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戍邊1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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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了個微博，説起當年在喀喇崑崙山待過，就有人問我，在那地方當兵到底啥樣？

我92年兵，退役都二十多年了。現在那地方啥樣，我真不知道。

我只能大致説説我在那兒的時候是啥樣吧？

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些東西現在是不是已經解密了，所以還是照着當年學保密條例那樣來吧——不該説的一個字不説，只説能説的。

上山前倆月，我們連裏跟瘋了似的開始搞長跑。基本上每天至少一個全副武裝五公里，週末的時候還得來至少一次‘心情’長跑。

就是跑多久不知道，跑多遠不知道，全看帶班排長或是副連長的心情來。命好了往返路程二十公里就差不多了，有一次趕上副連長失戀了心情不好，一路狂奔下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副連長那口悶氣總算是跑散了，這才叫大家便步走緩緩勁兒。

全連上下，沒一個能正經走路的——跑的時間太長了，腿腳腰胯都習慣了跑步時候的步伐身姿，走起路來異常彆扭，跟一羣鴨子似的扭了大半天，這才感覺到自己會走路了。

回營區了吃飯洗澡，我順手想從兜裏摸個煙出來抽一口，結果發現整盒煙的煙絲全都顛出來了，煙捲都是空筒子……

然後就是上過山的老兵們開始忽悠我們這些新兵蛋子。

什麼滴水成冰，什麼走路都喘不上氣，什麼感冒了飛快就轉肺水腫然後就得蓋軍旗之類的段子可勁兒吹，把一羣沒怎麼出過遠門的新兵蛋子嚇得一愣一愣的。有膽小的哭鼻子，還有個本來就挺喜歡喪的兄弟，悄沒聲寫了個遺書扔文書那兒了，説是萬一上去了下不來，請文書幫忙把遺書裏的事兒給辦一下。

文書是兩年的老兵了，當場笑得蹲地上了，掙扎好幾下都沒起來。而且好死不死的，這場面還給指導員看見了。

當天晚上開全連大會，那幾個逗新兵蛋子玩的老兵給指導員訓得筆管條直……

然後就是準備上山。各種軍用物資裝備就不説了，私人生活用品也就是肥皂牙膏牙刷毛巾之類的，軍人服務社都有賣的。那裏面售貨員全是軍嫂，對上山早就有經驗了。一看新兵蛋子成羣進來盯着櫃枱裏那些日常生活用品打量，全都是撒開胳膊朝外哄——就你們這小軍挎能裝個什麼東西？滾回去拿裝具去！

等裝具拿來，嫂子們都不必一羣新兵蛋子開口説話，直接抓着生活必需品就朝着裝具裏塞。

後來的很多年，不少商家才開始有了賣套餐商品的概念，且大部分套餐就是排骨搭配豬頭肉的手法，好賴參半。

可當年的軍嫂們給我們一羣新兵蛋子配置的上山套餐，一件多餘的東西都沒有，絕對的超值超使用套餐。

這也間接性的讓我養成了一個習慣——直到現在，洗澡洗頭全都是用肥皂，從來不用什麼洗髮水沐浴露之類的玩意。

當然，這跟我禿了也有關…….

接下來就是大家登車上山，車開出去沒多遠，就沒平整的水泥路面了。在碎石路面上再走一截，道路上就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坑窪。有道班的師傅在搶修，還有武警系的兄弟也在忙着修新路。

在一處近水地帶休息以及檢查車輛的時候，我提着個水桶順坡滑下去二十米左右，在河溝裏打水了再提回車隊。

往返距離絕對不到五十米，我一個二十二歲、且經歷過嚴格訓練的壯棒小夥子，氣喘耳鳴、兩眼發黑、喉嚨發苦，放下水桶後根本就説不出話。

老兵們看我那樣子，也就告訴我——現在算是擦了高海拔地區的邊兒了。如果不是上山前倆月全連跟瘋了似的讓我們長跑，把肺活量和體能都穩定在了一個比較扛造的區間內，估計現在我就該抱着腦袋趴下了。

那近水地帶還有一片廢棄的窩棚，是一些四川籍農民工留下的。

當年四川籍農民工的吃苦耐勞，在全國都是極其有名的。

也就是在這近水地帶住了一夜，一片窩棚裏住着的人全都頭疼得鬼哭狼嚎。第二天早上不管加多少工錢都不幹了，小命要緊，下山去了。

也就是在那片廢棄的窩棚後方幾百米處，有個兵站。裏頭駐紮的前輩們剛來的時候，也是頭疼得鬼哭狼嚎，一週內基本上吃啥吐啥。

可他們扛住了，沒走。

鑿山積石，挑水和泥，建起了這座兵站。

聽説起初就三間石塊幹砌的屋子。後來慢慢發展開來，在我當兵的那時候，兵站已經能中轉、容納某個級別建制的部隊了。

為了建這個兵站，犧牲了好幾個前輩。墳就在兵站後面的陽坡上。四時八節，都有常駐或是路過的老兵以及新兵蛋子祭奠。

他們永遠有戰士陪着，他們也永遠陪着近在咫尺的戰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