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東德包圍的西柏林，怎樣與西德聯繫？_風聞

NO.258**，**Humanitas/文

美國感覺不能再拖延下去，遂於23日繞開蘇聯在倫敦召開六國外長會議，會上美英法達成協議：將三國的佔領區合併、西佔區正式加入“馬歇爾計劃”、實行貨幣改革，還決定將於9月1日召開制憲會議，為建立聯邦德國做準備 。

校/一條人文主義狗 畫/捕風者 圖/地緣谷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蘇、英、法四國按照《波茨坦協定》的精神對德國進行分區佔領，對首都柏林也以協定所規定的比例劃分。由於柏林位於德國東部，正是蘇聯佔領區的腹地，西柏林不可避免變成了一塊飛地。

盟國在波茨坦會議上劃分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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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飽受戰火的柏林人並未享受多久太平日子，美蘇很快因為國家利益與意識形態的衝突而劍拔弩張，柏林則是兩極對峙的角力場，雙方多次製造危機，德國被分裂成聯邦德國與民主德國，西柏林也面臨着隨時被蘇聯吞併的險境。

鑑於柏林的政治地位重要，西方陣營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它，放棄就等於將冷戰的主動權拱手讓人。面臨着蘇聯的封鎖，西柏林是如何與西德保持聯繫的呢？

國家利益與意識形態的衝突

戰後初期，四國在各自的佔領區實行不同的管理辦法，導致德國戰後的經濟遲遲不能恢復秩序，貨幣體系尤為混亂，盟國管制委員會形同虛設。隨着美蘇矛盾的激化，美國意識到幫助歐洲重建是對抗蘇聯的關鍵，而德國的經濟統一又是歐洲復興的關鍵，美國的態度也從壓制轉向扶持。

戰後的德國一片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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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7月，時任國務卿貝爾納斯在巴黎外長會議上就提出把四個佔領區作為統一的經濟體進行管理，這一提議雖然遭到蘇聯的反對，但得到了英國的支持，1947年1月，英美兩國的佔領區實現合併。後來馬歇爾繼任為國務卿，通過“歐洲復興計劃”成功把舉棋不定的法國也拉進陣線。

而蘇聯從分區佔領一開始，就主張德國應首先實現政治統一，再談其他問題，因此它認定美國的所作所為是對《波茨坦協定》的背叛。在外交態度上蘇聯也儼然以主人自居，因為蘇軍為攻佔柏林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想要儘可能地攫取利益來彌補戰爭創傷，而只有設法將西方勢力趕出柏林，方能達到目的。

蘇聯不僅最先攻佔柏林，而且傷亡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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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對自己佔領區的掠奪集中於金融領域。關於德國經濟的重建，美蘇之間產生了嚴重的分歧：美國放棄了戰爭賠款，也不允許蘇聯從美佔區獲得賠款；蘇聯則堅持“只有西方國家保證德國完全償付蘇聯的軍事佔領費用和戰爭賠款，蘇聯才可能採納西方的建議。”而且蘇聯有過在佔領區濫發紙幣的前科，英美因此指責蘇聯有意製造通貨膨脹把德國經濟搞垮。雙方互不相讓，任何的會議與討論，最後都是毫無結果。

貨幣改革引來的封鎖

1948年2月20日，捷克斯洛伐克在蘇聯的操縱下發生政變，即著名的“二月事件”。美國感覺不能再拖延下去，遂於23日繞開蘇聯在倫敦召開六國外長會議，會上美英法達成協議：將三國的佔領區合併、西佔區正式加入“馬歇爾計劃”、實行貨幣改革，還決定將於9月1日召開制憲會議，為建立聯邦德國做準備。在得到了各自國會、議會的支持後，三國於6月18日正式向蘇軍駐德總司令索科洛夫斯基元帥通告了將要發行B記馬克的決定。

馬歇爾計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

美國對被戰爭破壞的西歐進行經濟援助、協助重建的計劃，

對歐洲國家的發展和世界政治格局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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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會議引發了蘇聯更加強烈的反應。3月20日，索科洛夫斯基主持召開管制委員會會議，擺明蘇聯的立場：整個柏林都屬於蘇佔區，美英法必須退出柏林。

但三國委員拒絕離開柏林，也拒絕提前透露倫敦會議的內容，索科洛夫斯基認定委員會已名存實亡，憤而退場。會後，蘇聯不甘心利益受到損害，又在10天后頒佈了《交通管理補充規定》：4月1日起，開始實施針對美國人為期十天的交通限制，從西佔區進入蘇佔區的貨物也要受到嚴格檢查，對抗逐漸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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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限的限制顯然不能阻撓決議的通過，索科洛夫斯基指責西方貨幣改革意在分裂德國，不允許B記馬克在柏林流通。作為回應，蘇聯也正式啓動了醖釀已久的貨幣改革，發行與西佔區比價不同的D記馬克。一座城市同時存在兩種貨幣，勢必會引發混亂。

6月22日，在遊行示威的壓力下，柏林市議會通過了一份“和稀泥”的決議：兩種馬克均可在柏林流通，但D記馬克只能用於東柏林。這反而起到了加速分裂的作用，也激怒了蘇聯。

德國1元馬克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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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蘇聯以“技術困難”為由全面切斷西柏林與西佔區之間的水路、陸路交通，並停止了對西柏林的能源和物資供應，一封鎖就是11個月。斯大林向美英法三國大使解釋道，封鎖是為了防止德國分裂，並要求三國重新考慮倫敦會議的決定，等於要求收回貨幣改革的決定。

1848年的西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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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運行動

蘇聯的封鎖行動確實引起了美國上下的恐慌，但杜魯門力排眾議堅持留在柏林，因為放棄的政治代價太大。只是時局已不允許再啓戰端，需要一種既能威懾蘇聯又不至於發生正面衝突的方式。

實際上在被封鎖的當天夜裏，美駐柏林軍事長官克萊上將就首先提出了空運的想法。杜魯門對這個想法的可行性抱有疑問，因為空投不僅要供應駐軍、更要供應西柏林全部公民，但為了迫使蘇聯在外交上就範，別無他法。 

實際上美國對此早有準備，早在1945年11月，管制委員會就通過一項決議，允許美英法通過漢堡、漢諾威、法蘭克福三條空中航線飛往柏林，使用時也無須知會蘇聯。如今，蘇聯將柏林圍得水泄不通，空中走廊正好派上了用場。

一列的C-47運輸機停泊在柏林空運的

主機場--坦佩爾霍夫機場卸下救援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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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空運行動也是由克萊一手策劃，他提出設想後馬上找到了美國駐歐空軍司令李梅上將，詢問空軍是否有能力向西柏林運輸物資，李梅立即派遣一支由102架道格拉斯C—47和C—54運輸機組成的隊伍，於6月26日向柏林空投了第一批補給，首次空投成功後，李梅將能調集的所有運輸機都投入空運。

1948年，柏林市民正在聚集觀看一架負責空運行動的

C-54運輸機降落於柏林-坦佩爾霍夫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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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英國空軍也來“助戰”，只是如此巨大規模的行動是沒有先例的，美軍起初在組織上手忙腳亂，運輸效率遠未達到預期。

為了保證空運順利進行，在7月17和18日兩天，美國以“遠距離飛行訓練”為名，將60架B-29戰略轟炸機部署在英國，給尚未擁有核武器的蘇聯以威懾，警告其不要擴大事態。

接着，美軍請來了真正的空運專家、指揮過“駝峯航線”的特納少將，特納將手上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命令運輸機從策勒、法斯貝格、萊茵美因和威斯巴登等基地每隔90秒就要出發一架，飛機之間要相隔500英尺的距離和3分鐘的航程，然後降落在柏林的加託、滕伯爾霍夫、特格爾機場。還命令機組成員在機場只能逗留30分鐘，更不允許離開飛機。在他的指揮下，克萊上將堅信：“即使最不利的天氣，也不能阻止我們的運輸供應的飛機從西方佔領區飛向被封鎖的前德國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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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與美國刀兵相見，蘇聯始終沒有對空中走廊下手。它也不相信美國的空運能夠解決柏林人過冬的問題，而且蘇聯的駐軍遠遠多於美軍，在絕對優勢下，不愁美國不會知難而退。事實卻是美國的空運規模越來越大，並且經受住了冬季的考驗，西柏林的人們能無時無刻地看到美軍往返的運輸機，信心空前高漲。

當然美國也不忘對蘇佔區實行反封鎖，禁止物資流向蘇佔區，本就不景氣的東德經濟再遭重創，無法獲得西部工業區的煤炭和鋼鐵，封鎖對蘇佔區的危害遠遠大於西佔區，東柏林的居民逃向西柏林的事件屢見不鮮。蘇聯封鎖近一年，不僅如意算盤落了空，國際形勢對自己也愈發不利，最終選擇妥協。

東柏林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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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月31日，斯大林在答記者問中提到如果西方推遲建立聯邦德國的話，蘇聯願意與之同時撤銷運輸與貿易限制，杜魯門與新任國務卿艾奇遜敏鋭地發現蘇聯並沒有將最重要的貨幣問題設為談判前提，形勢出現了轉機。經過三個多月的討價還價，四國終於在5月5日達成和解，宣佈自5月12日起取消一切的交通限制，危機總算是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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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整個封鎖事件，從1948年6月26日空運開始到1949年9月30日結束，美國空軍總共為柏林投放了232.5萬噸食品、燃料和其他物資。飛機總共出動189963架次，總飛行時間586827小時，行為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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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鎖雖然解除，但德國分裂已成定局，聯邦德國和民主德國分別於1949年5月23日和10月7日成立。西歐國家自知無力對抗轉而尋求美國的保護，美國則順勢建立起了北大西洋公約組織。1955年西德加入北約後，蘇聯也組織起了華約集團與之分庭抗禮。

1949年10月7日，東德總統威廉·皮克和

部長會議主席奧托·格羅提渥在建國大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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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也不意味着危機的徹底結束，柏林仍然是美蘇對峙的最前線，恢復後的水陸通道也要長期面臨蘇聯的威脅，直到1990年德國重新統一。

參考資料 l 杜魯門回憶錄 . 杜魯門；戰後美國外交史——從杜魯門到里根 . 資中筠；蘇聯歷史檔案選編 . 沈志華；跨越蒼穹——美國空軍史 . 沃爾特・J.博伊恩；美國在第一次柏林危機中的決策研究 . 楊捷；美國應對柏林封鎖的政策研究 . 張鳳豔

* 本文由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緣谷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