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絕處逢生，但張一鳴懸着的心還不能放下_風聞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壹娛觀察（ID: yiyuguancha），文/大娛樂家。

美國政府大戰字節跳動與TikTok的戲碼，在美國商務部針對TikTok的禁令截止日期到來前，似乎迎來了巨大轉機，上週最終成型的甲骨文、沃爾瑪入股TikTok的方案得到了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首肯，一場拉鋸戰似乎即將塵埃落定。

9月20日，TikTok發佈聲明稱，為了確保1億美國用户能夠繼續使用TikTok這款高人氣的視頻及內容應用軟件，滿足美國政府監管要求，加強TikTok美國業務，字節跳動、甲骨文和沃爾瑪就新方案達成原則性共識。三方將按照此共識，儘快達成滿足美國和中國法律要求的合作協議。

而根據彭博社的報道，美國總統特朗普在週六離開白宮前往北卡羅來納州參加競選集會時對記者表示，他已經在“原則上”同意了這一方案。

至此，可以説這場持續了將近半年時間，圍繞着TikTok所有權的鬥爭算是有了一個相對明晰的結果。不過在最終協議沒有公佈之前，其中依然存在相當多的變數，起碼就目前來説，各方在某些問題上的表述就已經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被下架前一刻，TikTok獲得轉圜生機

根據特朗普8月6日的那道總統令，9月15日其實就已經是TikTok被禁的最後期限，但由於字節跳動依然保持着與甲骨文、沃爾瑪等美國公司的談判，使得這一禁令被執行的時間向後拖延。

不過即便是如此，在美國東部時間9月18日上午，美國商務部以國家安全以及數據隱私為由，宣佈9月20日，微信和TikTok將從美國所有應用商店下架並不再更新，微信支付同步遭禁。

圖源網絡

同一天，微信的所有在美境內的公對公服務被禁止。而TikTok和甲骨文的數據安全合作協議尚未通過美國總統特朗普放行，其公對公服務遭禁的時間表延後至11月12日。

商務部這一對總統令的詳細解釋意味着，禁令生效後，美國已經下載微信的用户仍可以繼續使用基礎的個人通訊功能。而TikTok因為無法使用當地服務器以及包括CDN等在內的視頻加速服務，將幾乎不能繼續在美提供服務。

針對美國商務部的最新禁令，TikTok方面於晚間發佈聲明明確反對美商務部的決定，並稱將繼續推進對美國行政訴訟：“美國政府此前行政令未經正當程序頒佈，可能剝奪美國民眾及小企業發聲和生存的重要平台。為此，TikTok將繼續堅持訴訟，維護用户、創作者、合作伙伴以及公司的正當權益。”

不過就在商務部這份禁令發出24小時之後，TikTok的命運再次被反轉，長久的不確定性之中似乎終於看到一線曙光。

美國東部時9月19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公開表示，“原則上”已批准美國公司甲骨文、沃爾瑪與TikTok的合作協議。

美國商務部隨後發佈聲明稱，在特朗普的指示下，鑑於最近的積極事態發展，9月20日下架TikTok的禁令將延遲至9月27日23時59分，並且隨着事態發展該禁令也可能會被撤銷。

美國商務部隨後發佈聲明

特朗普當日在白宮新聞發佈會上公開提到，該合作將會在美國設立“全新的公司”，給美國帶來2.5萬就業崗位，大部分在得克薩斯州。“我在原則上（inconcept）批准了這個協議”，“已給予這個協議我的祝福，如果它們做成了，那OK，如果沒做成，也沒關係。”

隨着特朗普終於公開表明了態度，參與談判的各方也終於不再藏着掖着，紛紛發佈了公開聲明。

主要參與者美國互聯網企業甲骨文宣佈將作為TikTok的安全雲服務提供商，並持有12.5%的少數股權。TikTok隨後在推特上發佈英文聲明，確認了甲骨文的説法，還稱正與沃爾瑪就商務夥伴關係合作。

“兩家公司都將參與IPO前的一輪融資，最多可以持有共計20%的股份”。TikTok在聲明中稱，他們將繼續維持以及拓展TikTok全球在美國的總部，為美國帶來2.5萬就業。

根據路透社的説法，在字節跳動的控制下，TikTok Global還會組建新的董事會和管理層。

TikTok近期將開啓一輪Pre-IPO融資，甲骨文和沃爾瑪將在此輪融資共計投資約125億美元。該輪融資完成後，TikTok的投後估值將達到約625億美元，同時，字節跳動將繼續掌握TikTok的控制權，甲骨文和沃爾瑪則會分別獲得TikTok12.5%和7.5%的股份。

據《華爾街日報》報道，若本輪融資完成，字節跳動則持有TikTok Global 的八成股權，美國公司（甲骨文等，以及原本持有字節跳動股份的美國投資機構）在TikTok Global的股份佔比會超過50%，整體計算下，TikTok Global約53%股權屬於美國投資者。不過在21日的澄清聲明中，字節跳動一上來就強調了其依然擁有TikTok Global的控股權。

從賬面上看，這相當於是變相滿足了此前特朗普一直堅持的“TikTok必須出售給美國公司”的強硬要求。特朗普表示，新創造的就業會主要集中在得克薩斯州，TikTok還會被叫做TikTok，但“將會與中國無關”。

德州州長Greg Abbott發佈推特

根據路透社報導，字節跳動需要放棄一些控制權，TikTok Global大部分董事及行政總裁將會是美國籍。根據沃爾瑪最新的聲明，他們將會委派一名高管加入董事局，其餘四名董事的構成中除了張一鳴之外，其餘將會是字節跳動美國投資機構高層。

TikTok當日發佈的另一份中文聲明中稱，字節跳動、甲骨文、沃爾瑪就“雲上加州”方案達成原則性共識。三方將按照此共識，儘快達成滿足美國和中國法律要求的合作協議。

甲骨文與TikTok的合作模式類似蘋果在中國由雲上貴州進行的數據安全合規合作。由於TikTok美國業務在加州洛杉磯設有辦公室，該方案也被稱為“雲上加州”，並稱該方案不涉及技術及算法轉讓。

美國財政部發言人Monica Crowley隨後也發聲明稱，“總統已審查了甲骨文、沃爾瑪和TikTok Global之間的協議，以解決TikTok業務所構成的國家安全威脅。甲骨文將負責保護所有美國用户數據的關鍵技術和安全責任。交易的批准取決於與甲骨文、沃爾瑪合作的交割，以及必要的文件和條件。這些文件和條件將由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批准。”

最終簽字畫押之前，變數依然存在

儘管各方都已經紛紛出面表態，TikTok似乎已經成功“渡劫”，似乎就只剩下溝通具體的協議細節並交與美國政府審核批准。

但即便是在目前這一似乎皆大歡喜的局面中，也依然存在一些不和諧的因素。

在公開發言中，特朗普還提到，這項協議中的參與公司將設立總額為50億美元的面向美國年輕人的“教育基金”，旨在教導美國年輕人“正確的歷史而非假的歷史”。他説道，“這是我一直在要求的貢獻，接下來我們就看看這一切是否發生”。

特朗普公開發言

針對“TikTok將在美國設立一個50億美元的教育基金”這一説法，字節跳動9月20日通過其頭條號發佈澄清公告稱：“我們也是從新聞中第一次聽説50億美金的教育基金。公司一直致力於教育領域的投入，也計劃和合作伙伴、全球股東一起為全球的學生啓動基於AI和視頻技術的在線課堂項目。”

但根據根據沃爾瑪最新的聲明，TikTok Global除了將在美國創造超過2.5萬個工作機會，TikTok Global還將向美國財政部支付超過50億美元的新税款（new tax）。

9月21日，針對這一個税收數字，字節跳動發佈的澄清聲明稱對財政部的税收是對TikTok未來幾年業務發展所需繳納的企業所得税和其他經營税的預測。

至於投入50億的“教育基金”，字節跳動的解釋是TikTok Global將與甲骨文、沃爾瑪，以及字節跳動四家美國投資機構共同創立一項“教育計劃（educational initiative）”，開發並提供一種AI驅動的在線視頻課程。其內容包括基礎閲讀、數學、科學、歷史和計算機工程，範圍覆蓋城鄉兒童。此計劃資金數額尚未公佈。

字節跳動官方號説明

從流程上來看，字節跳動與甲骨文、沃爾瑪的提案要先獲得美國財政部的審議批准，再由特朗普最後決定通過與否。而此前美國財政部已經向字節跳動和甲骨文回覆了關於三方提案的修改意見，兩家公司也對修改內容達成一致。如今特朗普的表態似乎暗示這些修改已經通過。

目前關於新修改後的提案細節尚未透露，是否要設立向CFIUS彙報的國家安全委員會以及如何保證核心算法和技術的歸屬等，都值得關注。但由於最早之前特朗普就提出過想要讓美國政府從美國公司收購TikTok中收取“中介費”，如今這一要求顯然演變成了一家擁有50億美元的“教育基金”。但若是如字節跳動所説他們完全不知道有這一要求的存在，那麼當特朗普看到一份無法如願以償的協議時，他還能在“原則上”同意嗎？

或許這又是字節跳動的試圖降低國內公關壓力的一種手段，畢竟花費幾十億美元為美國青少年的教育費心和早早就設定了繳税指標，無論如何也很難在當下的國內輿論環境中獲得正面評價，因此在最終協議公佈之前，採取模稜兩可的態度起碼不至於再次讓字節跳動和張一鳴處在一個難堪的位置上。

畢竟出讓數據和部分股權換取TikTok的生存，在部分狂熱的民族主義論調中已經屬於“割地求和”的姿態，如果還要破財免災，恐怕國內輿論這一關又將相當難過。

同時這一協議的另一大變數自然還是中國方面，之前中國商務部在八月底出台的限制技術出口目錄使得TikTok因禍得福避免了包含算法在內被整體出售的可能。

中國商務部公告

BBC駐北美科技記者詹姆斯 克萊頓分析認為，目前這份協議顯然並不是特朗普最希望的方案，但他似乎對其安全審查相關的工作感到滿意，而協議包括50億“教育基金”及創造2.5萬個職位。不過這協議尚未完成，仍然有待中國政府批准，各方實際上都沒法完全保證真的能按計劃實施。

一旦國內相關機構認為字節跳動做出的妥協太大，可能不利於雙方政府在某些層面的針鋒相對時，這一協議是否還能照常進行下去依然是未知數。

目前TikTok“死緩”的狀態到底會維持多久也尚未可知，張一鳴的那顆懸着心還沒到徹底放下的時候，而或許在他選擇要倔強不屈堅持全球化的那一刻，他也就選擇了一種必須時刻如履薄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