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體絕不清白,但也絕非罪魁禍首_風聞
造就-造就官方账号-发现创造力2020-09-27 08:49
兩週前,Netflix上線了紀錄片**《社交困境》**(《The Social Dilemma》)。
與還未觀看本片的讀者簡單介紹一下,本片採訪了Google、Facebook、Pinterest 等多家互聯網巨頭的前高層,試圖從“內部”窺探社交媒體對當代用户心理和行為的影響,並揭露了社交媒體濫用個人數據,販賣用户隱私的卑劣行徑。

Netflix自制紀錄片
作為全球最大的訂閲制流媒體播放平台,Netflix的這波“發言”似有些“反向財富密碼”的意味。
但正如我們可以預見的,許多人在觀影完成後,選擇了刪除自有的Facebook、Twitter賬號,停用Google搜索引擎……
大家都愈加厭惡起蠶食無數時間卻又要在暗中“控制”自己的社交媒體,不甘心成為赫胥黎預言中的**“不思考者”**。
“人們會漸漸愛上工業技術帶來的娛樂和文化,不再思考。”
―― 赫胥黎《美麗新世界》
1985年,電視誕生,距今30餘年的時間裏,它一直揹負着讓人類成為短視的近利主義者的罵名。
如今,社交媒體是否接過了這個鍋,傳承着前輩“娛樂至死”的人類文明毀滅計劃?
01****社交媒體絕不清白,
但也絕非罪魁禍首
“我們不因罪惡而受罰,而是罪惡本身會懲罰我們。”
——阿爾伯特·哈伯德
《社交困境》中,谷歌前任設計倫理師崔斯坦·哈里斯提出了一個有趣的對比:當自行車被髮明後,並不會有人指責説“自行車會毀了民主的基石,讓大家無法分辨真相”,因為它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作為一個工具。
而如今,我們已經不再是工具化的科技環境,社交媒體並非被動讓人使用的工具,而是有目標的、操弄的、帶成癮性的,利用人類心理向人類進行索取的“類毒品”。

讓我們看看社交媒體在向我們索取和販賣的路徑是什麼?
(1)收割用户注意力
(2)獲取用户個人數據
(3)為推薦算法提供基礎
(4)“定製”用户數據模型
(5)向用户販賣定向廣告/改變用户行動或觀點
如果你是一名媒體、市場或者廣告行業的從業者,對於這個鏈條應該並不陌生。
在“增長黑客”課程滿天飛的營銷教育行業,企業挖掘潛在目標客户時,總是逃不開“用户畫像”、“客户洞察”這樣的詞彙,量化、公式化、一切用數據説話,這已經成為所有企業決策、冷啓動或者用户增漲的最優選。

那麼,我們“需要”被畫像嘛?
在艾寧德亞·高斯的《點擊》中,是這麼描述人類行為和需求的矛盾的:
(1)每個人都尋求隨性自然,但是他們的行為都是可以預測的,也重視確定性;
(2)每個人都討厭廣告,但又害怕錯失信息;
(3)每個人都想要選擇的自由度,但又很容易出現選擇困難;
(4)每個人都想要保護隱私,但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將個人數據當作貨幣使用。
為了緩解這些行為與矛盾帶來的壓力和煩躁,我們需要一種令人滿意的介質,一種平衡。
雖然目前的社交媒體乃至互聯網企業羣體都做得不是很完美,但它們的出發點是符合人類的價值需求的。挖掘用户的行為模式、為消費者減少搜索成本、提高生活效率,給予消費者最相關的選擇而不是更多的選擇。
但問題出在哪——
在收集日益劇增的用户個人數據的同時,如何確保對數據的保護呢?
02****社交媒體的
零和與非零和遊戲
在瞭解社交媒體與用户個人的微妙關係前,我們先了解兩個概念——
零和遊戲——
遊戲中的a獲得的獎勵將來自b的失去,反之亦然。
非零和遊戲——
遊戲中的ab雙方存在“雙贏”的結果,a與b可通過合作的方式進行博弈。
這是非常經典的**“囚徒困境”(prisoner" alt=“500” />現象。**

囚徒困境是博弈論的非零和博弈中具代表性的例子
反映個人最佳選擇並非團體最佳選擇
遊戲是什麼,直接決定了玩家做什麼,我們僅僅是周遭環境的產物。
社交媒體與用户個人的關係,在數據層面上,很大程度上可以定性為這種“囚徒困境”。我們或許難以界定社交媒體上的數據是用户個人的?還是歸屬於服務用户的公司?
但正如在行為和需求的矛盾中所提及的,在企業通過用户數據創造商業價值的同時,更多的人也開始選擇把個人數據充當貨幣使用。
9月12日,HICOOL全球創業者峯會上,李開復的一句話引起業界譁然,他提到創新工場八年前投資曠視科技時,曾幫助曠視科技獲取螞蟻金服、美圖的大量人臉數據,來進行人臉識別算法的訓練。
李開復的致歉微博
雖然在隨後的致歉裏聲稱自己的表述是“口誤”,所謂的“幫助曠視等公司拿數據”,其實“不涉及任何數據的共享與傳輸”。
數據交易的初衷並不是販賣,而是用於建立用户數據模型。
對於人臉識別,缺乏數據,算法的進步就難於登天,而這起事件的背後,仍舊是對於用户數據隱私的忽略和輕視。
這種情況下,企業如何透明地獲取數據、如何去創造與用户“雙贏”的局面,才是需要討論的。“社交媒體時代,數字經濟是萬惡之源”這樣的有罪推論,就顯得過於懶惰了。
在微觀層面或宏觀決策層面,正視數據對於用户個人和社交媒體的價值。設想一些場景,諸如在某種罕見疾病的攻克中,在去除用户個人隱私後的身體數據,可以合理的被醫院作為樣本採集到數據庫中,輔助疾病的診療。

“個人數據銀行”——將個人數據儲存在雲端或介質之中
這時,用户數據就彷彿被儲存在一座“銀行”之中。確保用户的個人數據安全當是這座“銀行”任務的重中之重,但當有第三方需要借用、調取該用户的個人數據時,你也可以選擇是否授權第三方使用,並在完成授權後獲得相應的回報。
**讓用户擁有絕對的選擇權和知情權,同時努力打破“數據孤島”,**才是目前社交媒體需要認準的方向。
03****社交媒體中的“沉默螺旋”
僅從數據的角度,去試圖探討如何讓社交媒體與用户個人達成“和解”還不夠。《社交困境》中關於社交媒體對於青少年的影響、對人類行為觀點傾向的操弄,我們也不能忽視。
社交媒體上,我們為什麼總是喜歡複製別人的觀點?
不管是在朋友圈、微博,或是抖音,我們都會選擇與自我看法和觀點相符的內容進行轉發,這看似理所當然。我們把每篇你轉向朋友圈的文章,都看作是你個人的一枚社交貨幣,每完成一次轉發動作,你都實現了一次社交型自我補完。
我們用轉發來表達自己的觀點
既然有自己的觀點,我們為什麼還要選擇轉發呢?阿克塞爾羅德在《合作的進化》中指出,複製別人的選擇能在社會中更好地生存。
人們並不會去拓寬自己的社交網絡,而是更願意閲讀意識形態雷同的內容,或接觸與自己思維方式類似的人,這就是大眾傳播理論中的**“沉默的螺旋”**——
“人們在表達自己想法和觀點的時候,如果看到自己贊同的觀點受到廣泛歡迎,就會積極參與進來,這類觀點就會越發大膽地發表和擴散;而發覺某一觀點無人或很少有人理會,即使自己贊同它,也會保持沉默。如此循環往復,便形成一方的聲音越來越強大,另一方越來越沉默下去的螺旋發展過程。”
沉默螺旋模式中呈現出大眾意志的來源在於人類有害怕被孤立的弱點,這也恰巧給社交媒體公司提供了可乘之機。
一種名為“傑利蠑螈”的方式可以利用社交網絡用户間的信息流,改變我們對他人投票傾向的判斷,這是美國大選中慣用的技法。而在互聯網中, **“信息的傑利蠑螈”**也在潛移默化間改變人們的觀念和行為。
Celebrate the Republican Hangover of 2014 with
glitched out maps your favorite gerrymandered districts.
——Sabato Visconti
過去,信息的傳播通常依賴少數幾家官方媒體,或是通過真實世界的社交網。可現在不是這樣了。
社交媒體可以從設計上重構用户的社交聯繫網。這些在線社交網絡是高度動態化的系統,會根據無數人機反饋自行改變。算法為用户推薦新的聯繫人;用户進行選擇;算法再根據用户選擇進行調整。
這些交互和過程相結合,就能改變人們所看到的信息和他們對世界的認知。
04****結語
當科技超越和打敗人類的弱點,造成上癮、激化、暴怒、虛榮,它也會給人類將了一軍。
然而,我們已經無法再回到那個沒有社交網絡的時代了。互聯網、社交媒體消除了地理邊界,允許全世界就共同的興趣話題進行實時交互,選擇刪除社交賬號、關閉通知提醒對於當下的人類來説,無異於是宣佈了“社會性死亡”。
回到技術本身,當移動設備的形態發生更新,智能可穿戴設備和MR技術迎來革新,甚至在遠未來的強人工智能到來之時,彼時的企業和個人、社交app和用户之間,在信任和寬容的基礎上,實現雙贏和非零和才是我們需要的社交媒體環境。
*內容參考
[1]《合作的進化》——羅伯特·阿克塞爾羅德
[2]《點擊·解密移動經濟的未來版圖》——艾寧德亞·高斯
[3]《娛樂至死》——尼爾·波茲曼
[4]《信任的進化》——NICKY CASE
[5]《經驗動物與社會動物》Lesliehacker
[6]Information gerrymandering in social networks skews collective decision-making——Carl T. Bergstrom & Joseph B. Bak-Cole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