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眼中的美中台海之戰：（一）攻擊嘉手納_風聞

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如果不出意外，中國經濟總量將在不遠的將來超過美國，儘管各種來源對所需時間的估計還不一致。美中為台海衝突而大打出手不是不可能，但肯定是茲事體大。中國的既定國策是和平統一，但台獨必打。美國會為了保衞台獨而出兵嗎？這是一個政治決定，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美國軍事介入的勝算和成本。蘭德公司是二戰之後美國空軍建立的智囊機構，對美國政府的戰略分析和決策有很大影響。2015年蘭德公司發表了名為《美中軍事力量比判》的長篇報告，正文長達355頁，全篇更是長達430頁，從多方面研究、評估美中軍事衝突中各個層面雙方的優劣和勝算，並以1996、2003、2010、2017年幾個時間點做趨勢分析，推斷未來。5年過去了，這依然是對於美中軍事對抗最詳盡的研究報告。相信美國內部對這報告會有定期更新，要是能對比就好了。本系列只能根據2015年的原文分篇評述，在可能的情況下增補。

蘭德的2015年長篇報告至今依然是最權威、詳盡的美中軍事力量對比研究

蘭德報告涵蓋美中在台海和南海衝突的兩個情況，但報告也坦率承認，美中在南海衝突的可能性和動力遠遠不如台海。對於台海，報告只討論海空戰場，不討論地面戰爭的問題。事實上，台海打到登陸之後的地面作戰，結局只是時間問題了。有意思的是，報告也完全忽略了台灣和日本軍力的因素，完全是美國與中國的對抗。本系列將重點集中於台海部分，南海部分分篇單述。

一般認為，台海衝突將是海空為主體的戰爭，戰爭大局將在海上和空中決定。到了解放軍登陸台灣的時候，戰爭的大勢已定。在海空戰中，制空權至關重要。離開制空權，制海權就無從談起。從二戰中巴巴羅薩作戰到十月戰爭，制空權要從地面抓起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把對方空軍基地打掉，把對方的空中力量消滅在地面上，這是效率最高的制空作戰。

傳統上，這是轟炸機和戰鬥轟炸機的任務，但中國空軍的進攻性打擊力量儘管歷史不短，在實力上還處在早期發展中，因此中國走了世界軍事歷史上獨特的道路，發展了非對稱的大規模導彈打擊力量。中國已經組建了世界上最強大的導彈打擊力量，二炮的核常兼備能力也因此是世界上獨特的。

從1996年到2017年，二炮/火箭軍的發展是驚人的。蘭德沒有包括經取的是可以覆蓋日本的東風16、17，更沒有可以覆蓋關島的東風26

二炮不僅裝備了大量近程、中程、中遠程和遠程彈道導彈，還裝備了大量巡航導彈。彈道導彈按射程分類並沒有統一的標準，一般認為1000公里以內為近程，1000-3000公里為中程，3000-5500公里為中遠程，5500公里以上為遠程（也稱洲際導彈）。對於台海衝突來説，近程導彈的射程足夠涵蓋台島和位於韓國的美國空軍基地，中程導彈把沖繩、大部分日本和菲律賓的美國空軍基地置於射程之內，中遠程導彈則可以威脅到關島。

DF-11和DF-15是二炮最早裝備的用於常規打擊的彈道導彈，DF是“東風”的簡稱。這兩種單級固體火箭推進的近程彈道導彈都是公路機動發射的，研製開始於80年代，最初用於出口。第一代DF-11採用慣導，圓公算概率誤差（CEP）達到600米，也就是説，導彈有一半概率會落在瞄準點為圓心的600半徑以內。DF-15不僅射程較遠，也採用了初級的末端制導，CEP下降到300米。

2003年時，新一代DF-15投入使用，DF-11A則採用GPS中繼修正，精度提高到200米。部分DF-11A還具有光學末端校正，精度進一步提高到20-30米。DF-15A稍後則採用GPS制導和雷達末端校正，精度提高到30-45米。2009年時，DF-15B據稱擁有主動雷達制導和激光測距，精度達到5-10米。

DF-16則是全新的導彈。這是兩級固體火箭推進的，射程介於近程和中程之間，足夠覆蓋沖繩的嘉手納空軍基地。DF-16尺寸較小，成本較低，在部署上與DF-15相當，但在射程上與DF-21C低端重合。不僅可用於從大陸深遠縱深覆蓋台島目標，還在攻擊沖繩目標時具有比DF-21C更高的效費比，具有很高的使用靈活性，英國的簡氏甚至認為DF-16可能會取代DF-11和DF-15。

 

由於時代侷限，蘭德報告提到了DF-21C，但沒有提到DF-16、DF-17、DF-26。或許正是預見到無法有意義地預測中國軍事技術的迅速發展，蘭德報告只預測了兩年後的2017年，必須説，這是明智的

DF-21是“巨浪上岸”的結果。中國以60年代研發的“巨浪”潛射彈道導彈為基礎，研發了具有公路機動發射能力的DF-21中程彈道導彈。這原本是核導彈，但2000年後中國研發了常規彈頭、具有GPS中繼彈道修正和雷達末端校正的新一代DF-21C，在外觀上與核彈頭的DF-21系列無法區別。中國對各種彈道導彈的數量是保密的，外界對常規彈頭的DF-21C的確切數量始終不清楚。

除了彈道導彈，中國的巡航導彈也開始形成數量。巡航導彈實際上就是一次性使用的無人駕駛自殺飛機，技術難點不是飛起來或者有足夠的射程，而是超低空巡航和遠程精確制導。外界對中國的巡航導彈項目有很多混淆，名稱上也有“東海”、“長劍”等多種名目，蘭德在報告中統稱為DH-10，DH是“東海”的簡稱。DH-10有陸基發射和空中發射兩種，空中發射平台為轟-6。DH-10的射程高達1500-2000公里，由轟-6攜帶、在1800公里距離上空中發射的話，實際最大射程至少3300公里，可以覆蓋關島的安德森空軍基地。轟-6H可以攜帶兩枚DH-10，更新的轟-6K可攜帶6枚DH-10。到2014年，在中國空軍的106架轟炸機中，有36架是新型的轟-6K，70架是較老的轟-6A/H/M。

蘭德提到了轟-6K，但也沒有預見到轟-6N

自從1996年台海導彈危機以來，中國一直在致力於研製反制美軍干涉的殺手鐧武器，這不是秘密。但在很長時間裏，對於這些傳説中的殺手鐧，有三個問題一直難以解答：

1、存在性

2、數量

3、有效性

中國的保密制度又嚴格，又漏洞百出，這使得西方難以判斷坊間傳聞的真假。歷次演習和閲兵展示逐步確認了很多坊間傳聞，包括俗稱“關島快遞”的DF-26，這應該就是蘭德報告中“型號不明”的中遠程彈道導彈。蘭德認為DF-26在2016-19年間才能服役，DF-16也只有少量服役。但在抗戰勝利70週年閲兵中，就有16枚DH-26拉上了長安街，另有8枚DF-16也拉上了長安街。很難想象中國會為了閲兵而把所有戰備導彈都拉上長安街遊行。換句話説，對中國的導彈數量不宜低估。同時，美國國防部關於DF-11/15的數量從2010年開始就穩定在1200枚左右，多年不變，美國國防部對此並無説明。一種解釋是中國正在用較新型號的DF-11/15取代過期的導彈，所以總數大體不變；另一種解釋是美國國防部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索性不猜了。但中國導彈的有效性不再需要懷疑，遙遠海上機動的航母都能打中，跑道這樣的固定目標就不用説了。蘭德羅列的DF-15B（也在抗戰勝利70週年閲兵中展示）達到驚人的5米，這已經接近巡航導彈的精度了，徹底改變彈道導彈精度不高的傳統觀念。

蘭德對台海衝突的構想是典型的西方臆想：隨着中國國力強盛，中國對國家統一的要求越來越迫切。在大陸對台灣強力施壓未果之後，台灣反彈，走向獨立，於是大陸決意發動軍事進攻，武力統一。在台海戰爭一觸即發的時候，美國應台灣要求協助保衞，美中軍事衝突由此爆發。中美都有足夠時間準備，都有搶先攻擊的機會。中國可以放手攻擊周邊美軍基地，美國可以放手攻擊中國大陸目標（戰略目標除外）。這樣的想定有多少現實性值得另外討論，但這提供了中美軍事衝突的地緣政治背景框架。

對於美國空軍來説，地理環境是一個巨大的挑戰，美國缺乏離台海戰場近便的空軍基地。考慮到典型戰鬥機不經空中加油的作戰半徑大約為1000公里，只有嘉手納和普天間在有效半徑之內，而普天間只有一條2700米跑道，設施以保障陸戰隊的直升機為主，並不適合保障大規模空中作戰。但中國空軍有39個空軍基地在距離台北800公里以內的範圍。中國只需要集中火力打掉嘉手納和普天間，就可以迫使美國空軍戰鬥機增加航渡時間，降低出動率，極大地削弱在台海空域的可用實力。巖國也在DF-16的射程之內，如果巖國也被打掉，離台海最近的就是橫田了。2200公里單程加上在戰區維持必要的留空時間，將要求在出航和返航途中各空中加油至少一次。加油機也是需要空軍基地的，而且需要很長的高質量跑道。空中巡迴的加油機還需要護航，否則加油機被打掉，一批亟待加油的戰鬥機都可能被迫墜海，但向加油點匯合的戰鬥機容易暴露加油機的位置。這些都增加美國空軍的戰術負擔。

在一些圈子裏，嘉手納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了

熟悉安德森的人也越來越多

韓國的羣山和烏山在理論上也可以使用，但考慮到中國與韓國的關係，韓國基地靠不住，美國空軍不能指望韓國容許美國飛機從韓國領土內的基地出擊到台海。即使美國飛機從羣山和烏山出擊，這裏離山東的距離沒有超過福建到台灣多少，沖繩都被納入打擊範圍了，沒有理由認為羣山和烏山就不能。

橫田、三澤、安德森距離更遠，但也在中國的中程和中遠程導彈射程之內。

蘭德用作戰模擬方法研究中國對美國空軍基地的攻擊效果。作戰模擬也稱仿真，這實際上是數字化的沙盤演習。蘭德假定飛機散佈在停機坪、機庫和加固機堡內，彈道導彈配備反跑道專用的集束鑽地彈藥，停機坪上暴露的飛機用彈道導彈運載的集束彈藥攻擊，機庫和機堡內的飛機用配備單彈頭的巡航導彈攻擊。在數字沙盤演習中，中國導彈攻擊以嘉手納和安德森為主要目標，以癱瘓時間長度為評估指標。癱瘓時間很短沒有戰術意義，癱瘓時間達到幾天甚至幾周，那雖然不至於就此迫使美國空軍退出戰鬥（美國空軍還可能從更遠的基地出動），但至少極大地降低美國空軍的出動率和戰鬥效率。嘉手納是距離台海最近的空軍基地，這也是台海周邊800公里以內唯一的美國空軍基地，安德森則是離台海最近的美國本土基地。打癱這兩個基地具有最大的典型意義。

數字沙盤演習以1996、2003、2010、2017年為基準時間點進行。在1996年和2003年，中國尚缺乏足夠的中程彈道導彈，巡航導彈還沒有形成戰鬥力，美國空軍的出動基本上不受阻礙。2010年時，嘉手納已經在DH-10的射程之內，但安德森只有用轟-6在作戰半徑的極限上空中發射的DH-10可以覆蓋，否則還在射程之外。到2017年，嘉手納可能在幾百枚中程導彈和近千枚巡航導彈的射程之內，但蘭德對於安德森所受的威脅水平不確定，既可能面對有限增加的轟-6加DH-10的威脅，也可能面對全新的中遠程彈道導彈的威脅。蘭德報告是在抗戰勝利70週年閲兵和DF-26還沒有確認的時候做出的。

數字沙盤演習按照跑道攻擊、停機坪攻擊、機場設施攻擊三個情況分析，並以嘉手納為典型案例。

嘉手納是駐日美國空軍的主要基地，駐紮着第5航空隊第18聯隊，下轄第44“吸血蝠”中隊和第66“鬥雞”中隊，都裝備F-15C/D戰鬥機，在戰時可得到太平洋空軍和美國本土空軍的增援，如弗吉尼亞的蘭利空軍基地第一戰鬥機聯隊的F-22戰鬥機。嘉手納有兩條3600米長的跑道，一條60米寬，另一條90米寬.。戰鬥機在航展中會表演超短距離起飛和降落，但在作戰條件下的重載起飛需要的距離長得多，對於台海這樣的遠程作戰，不重載（甚至超載）起飛根本是在浪費時間。根據美國空軍的機場搶修手冊，典型戰鬥機需要至少1500米長、15米寬的連續平整跑道才能正常起飛降落，這是戰鬥機對跑道的最小平整表面（簡稱MOS）要求。要使得跑道不能起落戰鬥機，彈坑分佈要確保所有殘留的連續平整表面小於MOS。因此，對於嘉手納的兩條3600米跑道，中國需要對每條跑道至少在1/3長度和2/3長度處設有兩個瞄準點，確保每條跑道被截成三段，這樣才可能確保每段長度小於1200米，低於MOS要求。

嘉手納只要命中紅點標註位置，就可以有效阻斷戰鬥機起飛，藍色是停機區

安德森也只要命中紅點位置，就可有效阻斷加油機和轟炸機的起飛，紫色是停機區

在美國空軍手冊裏，加油機（包括KC-135和KC-10）的MOS要求為2100米長、45米寬。要使得嘉手納不能起降加油機，只要每條跑道中點有一個瞄準點就夠了，滿載的加油機或其他大型飛機無法在截成兩半的嘉手納跑道上起飛。

蘭德的數字沙盤演習裏沒有計入從滑行道和停機坪起飛、着陸的情況。在緊急情況下，只要滿足MOS要求，滑行道和停機坪也可以起飛、着陸。但滑行道和停機坪的表面鋪裝強度不能經受反覆起飛、着陸的衝擊負荷，若干次使用後，可能損壞，那時要搶修的就不止跑道，還要包括滑行道和停機坪了。順便説一句，用高速公路充作跑道使用，除非在建造的時候就有相關考慮，否則也有鋪裝標準不夠的問題，只能偶爾為之，不能連續使用。

導彈攻擊對封鎖跑道的成功取決於5個因素：

1、中國導彈的數量

2、中國導彈的精度

3、美軍工兵的搶修速度

4、美軍的反導能力

5、中國對跑道損毀和修復情況的戰情獲取

蘭德用美國空軍BLU-67反跑道炸彈的數據來代表DF-21C的反跑道集束彈頭性能，每個4.75公斤的子彈頭攜帶2.75公斤炸藥，可以造成1.5米直徑的彈坑。DF-21C的運載能力可以攜帶82枚這樣的子彈頭，子彈頭的散佈半徑為90米。除非彈着點徹底錯過跑道，否則彈坑之間的平均間距小於9米。較高的彈道和較大的再入速度實際上能造成更大的破壞，但這個效應忽略不計了。蘭德報告中主要考慮DF-21C，但也指出了DF-21C、DF-16、DF-15B混合使用的可能性，這影響到可供使用的導彈數量。

在數字沙盤演習中，首先確定瞄準點的數量，然後根據CEP計算90%置信度下確保摧毀所需的導彈數量，顯然CEP為50米的DF-21C具有很高的概率可以確保擊中跑道，這大大降低了所需導彈的數量。如果CEP大大超過50米，要確保擊中跑道就需要多得多的導彈。在加入反導因素和導彈本身的可靠性後，可以折算出實際需要的導彈數量。最後命中的導彈數量的分佈用蒙的卡羅方法計算，這是隨機數值模擬的典型方法，相當於用擲骰子決定隨機事態的發展。

對於60米寬跑道，使用CEP為40米和可靠性為85%的導彈，上表列出彈坑分佈不超過15米的概率。顯然，單發導彈已經有相當高的摧毀概率，兩發以上基本上可以確保擊中特定的瞄準點。但要確保四個瞄準點都被摧毀，每個瞄準點各發射兩發只能達到92%的摧毀概率，這是簡單的概率問題。

蘭德考慮了各種組合，比如中國導彈的CEP從5-150米，可靠性從50-100%，美軍搶修跑道時間從4-8小時，子彈頭散佈從20-350米，各種不同的MOS尺度，以及中國的情報能力。中國的情報能力是一個不常受到重視的問題。要是中國可以隨時精確掌握跑道受損和修復情報，只需要最低限度補射就可以確保繼續封鎖跑道；反之，如果中國對跑道受損和修復情況一無所知，就只能根據對跑道修復速度的估計盲目補射，而全然不考慮跑道的實際修復情況。

在2015年，中國的無人機技術還猶抱琵琶半遮面，現在清楚了，對嘉手納的打擊效果評估不是問題，中國有足夠多的手段

對嘉手納而言，假定導彈可靠性和突防成功率的綜合效果為75%，也就是説，25%由於故障或者被攔截而沒有到達目標，CEP為50米，美軍對於每一個被擊中的跑道瞄準點的搶修時間為8小時，中國擁有理想的跑道損壞和修復情報，美軍工兵剛修復就立刻補射，確保繼續封鎖。下表羅列了數字沙盤演習的結果。

對戰鬥機和加油機癱瘓天數的差別是由於不同的MOS要求，在同樣的彈坑密度下，美軍工兵需要更長時間才能修復更大的連續平整表面，才能供加油機恢復使用。這是理想化的計算結果，實際使用情況當然可以有所不同。比如中國將部分導彈用於封鎖巖國、橫田或者三澤基地，即使不能阻止戰鬥機的使用，也可以阻止加油機的使用。或者留下部分導彈，以備戰爭延長後的後續階段作戰。

基準想定結果的代表性還要取決於對於條件變化的敏感性，如果輸入條件稍微變化一點，結果就大相徑庭，那基準結果的可靠性就有問題。為此，蘭德計算了多種不同想定情況。

 

想定1假定中國導彈由於可靠性不足或者美軍反導的有效，能成功到達目標的概率從75%下降到50%，另外，美軍工兵搶修跑道的時間從8小時縮短到4小時。顯然，中國導彈攻擊的有效性大大降低，只發射36枚導彈的話，確保跑道關閉的時間從4天急劇下降到只有0.6天，實際上起不到多少戰術作用。如果中國不具備有效的戰損評估情報，只能每4小時盲目補射，那樣的話，即使有274枚導彈，也只能確保封鎖不到3天，戰術作用有限。

但蘭德的戰術想定還是簡單化了，實際戰鬥可以複雜得多。針對美軍的反導能力，部分中國導彈可以集中攻擊反導雷達和發射陣地，可以有效地提高後續作戰中導彈的到達概率。在導彈攻擊的間隙中，針對正在搶修的美軍工兵發動補射，更可以有效地削弱和阻滯後續搶修能力。工兵在暴露的開闊地中作業，工兵裝備和器材也在暴露之中，對於集束彈藥攻擊缺乏有效防護，容易遭到殺傷。對付暴露的軟目標，0.5公斤的子彈藥就很有效，DF-21C的500公斤戰鬥部可以攜帶數以百計的子彈藥，形成密集、有效、大範圍的殺傷。另外，嘉手納的跑道被關閉後，沖繩上空的防空屏障出現漏洞，中國空軍的打擊機羣也有機會跟進攻擊，對導彈攻擊形成補充。

要是戰時不顧安全而密集進駐，戰鬥機只能露天停放，必將招到中國導彈的打擊，上為“沙漠風暴”作戰期間沙特的達赫蘭空軍基地，下為韓國的羣山空軍基地

反工兵的集束彈藥對付暴露在停機坪上的飛機當然也有效。蘭德計算下來，不考慮可靠性和反導因素，以CEP為50米為例，108枚中程導彈足以清掃嘉手納的停機坪四遍，或者在清掃停機坪一遍的同時，封鎖跑道一個星期以上。

蘭德還計算了中國用巡航導彈攻擊嘉手納的機庫和加固機堡的問題。加固機堡能抵禦集束彈藥的攻擊，但無法抵禦具有400公斤以上彈頭的高亞音速巡航導彈的直接命中。嘉手納有27個機庫和加固機堡，這也使得在向嘉手納大量增援時，不可能所有戰鬥機都進入各自的機庫或者加固機堡，這正是用集束彈藥攻擊停機坪上停放飛機的價值所在。另外，大型飛機如加油機、預警機、電子支援飛機、運輸機等無法放進機堡，機庫只能提供有限防護，也只有有限位置，很多必須露天停放。蘭德報告中設定DH-10的CEP為10米，這要求兩枚導彈確保90%的命中率。蘭德假定中國在2010年已經擁有200枚DH-10，平均每個嘉手納的機庫和加固機堡攤上7枚巡航導彈，即使算上反導攔截，也基本上可以確保所有機庫、機堡全軍覆沒。

巡航導彈也可以用於攻擊半地下的油庫。嘉手納有6個直徑50米的半地下油庫，單枚CEP為10米的巡航導彈就有90%以上的概率可以擊中。60枚DH-10可以90%的概率確保嘉手納所有27個機庫、加固機堡和6個油庫被擊中。全地下甚至隱蔽的油庫增加基地的生存力，反之，油庫一旦被毀，留下跑道和機堡也白搭。

巡航導彈攻擊暴露在停機坪上的飛機也有獨特優點。巡航導彈速度慢、高度低，可以使用帶末制導的智能集束彈藥有的放矢地攻擊，而不是撒胡椒麪，降低導彈的需要量。這就和攻擊行進中的集羣坦克一樣。同樣，用巡航導彈作為封鎖跑道的後續攻擊，也可以沿跑道飛行，撒佈反跑道彈藥，大大增加有效撒佈密度，提高攻擊效率。

在蘭德的想定中，沒有包括多軍種聯合作戰的問題，而是各軍種分別行動。這是為了分析的便利。但蘭德報告也明確指出，這樣的簡單化的對比不能孤立地看，只能作為參考。數字沙盤演習中也沒有考慮到美軍主動反擊中國的導彈發射陣地的問題。另外，美國空軍直接進駐台灣空軍基地和重新啓用菲律賓的克拉克、蘇比克基地問題沒有提到，美國空軍戰鬥機直接進駐台灣本島上的空軍基地並不實質性地改變中國的戰術計劃，台島空軍基地本來就在打擊範圍之內。蘭德報告中沒有提及解放軍針對台軍的直接作戰行動，但任何台海作戰都必然包括這一部分。菲律賓的基地使問題複雜化了，至少大大增加了必須打擊的離台海近便的空軍基地數量。日本航空自衞隊基地的問題也沒有提到，比如那霸基地就離普天間很近。宮古島之類反而並沒有太大的威脅，基地容量太小，抗打擊能力也不足。

蘭德報告的結論是，1996、2003年時，中國對嘉手納沒有實質性威脅，美國空軍在沖繩空軍基地抗打擊和行動自由度方面有絕對優勢。2010年時，由於中國導彈威脅顯著增加，雙方已經達到均勢。2017年時，中國導彈在數量和技術上的飛速發展使得美國空軍在沖繩基地問題上處於劣勢，已經難以確保基地運作和有效支援台海作戰。

中國的導彈威脅根本地改變了近20年美國空軍的作戰樣式，至少在台海，美國空軍不再可能在靠近戰場的前沿依然享有安全、高效、大容量的空軍基地。在冷戰期間，中歐和日本美國空軍基地也受到蘇聯威脅，但“飛毛腿”導彈的精度很低，蘇聯飛機也缺乏精確制導彈藥，只能用無制導重力炸彈直接攻擊。點防空、攻勢制空、疏散、偽裝、加強機堡等措施都能有效地提高戰區美國空軍基地的生存力。但中國的導彈威脅增加了精確打擊的要素，而且突發性強，威力大。疏散和加強依然有用，但還要結合有效的反導和加強的工兵。在必要的時候，還需要採用冷戰時曾考慮過的攔阻索、彈射起飛等技術手段，即使實際平整表面小於MOS要求時，依然可以維持一定的出動率，增加中國確保封鎖的難度。最重要的是，這是冷戰後美國空軍第一次必須考慮作戰中基地生存力的問題，將極大地影響美國空軍的決策，並根本性地改變美國空軍的作戰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