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梁興揚:西方社會了解中國抗疫不應止於某個人,某個符號_風聞
Real陈聪-观察者网编辑-2020-09-17 09:24
【文/觀察者網 陳聰】
@全真道士梁興揚 出圈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最近,因為給在抗擊疫情中殉職的人員立牌位,他被一羣外媒“圍觀”,又紅了幾分。
需要指出的是,立牌位這件事,梁興揚道長從幾個月前中國疫情仍焦灼之時就開始在做,他也一直在微博上同步。在此之前,梁興揚道長也曾用同樣的方式祭奠過革命年代的愛國志士和犧牲英烈們。
9月7日,梁興揚道長髮布微博放出了他統計的殉職人員名單。可以注意到,統計信息中有一欄會註明殉職人員是“黨員”還是“羣眾”。

中國網友都知道,這個“知識點”與另外一位“網紅”——上海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有關。身為這次抗疫的帶頭人之一,他曾公開宣揚“黨員先上”。
“自疫以來”,外媒始終關注着中國的一舉一動。
9月10日開始,包括路透社、哥倫比亞廣播公司、英國廣播公司等西方主流媒體又紛紛報道梁興揚道長的最新“事蹟”。而引起他們興趣的仍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宗教人士,言必稱“共產黨員”,製作牌位、焚香誦經……
儘管基督徒涉政在西方社會是常態,但這是中國,一個如此高調的道士……

路透社報道截圖

CBS新聞網報道截圖

BBC中文網報道截圖
面對外媒的“誤讀”,我們也忍不住好奇,梁興揚道長怎麼看,於是我們第一時間聯繫了他。
在接受觀察者網採訪時,梁興揚道長首先做出糾正:自己選擇悼念的方式很傳統,比如説製作牌位、焚香誦經等,但這些儀式並不是宗教的。在他看來,這應該是全人類紀念烈士、紀念偉人的一種通用的方式。
梁興揚道長反覆強調,自己的初衷以及能夠獲得外媒關注都在於,抗疫英雄的事蹟需要被記錄,抗疫英雄的精神需要被傳承,而這種精神是中國文明綿延不絕的關鍵,同時也是跨越民族和國界的,尤其是來自中國的抗疫英雄,他們的付出同樣為世界抗擊疫情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被問及是否認為外媒的報道客觀準確時,梁興揚道長認為,自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不要礙於文化隔閡或者是外媒常常會戴着的“有色眼鏡”而怯於發聲。
梁興揚道長還談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對於抗疫英雄他們的家屬而言也有着巨大意義,自己想做的無非就是要“告訴他們的家人,有人還記得這些人,有人還願意去宣傳這些人的事蹟,有人還能夠讓他們的故事延續”。
來自國家衞健委的數據顯示,截至9月16日24時,綜合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報告,國內現有確診病例141例,累計治癒出院病例80448例,累計死亡病例4634例,累計報告確診病例85223例,現有疑似病例1例。
早在今年5月,我國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就已進入常態化階段,工作重點也轉到了防範境外病例輸入和恢復正常的生活生產上。
採訪全文如下:
觀:道長,你好。
梁:你好。
觀:道長,這幾天陸陸續續有外媒關注到你編列名單,並且以一種宗教的、傳統的方式悼念疫情期間犧牲的抗疫英雄的事情,首先想問問你是什麼感覺?
梁:在這裏,我要跟你解釋一下,他們之所以關注並不是因為我以宗教的方式來紀念抗疫英雄,我在接受他們的採訪時也説了,為犧牲者立碑、做牌位並不是道教在做,並不是中國在做。
你看像是英國、美國,他們的民眾對於他們的先賢,像是牛頓、愛迪生、華盛頓啊,還有他們所崇拜着的英雄人物,也是需要立碑留念的,以此把某種精神和文化傳承給後人。
我的方法方式,並不能單純説是宗教的方式,而是説用了我們人類紀念烈士、紀念偉人的一種通用的方式,然後把抗疫英雄他們的精神向世人傳遞。然後,這才有了外媒的關注,有了外媒的報道,因為這是一種共鳴,一種普世價值。


疫情面前,地球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而且它不是發生在某一個國家的局部事件,而是發生在世界範圍內、無人可以避免,需要去共同面對的災難。在這災難面前,為抗擊疫情默默奉獻,乃至付出了生命的這些人會讓大家都認識到,這件事情需要所有人團結一致。
中國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努力,肯定是離不開抗疫英雄的付出的。
外媒注意到了,並不是因為我道士的身份,也許這個身份的確更引人關注一些。但是我想,外媒他們更關注的是中國有人在做着編列名單、弘揚抗疫精神的事情,在做着希望所有中國人記住抗疫英雄的事情。
觀:據我所知,目前是有路透社、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還有英國廣播公司都報道了,你有去看他們的報道嗎?站在你的角度,你覺得他們的報道客觀準確嗎?
梁:只要是報道,不可能完全做到客觀。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的報道,肯定都會帶有一定的傾向和意識形態。
對於我來説,我認為我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無論他們怎麼傳遞,中間肯定會有不同程度的信息缺失,但是我們還是要讓世界能夠聽到真正來自中國的聲音,哪怕這個聲音可能是説被削弱,或者是被扭曲一部分,我們也把需要傳達的東西傳達出去了。
如果説外界只聽到對中國的抹黑,只聽到中國的負面消息,我覺得這個對中國人為抗擊疫情所作的努力和付出是不公平的。
哪怕在某種程度上,因為文化隔閡,或者是語境方面造成的語義缺失,又或者是我們常常説的“有色眼鏡”,但是我們仍然要大膽地去説、踴躍地去説,這就是我們的自信。因為我們要相信,我們在傳達的是正確的價值觀,是普世價值,抗疫英雄的犧牲放之四海而皆準,這一定是可以為常人所理解的。
觀:剛才道長你提到,你接受了外媒的採訪,方不方便問一下他們是怎麼聯繫到你的。
梁:也是通過郵箱、微博私信、公眾號留言這樣的公開渠道聯繫的。
觀:採訪你之前,我自己也去看了一下外媒的報道,不難發現到他們會把重點放在一些細節上,例如李文亮醫生、犧牲人員的黨員身份等等,你是怎麼看的?
梁:目前,我們可以瞭解到,哪怕是在中國人中間,很多人也只知道李文亮醫生的名字,就是説另外500多個默默無聞的人,他們所獲得的關注也是趕不上李文亮醫生一個人的。
對於西方媒體來説,他們只知道李文亮,那麼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中國人,我覺得有義務告訴西方,不止是李文亮,不止是一個黨員,實際上中國還有千千萬的人在付出。其中,有558人因為這個疫情都先後犧牲了。
李文亮對於西方來説,可能是一個符號,是他們認為代表着中國抗擊疫情的符號。
但是呢,我認為我們應該向西方傳遞更多人的名字,不能説讓李文亮簡單地成為一個符號,要讓中國抗疫的這些英雄們都能夠在西方世界中被展示出來,讓他們也能夠有一席之地。最起碼,我們目前所做的讓西方世界知道了,不僅僅是有一個李文亮,還有更多類似李文亮,甚至比李文亮要來得優秀的人。
他們都站了出來,站在各行各業裏去抗擊這個疫情。
至於黨員身份,實際上並不是西方媒體在強調。為什麼統計這個黨員身份來源於網上,因為你知道在網上有很多的質疑的聲音在發表着,他們會認為政府在幹嘛,黨員在幹嘛。基於這樣的聲音,我們才把黨員的身份列出來。
實際上,我做這個事情不僅僅是面向西方,也在告訴國內一些質疑政府的人,黨員在做什麼,政府在做什麼,為我們挺身而出的人,他們是一個什麼樣的身份,他為什麼要保護我們。
其實,無論是不是黨員,他們都是中國人。是中國人,為中國人付出,為抗擊疫情付出。犧牲人員中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是黨員,又代表着一個基本的屬性,代表着政府的擔當,執政黨的擔當。就是説,我們當中最優秀的人,最勇敢的人如何去面對這場災難。
觀:一直都有關注道長你在公開平台上為抗疫英雄做的一些事情,到目前為止,除了有像我們媒體來聯繫你之外,還有沒有其他身份的人來聯繫你,比如説普通網友,比如説犧牲人員的家屬,他們又跟你説了什麼?
梁:有很多家屬都聯繫過我,有的是通過微信,有的是通過微博聯繫到我。所有的家屬都是十分認可我們的行為的。你説,抗疫期間,送別至親是十分困難的,我們做的最起碼是給了這些家屬一個心靈慰藉。
人死為大,我們焚香誦經,最起碼讓他們瞭解到,我們幫他們把至親好好地送走了,都能夠有一個體面的方式告別這個世界。
我們把這個傳統的儀式做得很充足,這樣最起碼可以讓這些家屬不至於那麼傷心,那麼難過,最起碼對家人的愧疚感會少那麼一點點。然後就是我剛才説的,心靈慰藉和心理寄託,他們能夠知道在哪裏還能看到他們的家人,他們已經往生了的至親。
這個牌位,對於普通人來説僅僅是一個名字,但是對家屬來説,卻是成就了一個至親的一生。

觀:在編列名單時,你多次強調過,自己不希望這個名單再有延長,再有新的名字被添加進去。想問問你在説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的感受,還有你現在還有什麼想對抗疫英雄們説的?
梁:對我本身來説,我不希望這個名單有所延長。因為每多一行,就代表着一個家庭的破碎。對於我們來説,這些英雄守護了我們,但對於他們來説,卻都是每一個家庭中頂樑柱般的存在,這都是至親的離去。
話説回來,我又不得不忠實地記錄這個名單。我不是判斷者,我是一個記錄者,我不想遺漏任何一個為我們犧牲、付出生命的人。我想儘可能地把他們留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記憶中,刻在我們前往未來的道路上。
去記錄他們,其實也是在記錄我們中國為什麼發展到現在而不絕的原因。
因為從最開始到現在,就是説從歷史的起點,以及從革命年代開始到現在,正因為這些人的默默付出,然後這些人的默默付出是中國文明延續至今的一個寶藏。
對於這些人,我覺得除了記憶之外,還要給他中國最根本的關懷,尤其是給他們的家人一個心理寄託。無論他們已經離去了,無論他們走得有多遠,告訴他們的家人,有人還記得這些人,有人還願意去宣傳這些人的事蹟,有人還能夠讓他們的故事延續。
萬一以後他們的家人還想看他們一眼,這裏可以作為他們的精神寄託和心靈慰藉之所在。有的時候過來看一眼,知道説自己的至親沒有白白付出。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我們就是希望英雄的付出不要被淹沒在繁雜的日常事務中,淹沒在娛樂和生活的瑣碎事情中,我們是希望把他們的事蹟給記錄下來,他們的精神記錄下來,去真正貼近老百姓,貼近普通人,把他們的事蹟有血有肉地傳遞下去,而不是簡單地給予一個表彰,然後他們背後的故事,誰也不知道。
我們所做的,也只是儘可能長久地記住他們,讓他們的事蹟不要輕易地消逝在不斷淡化的時間中。
觀:謝謝道長接受我們的採訪,非常感謝。
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