第一次登上這船的孩童,就如第一次登上新大陸的哥倫布,心頭縈繞着驚喜。
老中青三代的水上之旅 圖源於抖音@六月雪
當然,中國老百姓划船的記憶也不止停留在北京的北海公園。
事實上,有城市的地方就有划船聖地。 無論是廣州越秀公園,還是曾經的哈爾濱呼蘭河口濕地公園,甚至是世界上離海最遠的城市烏魯木齊,那裏的湖面上都曾留下過中國老百姓的划船往事。
只有在划船的慾望得到滿足之後,才擁有了重新面對生活的勇氣。
“心情不好就來划船,被老闆罵了來划船,看《三十而已》被林有有氣到也來划船,這是對心靈的一次流放”
“划船的時候,好像所有的KPI和人羣的擁擠都被攪拌進了船槳揚起的水花中,我有氣無力蹬出的每一腳都是為歲月靜好寫下的註腳。”
這是人們在湖上划船留下的真情實感。
確實如此, 相比起在海上花一百塊只能享受10分鐘摩托艇的速度與激情;60元一小時的公園腳踏船讓**“花錢打水漂”**得到更持久的快樂。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塊錢的流逝,都能被真切的感受消磨。
公園湖上划船已經成為了刻進中國老百姓血脈中的後遺症,以致於老百姓們看到水就想劃上兩把,暴雨後積水的街道也能成為小小樂園,這是一種本能,也是一種習慣。
被拍進影視劇中的船戲是中國老百姓划船的一個橫剖面。
隨手點開幾部以青春愛情為主題的國產片,你就能輕易讀懂中國人划船的這份浪漫。
和心愛的人去公園踩一次船,被寫進了情侶必做的100件小事中, 排在了一起去蹦一次極之前。
昔日戀人張志明和餘春嬌都是凡人,也逃不了這樣的俗套; 於是北海公園的遊船之上就出現了他倆。
遊船帶兩個人遠離塵世,彷彿整個時空只有他倆,在這個不到兩平米的空間裏,他們暢所欲言。
雖然對於腳踏兩隻船的張志明而言,餘春嬌也不過是他的其中一條。
可以説,北海公園上的這一隻小白鴨腳踏船,是男女愛情,狗血八卦的集散中心。
因為在上世紀90年代,它也曾安放了《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中想要求愛的許開陽和鄭薇。
許開陽將鄭薇約在公園遊船上求愛,這是一個男孩的浪漫動機。
但郎有情,妾無意,一切浪漫都煙消雲散,許開陽選擇憤然跳船,這是一個男孩最後的尊嚴。
志明與春嬌同款小白鴨船哦
所以説,無論哪個平行時空都寫好了同樣的邂逅。
因為湖上泛船並求愛跳河這一幕也在敍事年代更為久遠的《中國合夥人》中上演。
可見,約女神泛舟告白在幾代男孩眼中是一種永恆的浪漫,年輕時的“俞敏洪”也這麼做了。
“和我在一起,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拉你一起跳湖”,“俞敏洪”的表白詞為後來的女生敲醒了警鐘,不要輕易答應一個男生的划船約會。
女生跳湖了
《奮鬥》中的向南則要比“俞敏洪”浪漫得多。
情場老手向南跳湖假裝溺水,再等到女生心急如焚之時鑽出水面,最終兩人緊緊相擁上演“唇槍舌劍”。
當然,這些浪漫的船戲也在向我們傳遞着一個簡單的人生哲理:只有志同道合,才能成為一條船上的人。
慢有慢的浪漫,快又何嘗不是一場叛逃現實的荒誕。
在公園腳踏船的競速上,速度伴隨着激情,人們以每秒50轉的腳速奮勇向前,好像多蹬一下,生活的屁事就少一點;只要瞪得夠快,煩惱就追不上我。
圖源於人民網
但在腳踏船競速中,一定要找一個和你同頻的船友,否則你很容易就能體會**“腿長莫及”**的苦澀。
比如上週我的船友是腿比我長出25cm左右的院辦屎大淋,
他的每一腳踩蹬對我而言是秋名山上的五菱宏光,我的每一腳踩蹬對他而言是共享單車。
於是我只能放棄,並在湖上吟唱:從前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很慢。
划船競速也讓我們明白,掌握自己的人生節奏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因為那是薛定諤的研究範疇。
遊船方向盤重新定義了左中右,這讓本來就左右不分的我們更加雪上加霜。即使湖面再平靜,也讓我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迷失在了薩加索海。
我們當時就像沒有經驗的水手,卻依然想掌握命運的帆。
陷入命運的漩渦,是多數水手的宿命,他們怕遭遇在駕校被教練罵得狗血淋頭的同樣處境,於是只能在互聯網上尋求老龍王指點迷津。
但很難説,這不是遊船本身的bug,就像我們的人生也常常出bug。
所以我們踩船的時候一定要將老祖宗的“小心駛得萬年船”牢記於心。
杭州一對浪漫夫妻就一起在月黑風高夜温習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千古名言。
常在湖上漂,哪有不濕身。踩的是船,也是一場修行,一段人生,一種未知。
當小霍和男友登上游船的時候,也以為這裏歲月靜好,未曾想命運喜歡朝他們開玩笑。
掏出手機正準備拍照將自己與秋水共長天一色時,一個手滑就先讓手機和水融為了一體。
但三年後,又重新精神抖擻回到她們手中的手機,用1314的開機密碼演繹了一場長達三年的划船浪漫。
“那天一艘電力遊船從我們身邊轟鳴而過,駛離我時沒有回頭。
但我並不羨慕他們,我喜歡這原教旨主義的腳踏船,它彷彿為時光按下了慢放鍵。
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爸爸媽媽帶我划船的那個夏天,好像一切都變了,又好像一切都沒變。”
屎大淋在那天的日記本寫下這發酸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