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名要求封殺三體的美國議員們,是想做什麼?_風聞
雷斯林-雷斯林官方账号-2020-09-26 16:06
作者:雷斯林 公眾號:為你寫一個故事 / raistlin2017
01
可能很多人都知道netflix買下了劉慈欣《三體》的影視改編權,並且找來《權力的遊戲》主創加盟,決定要把它改編成電視劇集。
David Benioff和D.B. Weiss表示《三體》是他們讀過最雄心勃勃的科幻著作。
而劉慈欣本人接受採訪時也用他一貫冷靜剋制的採訪語言表示:
“未來的路,還有很久”
這件事在半個月前很火,上了微博熱搜,一些網友覺得《三體》需要的特效,確實只有美國能拍,但也有網友覺得主創團隊不靠譜覺得外國人理解不了《三體》的精神內核。我還有兩個朋友,為此在朋友圈炒得不可開交。
然而,這件事現在有了新的變化。
前兩天,5名共和黨議員共同寫信給netflix首席內容官Ted Sarandos施壓,要求他們停止改編劉慈欣的作品《三體》。
理由是,《三體》的作者劉慈欣,曾經在2019年接受《紐約客》採訪時表示:
“如果非要説(中國)政府做了什麼,那就是幫助(新疆人民)發展經濟、擺脱貧困。”
這被他們認為是在支持中國政府的涉疆政策。
他們説鑑於劉慈欣的言行,“網飛”如若繼續改編他的作品,就相當於共謀,就相當於在把“罪行正常化”。
這個我們都熟。
叫做“扣帽子”。
02
這幾個聯名給NETFLIX施壓的議員,也都是熟面孔了。
分別是:
曾聯合發起議案,要求中國償還1.6萬億美元舊中國債券的田納西州參議員瑪莎·布萊克本(Marsha Blackburn)和亞利桑那州聯邦參議員瑪莎·麥克薩利(Martha McSally);
發起多項反華議案,如要求美媒拒絕轉播北京冬奧會、禁止聯邦僱員在政府設備使用TikTok的佛羅里達州參議員裏克·斯科特(Rick Scott);
不久前,曾聲稱“中國可能利用TikTok干預美國大選”的北達科他州參議員凱文·克拉默(Kevin Cramer)和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湯姆·蒂利斯(Thom Tillis)。
反正都是想方設法反華並且把反華當作自己政績的議員。
怎麼説呢。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國內都流行一個説法,我也曾相信那個説法,那個説法叫“讓文藝的歸文藝,政治的歸政治”,要“把文藝和政治分離”。
然而後來越來越多的現實打臉後才認識到,這是幾乎不可能的。
無論Tik Tok在美國被打壓還是《三體》被這些議員施壓不讓改編,其實也都是政治的表達。
從人類發明文字以來,一切文學、藝術作品就從沒也不可能脱離政治宣傳,甚至於最應該紀實的史書,也往往由勝利者寫就。
遠的不説了,就説説近的。
比如很多人把去年HBO做的《切爾諾貝利》當紀錄片看,覺得那就是歷史的原貌。
然而美劇卻有意無意掩蓋了當時英國法國都對自己民眾説謊,比如通過發佈假的天氣預報雲圖,來説明他們絕不會受核泄漏的影響。
美劇塑造了領導無能只會讓基層送死的形象,卻忽略了切爾諾貝利事故中,蘇聯政委、幹部和黨員也是衝在第一批救災的事實。
蘇聯已經解體多年,而且切爾諾貝利確實是他們犯下的巨大錯誤,自然沒辦法反駁。甚至一些中國人,現在想到蘇聯,甚至想到的都是“僵化邪惡的帝國”,很難想象美國人會怎麼看它。
乃至於有小夥伴向美國朋友科普説中國疫情已經控制住不少,我們的生活已經基本恢復正常,美國人拿出《切爾諾貝利》出來,説“你們被騙了。”
這就是由文藝承載的意識形態宣傳。
如果你覺得美國人不在他們的作品裏宣傳價值觀,也學那一套,那就是被忽悠瘸了。
很多人之所以覺得美國不在文藝作品裏搞意識形態那一套,是因為他們做得足夠好,結合得自然不生硬。你不會覺得他們在宣傳“愛美國”,反而會認為那就是世界的真理,他們的價值觀就是“人性”,反對他們的就是“反人性”。
我們真正要學習的,並不是像他們説的那樣,讓“文藝和政治”分離,而是學會那一套潤物細無聲的結合方法,讓人潛移默化的接受我們的價值觀。
劉慈欣的作品,其實就是一個很好的踏板。
03
如果你讀過劉慈欣的作品,會發現大劉的價值觀,本身和美國這些年不停往外輸出的價值觀,是完全相悖的。
這些年,以好萊塢為首的全球電影作品中,總體傳遞的價值觀是“人性的閃光點”,是“不能有任何犧牲”。
一個典型情節是,某為國家工作的特工正在進行一場拯救全人類的秘密任務,然而反派綁架了特工剛剛認識的女孩,於是特工為了救這個女孩,讓全人類都在巨大風險中,最後有驚無險救下了女孩和地球。
他們把這叫做“有人性閃光點。”
然而在大劉的作品裏,這種“有人性閃光點”的人,是最會被嘲弄的。
《三體》裏,堅持“人類生存權利”的程心,放在大多數美國商業片裏,絕對會被當成“有人性閃光點”的主角大書特書。但三體中,因為她個人的優柔寡斷和“善良”,最後讓全人類滅絕,留她自己一個,作為最後一個純種人類,在宇宙中不斷自責。
《流浪地球》原著中,講述者的爸爸愛上了他的小學老師,準備搬去和小學老師一起住,講述者的媽媽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只是説“去吧”,後來講述者的爸爸又回來了,媽媽依然沒有感情波動,只是説“哦”。
那會兒沒有人關心這種小事,所有人關心的都只有兩件事。
一個是天上的太陽什麼時候爆炸,一個是他們什麼時候會死。
在寫到個體的喜怒哀樂時大劉總是一筆帶過,甚至講述者的爺爺被沸騰的大雨從上灌注,最後痛苦死去的時候,也沒有半點煽情,只是一句話就帶過了。
還有。
《球狀閃電》裏,林雲為了保衞國家安全,能和自己的仇人成為朋友…
《全頻段阻塞干擾》中,宇航員駕駛宇宙飛船衝向太陽…
劉慈欣最擅長的,就是造出一個非常宏大的世界觀,在那些世界觀裏,真正的主角是民族和國家,是地球和整個人類。
師生戀也好,亂倫也好,親人去世也好,在這樣的尺度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像書裏寫的:
“而你,是那巨大宮殿板上的一個細菌。”
總結下來大劉寫的是一個宏觀尺度下一個文明的史詩,而這史詩中,刻着兩行字:
前進,不擇手段的前進。
生存,用盡一切辦法生存。
這是典型的集體主義,也是典型的實用主義。而《三體》中的正面角色,也多半帶着這種集體主義情懷的影子,比如羅輯,比如章北海。
事實上,如果拿電影版《流浪地球》舉例,電影中的moss,才是這種精神的化身,可惜因為大多數人接受不了的原因,所以moss只能被吳京幹。
這樣談還是太空了,再舉個例子。
知乎上有一個問題是,如果出現了一個天才科學家,他一個人能影響人類未來十年的科技走向。現在這個科學家和你孩子都掛在懸崖邊,你只能救一個,你會選擇救科學家還是你孩子。
知乎上的答主基本都選擇了救孩子,這是人之常情。但在大劉世界中,主角不但會選擇救科學家,還會把選擇救孩子的,狠狠嘲弄一番。
這是基於一個很粗暴的邏輯判斷,即孩子沒了可以生很多個,但能憑藉一己之力影響人類科技的天才沒了就不一定有了。
如果把一種生物作為主角去寫,如果假定這種生物都是理智的,確實是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但確實,“讓人類始終保持理智,實在太難了。”
很殘酷。
很不現實。
很沒有人文關懷。
可這也是大劉世界獨特的魅力。
尤其是在這個文藝作品中聖母過剩,人文關懷過剩的時代裏。
04
集體主義,實用主義,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放棄少部分人的利益。
這些價值觀,在美國“普世價值”深入人心的2020年,放在現實會被大批特批,然而在劉慈欣構造的小説世界觀下,你會明白,長期來看,這是他們必然的選擇,同時也是唯一的選擇。
把這種價值觀,和好萊塢那種“孤膽英雄”的價值觀對比起來看,其實也是現在中美價值觀衝突的縮影。如果美國小孩,能通過大劉的作品,理解我們的集體主義價值觀,也許就能理解中國許多決定的依據。
包括中國許多富有爭議的選擇,包括武漢為什麼要封城對抗疫情——在美國感染人數已經超過700萬的今天,毫無疑問,會更有説服力。
這是中國敍事的節奏,也是那一套宏大敍事的節奏。
我不知道這些議員給NETFLIX施壓針對大劉,有沒有這層考慮。
但我只希望,《三體》最後改編出來,不要變成美國式超能力孤膽英雄拯救人類的電視劇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