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賽博朋克2077》在2077年消失，你會保護它嗎？丨雜談_風聞

文丨被卡住的方臉貓 審核丨真司

以未來“賽博朋克”反烏托邦式城市為背景的《賽博朋克2077》，無疑是今年最受關注的遊戲。它將通過豐富飽滿的細節，與非線性複雜刺激的劇情，讓玩家體驗到一個黑暗腐敗，科技高度發達的未來社會。

未來果真會如遊戲裏那樣嗎？我們不得而知。但真正到達2077年，相信那時已經六七十，八九十，甚至一百多歲的我們，一定會想再打開一次遊戲，重新體驗年輕時對未來的瘋狂幻想。

但那時，你可能會發現，你永遠玩不到《賽博朋克2077》了。而且這絕非危言聳聽。

因為，它“消失”了。

正在消失的遊戲們

你可能很少聽説過“遊戲消失”，但它實際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消失”，不是指你不能通過文章、視頻等其他媒介瞭解他們，而是你永遠都玩不到他們了。

一家專注於避免遊戲消失的開發商Digital Eclipse曾做過統計，僅僅1989年發售的29款著名遊戲，到了今天只剩下5款可以購買並遊玩。而同年上映的10部電影，今天依然很容易欣賞到她們。

但我們不清楚，真沒有人想玩這些消失的遊戲了嗎？他們的存在是否還有意義？他們與作者之間又有着什麼樣的故事？

相對於其他媒體，遊戲很容易就會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因為每一次硬件與軟件的更替，都會使部分遊戲缺乏相應的運行環境，從而讓玩家再也玩不到他們。

任天堂的Wii就是一個典型的硬件案例,Wii是任天堂於2006年推出的家用遊戲機。作為第七世代遊戲機，它與微軟的Xbox 360和索尼的PlayStation 3同台競技。任天堂在Wii平台上發佈了大量經典遊戲，如《超級馬力歐銀河1\2》《Wii運動》《超級紙片馬力歐》和《大金剛國度 歸來》等。

（Wii主機）

但任天堂從2013年逐步停止了Wii的網絡服務，並在2019年徹底關閉了Wii的線上商店，只有一小部分遊戲被轉移到新的商店eShop。從此之後，玩家們只能通過盜版途徑，遊玩Will平台的遊戲了。

（《超級馬力歐銀河》）

軟件的更替對老遊戲的影響，大家並不陌生。2017年Adobe公司宣佈了一條振奮人心的消息——淘汰Flash。這意味着大家終於可以擺脱Flash的電老虎屬性、瘋狂崩潰的BUG和特供版的垃圾廣告（並沒有）。然而有些玩家在一陣興奮過後， 又添了些許傷感，因為大量使用Flash引擎製作的優秀遊戲也將隨之被淘汰。

比如我們小時候玩過的《狂扁小朋友》《閃客快打》《魔塔》和《皇家守衞軍》等，儘管有一些遊戲已經開發了其他版本，可最初的設計只存在於Flash。哪怕國外有一些類似4399的Flash小遊戲網站，聲稱並不會讓這些遊戲就此消失。但他們的努力顯然不會長久，因為他們自身的存活都是問題。

所以這些童年記憶到底會不會隨着Flash消失，我們需要打上一個大大的“?”。

Wii與Flash遊戲的現狀，在科技快速發展的今天，硬件與軟件的迅速更替，只會越來越多，而保存遊戲數據可以延緩這種情況。有一羣人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們開始着手保護這些遺產。

保存老遊戲的英雄們。

“電子遊戲歷史基金會”，就是遊戲的保護者之一。在他們的努力下，我們能夠見識到從未發行的紅白機版《模擬都市》，還有世嘉（Genesic）版本的《阿拉丁》等。

他們會用機器從老遊戲的CD中，提取並處理信息。並收集老遊戲的封面、宣傳海報、周邊與媒體資料，之後不管你是歷史學家，視頻作者或業餘記者，只要事前預約，就可以在他們工作室裏研究這些古董。

（他們用以工作的設備）

“遊戲保存協會”是法國人雷東2011年成立的一個非營利性機構組織，總部設在東京。該協會的目標是保存70年代以來所有的日式PC遊戲，如今已經收集了兩萬多款的不同遊戲，和三萬多件遊戲相關資料，包括書籍、攻略本、目錄及CD等。成為了全球最大的日式PC遊戲保存庫。

曾一度險些被“軌跡”系列開發商Falcom當做垃圾扔掉的《伊蘇》《屠龍劍》等遊戲軟盤，如今就被保存在該基金會。

（《伊蘇》《屠龍》等遊戲軟盤）

他們會使用一種名叫KryoFlux的硬件，從日式老遊戲的主要載體軟盤中，將遊戲數據原封不動地導出到電腦。這樣就方便日後使用模擬器加載遊戲，或更換載體。

同時，他們還會修復老式街機遊戲的主板，並讓他們重新投入使用，地點包括娛樂街機廳和新泄縣某座超市，玩家可以隨時享用這些快絕版的遊戲。説到底，遊戲就是用來玩的嘛。

（雷東與保存遊戲的庫房）

還有我們一點也不陌生的GOG（Good Old Games），也是老遊戲保護者的一員。有着大型遊戲公司出身的背景，對遊戲保護而言，他更加專業，技術更加先進。

（GOG商店頁面）

GOG並不滿足簡單的保存，他們的目標是使老遊戲在現代設備上運行，這需要對其源代碼進行修改。然而，幾乎所有的老遊戲源代碼都丟失或刪除了。在這樣情況下，團隊就只能依靠作品的零售版抽取代碼翻新。

零售版代碼相較於源代碼侷限性大可塑性小，整個過程的難度，可以媲美只靠VHS錄像帶翻新一個原始底片已經被毀了的電視節目。但GOG的工程師們創造性使用定製模擬器和包裝器，使老遊戲在現代設備運行。用工程師話説過程非常複雜，好像俄羅斯套娃，在包裝器上包裝包裝器的方式模擬。知名的案例有《主題公園（Theme Park）》和《小鎮驚魂（Harvester）》。

（《小鎮驚魂》）

國內也有一家專門收集中文DOS老遊戲的網站。網站上已經有比如《仙劍奇俠傳》《軒轅劍》《模擬城市2000》和《大航海時代》等近2000款老遊戲。最重要的是，遊戲可以直接在瀏覽器上游玩，無需安裝。

(網站截圖)

國內外收集保存老遊戲的組織機構，除了上文提到的還有很多，數量並不算少，也存在一些個人收藏家。但與從電子遊戲誕生到如今的總體數量相比，依舊遠遠不夠。更別説，還有“三座大山”阻撓着他們。

三座大山

是什麼嚴重影響人們保存遊戲的效率？

很簡單，就三點：“版權”、“時間”與“資金”。

“版權”常常使保護者們陷入兩種困境。

一種是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版權方的許可。比如前文提到過的任天堂，我們幾乎看不到，他將某款遊戲開源或授權於第三方的行為。即使某款遊戲不會再產生絲毫商業價值，正躺在地下室中腐爛，外面還有一羣粉絲想要再玩一次，任天堂也不允許其出現在第三方平台。

如果有人一意孤行提取出這款遊戲的代碼，並供大家免費或付費遊玩，那就隨時做好面對“最強法務部”的準備吧。

這樣的情況，我們説不清孰對孰錯，但絕對在影響着人們對於老遊戲的保護。

（任天堂歷史上少有的授權案例之一《森喜剛3：大逆襲》）

另一種是版權歸屬模糊不清。面對十年前，二十年前的遊戲，很多版權已經被轉讓多次，就要一家家聯繫，中間可能會有一家公司早已關門大吉，就會斷掉線索。也有時，版權線索錯綜複雜，壓根就找不到最終的持有者。GOG為了查明版權歸屬，會讓法律團隊將原開發工作室翻個底朝天，把合併、收購、破產的消息一點一點串聯起來，從中尋找線索。這大大影響着保護效率。

時間問題，也最讓人們頭痛。

玩家可以等，但老遊戲的載體可經不起時間考驗，需要及時更換載體或輸出數據。

老遊戲的載體無非三種軟盤、卡帶與光盤。軟盤屬於磁介質載體，在理想條件下，一張軟盤的設計使用壽命為20-30年，按照正常使用壽命，這些軟盤現在已經到了壽終正寢之時。卡帶在長年累月後電荷會流失，導致功能讀取異常和數據丟失，存檔也會因電池能量耗光而消失。光盤雖然壽命比較長，但會受環境與儲存方式影響，產生透光問題。一款遊戲，一旦載體全部損壞，將再也找不到它的數據，更別提長久保存了。

（軟盤）

機構的運營資金，像GOG這樣的公司倒是不擔心，其母公司是CD Projekt，自己也售賣遊戲，有收入來源。而像遊戲保存協會與電子歷史基金會這樣的志願者機構，就很窘迫了。遊戲保存協會最初是靠接受社會募捐，他們沒有因為專注於日本老遊戲保存，而受到日本政府的支持，直到被BBC，TBS等主流媒體長期報道，才得以改善。電子歷史基金會為了節省資本，只能用最便宜的光盤刻錄存儲資料。

很多人認為對於老遊戲的保存，最大的障礙會是“技術”，但事實上，他們每個組織都有自己的一套妙招。唯獨上面這三點才是他們的困境，突破了這些，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保護老遊戲的意義

在討論遊戲保護的聲音中，一直都有人在問，保護過時的遊戲有什麼意義？為此付出值得嗎？只保護具有代表性的優秀遊戲可不可以？

是啊，一款老遊戲，可能已經在市面上絕版了十幾年，知道它或依然在玩他的已經寥寥無幾，在商業上很難帶來巨大利益，甚至可能這款遊戲在發售之初，並不受玩家歡迎。如此大費周章地保護他們，豈不是沒事找事？

我們時常稱遊戲為“第九藝術”，然而到底是真把它當藝術，還是當被人説閒話時的遮羞布？如果是藝術，那麼文學、音樂、繪畫和舞蹈等藝術形式，都會被保存起來，遊戲為什麼不可以？他們都是作者思想的具體表現，都藴含着相應時代的人文情懷，況且遊戲本身還揉合了其他藝術形式。

（遊戲？藝術？）

對於歷史研究，好的遊戲與壞的遊戲都應該被保護，因為他們都見證着時代的發展，遊戲技術的進步。我們不能説壞的遊戲不重要，有時它們甚至起着決定性的作用，雅達利1982年開發的《E.T.》，引起了電子遊戲歷史上的大蕭條。這款遊戲對日後的研究有着非凡意義。

另外，我們不能保證我們與後代的觀點一致，也許今天的壞遊戲，在一百年後的人們眼中是好遊戲。就好比前不久從三星堆挖出的憤怒小鳥“偷蛋豬”，我們與古人對該豬的看法，一定不同。

（後經研究，該豬為古代富人家的擺件）

保護老遊戲，對我們玩家而言，是保護我們的回憶。我們現在所提到的老遊戲再老，也不過三四十年，回到文章開頭，到了2077年的《賽博朋克2077》，已經老到不能再老了。57年間，人類科技樹會怎麼點亮，我們暫時還不清楚，但我們知道，如果不保護這款遊戲，到時候可能就剩個名字了。

如今《賽博朋克2077》是我們幾十天後的美好期待，誰又清楚他會不會成為57年後老頭老太太們的美好回憶之一。

保護老遊戲，對個人對社會，都有一定的意義，但我們的保護力度遠遠不夠，並不是因為沒有人去做，只是力量過於單薄。擁有雄厚財力與實力的遊戲開發商們，可不可以承擔這個責任呢？或是將已經帶不來絲毫利益的老遊戲免費開源，方便一些機構或個人對其進行保存與開發。一些靠遊戲帶來巨大税收的國家，能否出台相關政策，保護曾經的功臣？

或許有一天，人們保護老遊戲會像今天保護古董時一樣自然。

參考資料

1.https://www.yystv.cn/p/4404

2.https://gouhuo.qq.com/content/detail/0_20191022215115_Y3r04tUCS

3.https://www.yystv.cn/p/2081

4.https://www.yystv.cn/p/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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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發於“情報姬”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