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聯動、主流藝人、市場下沉,井噴後的音樂節能否迎來持續盈利?_風聞
音乐先声-音乐先声官方账号-解读音乐产业,见证黄金年代。2020-10-10 12:31
作者 | Echo 編輯 | 範志輝
10月4日晚,為期3天的成都草莓音樂節落下帷幕,這也是2020年的第一場線下草莓音樂節。7年來,草莓音樂節從未缺席過成都,日常清冷的國際非物質文化遺產博覽園,每到此時便成為一種召喚,吸引着格子間裏的人們來到郊野之地。
音樂節在下午兩點半開場,要進入觀看區,需要穿過博覽園的停車場。車輛之間的縫隙被擁擠的人流填滿,人羣歪七扭八地向前移動,略過屢被截斷的小路,徑自踏過草坪,來到舞台下的泥濘之地,低窪之處因雨水積壓而散發出一陣陣令人難以忍受的潮氣。但等情緒高漲,一切都被忘記,空氣中會增添更多新鮮的氣味,為掩蓋臭味的花露水味道終會被開瓶歡慶的啤酒味蓋過去。
當人羣在音樂的震顫中迎來夜晚,臉孔被各色鎂光燈掃過,整個世界似乎都漂浮起來,讓人迷醉。音樂節不止是一次音樂的現場演奏,它提供的是一種時間幻象的體驗,往往伴隨着吶喊、跳躍、歡笑與感動。因此,它的受眾除了音樂愛好者,也越來越吸引着所有想要暫時抽離於現代生活的“城市遊蕩者”。
隨着音樂節在國內的成熟,早已不再是情懷式的烏托邦,成為了一樁潮流生意。同時,它的潛力與張力同樣突出。潛力在於,它對於那些不論積極或喪氣的,卻無一例外需要宣泄與放空的年輕人的無差別吸引力;張力在於,50年前本着反戰、愛與和平出發,遠離城市建立的音樂烏托邦,不過成為荒野之上的又一座“圍城”。
遍地開花、票價上浮、受眾擴圈,不過是音樂節商業化的必經之路,而音樂節在區域覆蓋、演出陣容、品牌定位、體驗升級等層面的細微變化,才是未來值得期待的質變之處。
井噴式爆發,音樂節能否迎來持續盈利?
8月初,線下活動逐漸解禁,首批官宣定檔的音樂節為樂迷們點亮了回到現場的曙光。東海音樂節打出的南京市民復出的首場音樂節演出吊足樂迷胃口,但先是不正常競爭下的舉報,後是惡劣天氣下的颱風,東海音樂節不得不宣佈延期。此外,於8月舉辦的迷笛音樂季也出現了大堵車、樂迷手機被盜等意外,主辦方公開道歉。
疫情後的音樂節在磕磕絆絆中艱難重啓,終於在十一黃金週迎來了“井噴式爆發”,但也並非完全順利,原定10月1日的東營草莓音樂節和10月2日的天津麥田音樂節都因疫情防控被延期。
但好在,大多數音樂節都如期舉辦,從票房數據來看,也提振了行業信心。大麥數據顯示,國慶長假期間,全國音樂節共計30餘場,同比去年同期增長130%,票房預計同比去年提升113%,其中二線及以下城市的票房貢獻佔比超六成。從城市覆蓋上,北至阿拉善、南至海口、西臨青海海南州、東到山東濰坊,可謂雨露均霑。
音樂節遍地開花的同時,票價也普遍上浮,突破千元的票價雖然引起不少爭議,但對於草莓、麥田、迷笛這類頭部音樂節來説仍是一票難求。據音樂先聲瞭解,9月16日,天津麥田音樂節在中午11點開啓預售,草莓音樂節則緊隨其後在13點鐘開放售票,價值上千元的預售通票幾乎秒售罄。而即使是在未公佈時間、地點、陣容的情況下,草莓、麥田、南京森林音樂節等的盲鳥票仍然秒空。
出現這種情況,與其説是報復性消費,不如説這與疫情期間大家憋悶已久的心理有關,音樂節則是釋放此種情緒的最佳方式之一。其次,從音樂節近幾年的發展來看,不斷加速的商業化進程才是背後的真實驅動力,深厚的現場音樂市場根基則是前提。
以2009年創辦的草莓音樂節為例。從一開始的單日票價80元到今年最低票價300元,總共漲了5倍。總體來看,單日票價基本上是按照每年20元遞增的,除了2014年票價增加了60元。而2014年也是音樂節票價普遍猛增的一年,那一年張曼玉出現在草莓音樂節的舞台,簡單生活節從台北來到上海,蔡依林、張惠妹這類流行歌手的到來,將音樂節從小眾帶向大眾。
2020年則成為了音樂節票價陡增的又一個時間點,在現場音樂行業經歷了至暗時刻後,迎來黃金週的音樂節背後是演出市場的加速回血,求的是彌補損失、回籠現金。可以看到,在音綜與流量的催化作用下,音樂節的商業化進程不斷加速。據華誼兄弟研究院數據顯示,2017年音樂節總票房達5.80億元,增速達20%;2019年音樂節平均票房同比增長超過30%。
但需要注意的是,雖然行業逐漸獲得官方和資本的雙重支持,但音樂節市場仍然存在盈利難、贊助商不穩定等問題。2019年,據《第一財經》報道,80%的中國音樂節仍然無法盈利。從今年線下音樂節的熱情復甦來看,其中也存在諸多問題,如供給不足、演出陣容同質化、高票價所對應的服務不配套等。可見,音樂節的這種忙碌狀態實際建立在相當脆弱的基礎上。
從流量加持到垂直跨界,攜帶着獨特的文化基因與消費場景的音樂節,一步步實現着綜合性與主流化,推動音樂行業通過現場觸達更廣泛的圈層人羣。只是特殊時期之下,一切都不再如計劃中那樣緩緩前進,變化來得迅疾而猛烈,但潮水的方向並未更改。
新變化:綜藝聯動、主流藝人、市場下沉
區別於演唱會、音樂廳等封閉的、被分割的、高度等級化的演出空間,户外音樂節的突出特點在於其場地的開闊性和參與的平等性。音樂節往往分成多個舞台,它們各行其是、互不干涉,觀眾則根據個人喜好趕着趟兒地穿梭其間。舞台上風格多元的表演與舞台下盡情搖擺的觀眾,不管你是普通樂迷還是天后王菲,都可以盡情享受音樂帶來的快樂。
空間開闊的場地構成、平等自由的文化參與、風格多元的現場表演、即時互動的音樂傳播方式,這些特點不僅使得音樂節將以音樂為核心的氛圍營銷發揮到極致,還使其得以成為產業鏈延伸的典範。音樂節作為現場音樂的一種,它本身處在原有產業鏈末端,卻擁有帶動旅遊、餐飲、交通、演藝等多個行業的潛力。
於是,一邊圍繞一系列線下業態打造綜合性音樂節,一邊下沉到三四線城市,成為了近年來音樂節的兩大特色。尤其在旅遊業停擺了大半年之後,對於那些不屬於熱門景點但土地遼闊的城市來説,音樂節是拉動地方經濟的最好選擇。今年,山東省就在一個月內安排上了9個音樂節,不僅趕上了往常一年的KPI,甚至一時間在數量上趕“川”超“江”,位列全國省市第一。
而從今年的一些新變化來看,網綜節目與音樂節市場的全面聯動,透露着互聯網巨頭深入音樂節市場的新趨勢。如果説《中國有嘻哈》打開了rapper們通往“地上”的那扇門,《樂隊的夏天》的出現則“養成”了一大批搖滾樂迷,而《明日之子之樂團季》這類偶像樂隊養成綜藝則直接將消費力最強的飯圈女孩納入了音樂節的受眾版圖。
據瞭解,在今年的草莓音樂節上,《樂隊的夏天》輸送的樂隊數量佔據了陣容的三分之一以上。《明日之子之樂團季》也向北京麥田音樂節輸送了3個樂隊,節目中的冠軍樂隊氣運聯盟則出現在了北京草莓音樂節的主舞台。
但另一方面,“綜藝系”的參演樂隊對音樂節舞台的直接影響,也導致演出陣容的重合度變高。據全現在統計,參賽的大多數樂隊,十一期間都有2場以上的趕場頻率,而《樂夏2》的人氣樂隊五條人在這8天內參演的音樂節數量高達6場。而演出主辦如果更偏向選擇綜藝走紅樂隊的高流量,音樂節不僅可能會淪為綜藝節目的變現端,也意味着那些沒能走上綜藝舞台的樂隊則很可能被拒之門外。
同時,越來越多的主流音樂人也開始登上音樂節舞台,完成對演出陣容的進一步填充。2019年,華語樂壇最後一個天王級歌手周杰倫宣佈加入北京麥田音樂節,當時我們就認為這將是國內音樂節競爭升級的註腳。
在今年國慶音樂節舞台上,除了所謂根正苗紅的搖滾、民謠音樂人,李宇春、李榮浩、吳亦凡、黃明昊、周深、李紫婷、張雲雷等流行歌手甚至偶像藝人紛紛成為各大音樂節的主打賣點。這一方面可以看做是本土音樂節走向多元化,但某種程度上,也可能反映了資本入局下音樂節的“拼盤化”趨勢,並沒有明確的品牌定位。
此外,便是音樂節市場中的市場下沉趨勢。如前所述,在今年國慶音樂節票房中,二線及以下城市的票房貢獻佔比超六成。根據《2019年音樂節市場報告》顯示,音樂節成為越來越多二三四線城市文化旅遊景區打造品牌和吸引流量的方式,很多地方注重用“音樂節+旅遊”的模式提升體驗,期望打造出文旅爆款。而淄博草莓音樂節、東營草莓音樂節、濰坊青檸艋音樂節、泰安耳立音樂節等音樂節在山東的出現,很大程度上就是地方政府及文旅單位主導下的結果。
當然,這些趨勢也是本土音樂節繁榮的標誌。積極引入流量並不是問題,更重要的是樹立自身的品牌調性,在品牌贊助和票務收入外拓展新的盈利模式,強化產業鏈上下游的開發,形成正向循環。
有何勝利可言?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本土音樂節20年的發展歷程中,音樂節從一種理想主義的音樂盛會到拉動當地經濟的一張城市名片,一開始排斥商業目的、與官方唱反調的音樂節,在中國市場的消化下,已經變得與經濟目的、公共部門,肩並肩了起來。當“伍德斯托克”成為一個全球性的文化符號,音樂節則構成了一個龐大的產業。
與此同時,音樂節的基因也正在被改寫。音綜的崛起以及流量歌手的大量湧入,使得音樂節區別於演唱會的那種發現新音樂的功能正在逐漸消失。目標受眾範圍擴大的同時,帶來了市場生態的向好,但音樂節也在大眾化過程的意義更迭中,被賦予了更多的娛樂及社交意義。
人們對伍德斯托克音樂節所懷有的情結,也正是出於這種狂歡性質的理想主義色彩。“狂歡”以獨特的歡樂氛圍來消除參與者之間的等級界限,彷彿一個“烏托邦”,千姿百態的生命在此集中展現,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狂歡場域。但在商業化進程中,從生活中逃離的音樂節,正在重新被生活化。人們成羣結伴來到這裏,鋪上一塊郊遊用的地毯,一邊品嚐零食,一邊談天説地,而舞台上的音樂只是氛圍營造的背景音。
此外,社交娛樂屬性的膨脹正掩蓋其平等自由的本質,音樂節再次淪為一種基於消費層面的身份認同。“音樂節怎麼穿,才不像第一次來?”、“怎樣玩音樂節才能顯得自己很懂的樣子?” ,大量的類似推文反映出年輕人更多把音樂節當作一種時尚。
對於音樂節的扎堆湧現,業內普遍存在兩種論調,一種是“上帝讓誰滅亡,必先使其瘋狂”的悲觀論,一種是音樂節的“文藝復興”的樂觀論。而答案無所謂悲觀或樂觀,更多是一種無奈,因為任何一種藝術形式匯入現實的洪流時,都沒有什麼勝利可言,活着便已經是天堂。
用里爾克的詩作結,便是“所有發生過的事物,總是先於我們的判斷。我們無從追趕,難以辨認……那些時代的豪言壯語,並非為我們所説出。有何勝利可言?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先聲話題
話題內容:説説你的國慶音樂節故事,以及未來的音樂節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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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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