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間集·之六 論巨物_風聞

好久沒更這個系列了

人類對於比自己大的東西（尤其是大出自己體格數百千倍的東西）懷有一種極其複雜的感情。這種感情的產生實際上算是人類的一種本能，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講，與事物的巨大本身並無關係。

我們會讚歎世界七大奇蹟，讚歎長城，讚歎那些高大華美的宮殿教堂，乃至於後來的摩天大樓。這些建築物無一例外都是巨物，並且給人一種屬於某個文明的成就感。再比如大型的水壩，巨大的客機或者遊輪，給人一種高不可攀，彷彿劃分出來一個陌生的領域的感受。這些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它們是如此巨大，以至於我們需要以一種仰視的姿態看待，它們自身自帶的那種無與倫比的價值才是我們的驚詫的根源。

換一組例子來説，如果是大型的猛獸，那種足矣將恐懼植入DNA的那種，還有巨大的兵器（比如戰列艦上的大炮），高大而險峻的山峯，一望無際的水域。這些巨物所帶來的恐懼感也絕非是來自於他們的規模本身，而是那些隱藏於他們之中，所能造成的巨大傷害與不確定性/未知，這些才是我們所恐懼的根源 。

一些抽象的概念同樣能引起我們的這種對於巨物的複雜感情，比如“神”，我們敬奉或者畏怖。再比如“國家”，如歷史上的那些橫跨大洲的帝國，足矣讓後裔們激起一波強烈的民族自豪感，那怕是最不靠譜的流言與傳説。但如果是《1984》或者《高堡奇人》裏面的那些大國，我們又是極為畏懼的，足矣讓一大批文人用嘶啞的聲音歌頌着“飄渺的自由”，好像自己的作品能夠震塌“耶利哥之牆”。對於這些抽象的概念來説，它們的“巨大”源自於我們對於現實巨物的認知，而它們的可敬/可怖則依然是來自於我們對它們的賦值。換言之，我們為自己塑造了一個在精神世界的“巨物”來令自己驕傲/恐懼，即使每個人的精神世界都是高度自由/自主的。

巨物也可以是動態，比如洪流、海嘯這些自然災害，亦或是強烈的、在社會上激起巨大反響的思潮，這些“動態巨物”或是裹挾着居中之人奔向未知，或是給旁觀者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本身也是個巨物。但是很多人始終未能拓寬自己的視野，因而對世界的巨大與未知缺乏認識。

巨大這個屬性，從來不是人的強烈複雜情感的源頭，反而是人類附加其上的種種特性才是。事物的巨大往往會掩蓋很多，這也許是這個世界的障眼法也説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