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COVID-19疫苗免費接種,中國應該這麼幹_風聞
疫苗与科学-疫苗与科学官方账号-2020-10-08 22:42
基於種種跡象表明,世界上第一個基於第3期人體臨牀試驗的COVID-19疫苗,將於11月左右問世。
中國和美國的COVID-19疫苗均於7月下旬開始第3期人體臨牀試驗,8月底和9月上旬接種第2劑疫苗,觀察1-2個月可以獲得關鍵性保護率數據,所以10月底至11月獲准上市是最樂觀的估計。俄羅斯疫苗雖然早在8月上旬就搶先註冊,但因為跳過了第3期人體臨牀試驗,並未獲得全球認可。
9月14日,白巖松連線中國疾控中心生物安全首席專家武桂珍,後者稱:大概11月或12月,普通中國人就可以接種COVID-19疫苗,目前推進十分順利。

大洋彼岸,特靠譜總統在拒絕戴口罩、宣傳羥氯喹能治療、強迫學校開學、聲稱美國抗疫表現全球最佳等一系列讓人瞠目結舌的表演後,總算幹了一件對於疫情控制真正有利的事。9月15日他透露,COVID-19疫苗將在不久的將來面世。時隔一天,美國衞生部和國防部就共同發佈《疫苗分發策略》和《疫苗操作辦法》,將為美國人提供免費疫苗接種。
陶醫生琢磨着,特靠譜總統很可能在11月3日大選前,宣佈美國COVID-19疫苗正式獲批。為了選票,總統拔苗助長疫苗是完全有可能的。

然而,陶醫生要給美國人潑一盆冷水:即便疫苗非常安全和有效,但不是所有人都會買疫苗賬,即便疫情已經重創美國社會,即便專家建議接種疫苗,即便免費接種疫苗。
美國的一箇中立機構——凱撒家庭基金會,9月公佈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只有42%的美國人想接種疫苗。另外,還有很多美國人會反疫苗。他們有些是因為缺乏知識,但還有不少僅僅是要表達崇尚自由、不服從權威的價值觀。下圖中,總統老大哥通過屏幕喊話:你們該打疫苗啦!屏幕上方的COVID-1984寓意深刻,如果不懂這個梗,請搜索《1984》。

英國的反疫苗浪潮也很洶湧,麻腮風疫苗導致幼兒自閉症的謠言就是從英國傳遍世界,並且遺臭萬年。8月上旬,英國《衞報》報道的一項調查顯示:22%的16~34歲的年輕人不太可能或絕對不會接受COVID-19疫苗;在55~75歲的年齡段中,這一數字僅為11%。英國首相約翰遜則稱,反疫苗者是硬骨頭(nuts)。
影片《流浪地球》裏,飛船上的AI莫斯説的最後一句話,可能永遠是真理:讓人類永遠保持理智,的確是一種奢求。
相對於發達國家的疫苗反智主義,中國人對疫苗則理性得多。中國當然也有反疫苗的個人,但還遠沒有形成反疫苗勢力。全球性性市場研究機構益普索8月31日發佈的民調顯示,中國受訪者97%願意接種COVID-19疫苗,是參與調查的27國中最高的。
不過,陶醫生瞭解到不久前在陝西省的COVID-19疫苗接種意願徵求過程中,幼兒園教師作為重點人羣被允許自費接種,然而實際願意接種者寥寥無幾。陶醫生的疾控同行中,也只願意免費接種疫苗,自掏腰包的接種則幾乎無人響應。可見,意願表達與付諸行動之間,還存在巨大差距。
情況變得非常微妙,被給予厚望的COVID-19疫苗即便問世,且安全又有效,也很可能遇到冷場的尷尬。
世界衞生組織為了協調全球的COVID-19疫苗供應,專門建立了一個全球COVID-19疫苗獲取計劃(COVAX),目前已經有170多個國家/地區加入這一計劃(但中國似乎沒有加入,官方稱支持這一計劃)。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即便有了充足的疫苗,公眾不願意去接種,怎麼辦?
不管怎樣,美國在錯過了許多防疫關鍵點,付出700萬發病和20萬死亡的代價後,終於宣佈免費接種疫苗。
陶醫生認為這是美國無意中將了中國一軍。
之前被批臭批倒的羣體免疫,其實是個好東西。沒有疫苗之前,羣體免疫是草菅人命;有了疫苗之後,羣體免疫就成為克敵制勝的法寶。從COVID-19疫苗正式獲批的那一天起,抗疫戰爭就分為了疫苗前半場和疫苗後半場。
只有實現了羣體免疫,一個國家才可能取消絕大部分防疫措施和降低應急響應級別,最大程度減少疫情對經濟的影響。個體免疫達到一定的比例,才能實現羣體免疫。個體免疫當然對保護個人很有意義,但是能讓國家擺脱疫情羈絆邁開步子前進的,只能是羣體免疫。

羣體免疫原理
回顧疫苗前半場,中國靠高成本的圍追堵截與出入境限制措施,完美控制了疫情,成為全球抗疫的樣板工程,並在很大程度上恢復了經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6月份稱預測,中國將是2020年全球GDP將唯一實現正增長的國家。
然而,即將進入的疫苗後半場,中國優秀的疫情控制導致公眾接種疫苗的意願不強,由於有2009年免費接種了1億甲流疫苗但報廢5000萬劑的前車之鑑,中國這次下不了全民免費接種COVID-19疫苗的決心。免費接種未必能實現羣體免疫,但自費接種肯定不能實現羣體免疫。
陶醫生認為,美國人連戴個口罩都費勁,即便能免費接種疫苗,接種率也不會太高,很可能不足以實現羣體免疫。然而,萬一的萬一,美國立法強制接種疫苗,且真的靠疫苗實現了羣體免疫而低成本地控制住了疫情,就可能實現經濟正常化,就可能緩過勁來集中精力對付中國。中國和美國,哪個國家搶先恢復經濟,這絕對是影響世界格局的大事件。
問題的核心在於:病毒傳染性很強,如果疫苗的保護率是90%,要達到羣體免疫,人羣的疫苗接種率很可能至少要達到70%。放眼全球,目前似乎沒有一個國家能確信達到如此高的接種率水平,但中國是最有可能的那一個。
之前,陶醫生在有一支真正的COVID-19疫苗擺在你面前,打還是不打?裏算過經濟賬:在目前未實現羣體免疫的情況下,經濟發展被迫降速,GDP年增速減少3個百分點,折算成每個月損失2500億元。
如果每個人接種2劑疫苗,政府採購價50元/劑,接種70%中國人(10億人)實現羣體免疫,則只需要一次性投入疫苗採購費1000億元,疫苗儲運費和接種勞務費都是小錢。如果疫苗可以保護12個月,之後每年都這樣接種(不排除以後每年只需接種1劑),那就意味着每年投入1000億元,產出是3萬億元(其實是避免的GDP損失)。
目前,自費接種的國藥中生滅活疫苗曝光過兩個價格,一個是國藥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劉敬楨提到的不到1000元/2劑,另一個是9月22日《南華早報》披露的600元/2劑(據説是在申請中,並未正式確定)。
一般而言,這個價格應理解為企業供自費疫苗市場的價格,如果政府大規模採購,價格會更低,陶醫生估計的50元/劑,已是兒童免費疫苗中最貴的。目前,兒童免費疫苗中採購價最貴的是脊灰滅活疫苗,35元/劑。

當然,實際政府採購價是多少無法確定,陶醫生覺得就算300元/劑,也並非不可接受,採購國產疫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根據《兩針600元, 國內新冠疫苗定價出爐,全球疫苗中國價格排第幾?》一文,其他國家的COVID-19疫苗價格參考如下:
美國輝瑞與德國BioTech的mRNA疫苗:40美元/2劑
英國牛津與阿斯利康的腺病毒載體疫苗:5歐元/2劑
美國強生的腺病毒載體疫苗:20美元/2劑
美國Moderna公司的mRNA疫苗:100美元/2劑
俄羅斯的腺病毒載體疫苗:10美元/2劑
賬算清楚了,那麼實際操作呢?
首先是疫苗供應。
先説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產能:滅活疫苗接種2劑,目前中生集團武漢生物和北京生物的滅活疫苗設計年產能3億劑,還在擴產,力爭達到6-8億劑(3-4億人)。科興中維的滅活疫苗年產能3億劑(1.5億人)。陳薇院士與康希諾合作的腺病毒載體疫苗只需接種1劑,年產能3億劑(3億人)。
其次是未來1年內新上的產能:重慶智飛在研發重組蛋白疫苗,公開的年產能3億劑,覆蓋1.5億人。華蘭生物還在同時研發滅活疫苗和腺病毒載體疫苗,年產能估算覆蓋1億人。寧波榮安也在投入滅活疫苗研發,年產能估算覆蓋1億人。
也就是説,未來1年裏,至少能夠生產覆蓋7.5~8.5億人的疫苗,如果新上產能給力的話,疫苗年產能覆蓋10億人沒問題。

其次是接種服務能力。
先説説常規接種的服務量。
我國常規疫苗接種以兒童為主,每個兒童需要接種免費疫苗22劑次,如果加上接種自費疫苗,每個兒童以平均接種30劑次計,每年出生1800萬兒童,主要接種服務量為5.4億劑。再算上成人接種流感疫苗、狂犬病疫苗、宮頸癌疫苗、乙肝疫苗、肺炎23價多糖疫苗等,全國的常規接種服務量估計為6億劑/年,相當於164萬劑/天。
如果COVID-19疫苗準備在1年內接種10億人,也就是20億劑,相當於4年的常規疫苗接種服務量,接種服務的壓力非常大,僅靠目前傳統的接種服務形式恐怕是難以為繼的,必須創新接種服務機制,這個問題稍後再談。
再説説中國開展大規模疫苗接種服務的能力。
中國有開展短期內接種大量兒童的經驗,這種經驗來自強化免疫。
最常見的是脊灰疫苗強化免疫,通常是每年12月5-6日和次年1月5-6日,對轄區0-4歲兒童各接種1劑脊灰疫苗,無論其既往是否漏種。強化免疫日,接種門診現場往往是人山人海,有時接種醫生還會直接去幼兒園接種。

人類歷史上強度最高的大規模疫苗接種行動,應該是2010年9月的全國性麻疹疫苗強化免疫。在9月11~20日的10天裏,全國接種了8月齡~14歲的近1億兒童,也就是每天1000萬劑次,應能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

不過,中長期大規模接種成人的經驗還需要摸索。
兒童通常在幼兒園或學校內,通知和組織接種都比較方便。如果是大規模接種成人,那麼通知和組織接種的難度會比較高,接種效率很難達到麻疹疫苗強化免疫時的巔峯1000萬劑/天。10億人接種不可能在幾周或幾個月內完成,陶醫生覺得完成期限至少是1年,也就是接種效率要達到274萬劑/天。
在維持常規疫苗接種服務(164萬劑/天)的前提下,增加COVID-19疫苗的274萬劑/天,相當於工作量增加了1.7倍,陶醫生估計如果不改變接種服務形式,短期內(2-3個月)估計可以應付,但很可能無法堅持1年。
不過,工作量也存在變數。以滅活疫苗為例,存在兩種接種程序,推薦程序是接種2劑,間隔14或28天;備選程序也是接種2劑,但左右上臂各1劑。如果羣體免疫用備選程序,疫苗需求量雖然沒有區別,但可以一次完成全程接種,減少了受種者的麻煩,也減輕了不少工作量,陶醫生估計只相當於增加1倍工作量,比增加1.7倍。

接種服務形式上需要創新,要改變只能去定點接種門診接種的現狀,增加靈活的接種服務形式。
陶醫生設想的創新是:兩個醫生(1個管登記,1個管接種)加兩個手機,建立起一個流動接種服務單元,可以將疫苗放在冷藏包/箱裏隨身攜帶,上門為機構提供接種服務,或者像美國那樣在超市或藥房門口擺攤接種。

為流動接種服務單元打造一套手機接種APP:登記醫生用手機的攝像頭識別身份證上的受種者信息(不必讀取芯片),自動建立檔案;接種醫生在檔案中選中當前受種者,再用手機掃碼疫苗包裝盒上的藥監碼,自動完成疫苗信息採集。

所有受種者都必須基於身份證建立接種檔案,以便精準管理和進一步開展各種科學研究。已種者的健康碼裏應顯示COVID-19疫苗接種日期,點擊日期後可以查看詳細的接種記錄(日期時間、接種地點座標、登記醫生、接種醫生、疫苗廠家、批號、有效期等)。
接種門診所在的社區衞生服務中心或鄉鎮衞生院,通過人員臨時調配和簡單的培訓增加人手,再通過老手帶新手的方式,擴展出數個流動接種服務單元,讓接種服務能力成倍增長,就能完成本轄區的COVID-19疫苗羣體免疫任務了。
解決了羣體免疫需要的疫苗供應和接種服務,還有些細節需要完善。
美國的兩種mRNA技術COVID-19疫苗據説必須-70度儲運,維持還需要增加50億美元的冷鏈設備費用。我國沒有這種煩惱,目前披露的COVID-19疫苗均為2~8度儲運,完全可以利用常規疫苗冷鏈。但是應該儘量減小疫苗體積,避免過度佔用常規疫苗的冰箱/冷庫,這可以通過改變疫苗封裝方式來實現。
目前我國披露的COVID-19疫苗全部為單盒單劑的預充注射器封裝,疫苗液預先填充在注射器內,注射器拆出來即可接種。北京的一項研究顯示,預充注射器疫苗相比西林瓶或安瓿封裝的疫苗,可以提高70%的接種效率,這在趕時間的上門接種過程中非常重要。不過,如果每隻疫苗盒裝一支預充注射器,那就太佔冷鏈體積了,可以做成一盒裝10支,同時排列再緊湊些。
預充注射器的成本也比較高(約4~5元),為了降低成本和進一步減小體積,也可以改成小巧的西林瓶封裝,甚至1瓶疫苗接種5劑或10劑,這可以大大節省疫苗的封裝耗材和冷鏈需求。但是,西林瓶疫苗需要另外配一次性注射器才能實施接種,接種效率遠不及預充注射器。

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那麼東風到底是指什麼呢?
東風是一個【動作+講話】。
【動作】是擼起袖子接種COVID-19疫苗。
【講話】是把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以及接種疫苗對中國內政外交和發展的意義講明白。
過去,中國在脊灰疫苗強化免疫時,總理和主席都曾經親自示範給兒童喂服糖丸疫苗,這種説服力至關重要,現在我國已經消滅了小兒麻痹症,脊灰疫苗接種率保持在99%以上。




那麼,陶醫生期待,如果中國真的下定決心1年接種10億中國人,主席和總理直播擼起袖子接種COVID-19疫苗,將對實現這個目標產生決定性影響。

COVID-19疫情的上半場,中國靠嚴格的傳統防疫措施,成功地防守住病毒的全方位進攻,為世界作出了榜樣;下半場,如果中國又靠自研的疫苗、巨量的產能、完善的冷鏈物流、因地制宜的接種服務和上下一心的配合,實現了10億中國人的羣體免疫,那我們就能像消滅小兒麻痹症那樣完勝COVID-19病毒,再次成為全球疫情控制和國家治理的金字招牌。
如果這個目標實現了,還有什麼能阻擋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