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根:撕開“上海名媛”的虛假包裝,才是這個時代真實的困境_風聞
陈根-知名科技作家为你解读科技与生活的方方面面。2020-10-15 09:19
文/陳根
名媛,源於古代,20世紀30年代開始流行,出身名門,媛女雅稱。
但少有人會想到,有一天“名媛”會以這樣的方式出圈:
10月12日,一篇名為《我潛伏上海“名媛”羣,做了半個月的名媛觀察者》刷屏朋友圈,隨即霸榜微博熱搜。
文章內容並不複雜,卻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方式講述了當代“名媛”在一個微信羣裏的拼單故事。拼什麼呢?什麼都拼。
從6人拼一份麗思卡爾頓雙人下午茶到15人拼一間3000的魔都頂級酒店;從四個人每人1500月租愛馬仕kelly包到60個人每人100拼租一天法拉利;甚至幾人拼單買一雙二手Gucci絲襪,一人只需300元。
而關於“上海名媛”的討論還沒結束,第二天“男版名媛”就再度霸榜微博熱搜。男版名媛源於幾個月前的PUA培訓班的暗訪揭秘,這些男版名媛們撿着朋友圈的現成配圖,照搬成熟的他人文案。於是,精心設計的朋友圈就成了展示自己不凡逼格的重要途徑。
不論是高配拼多多的女版名媛,還是PUA培訓班的男版名媛,簡單來説都是一羣經濟並不富裕的年輕男女,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很高貴,於是採用拼單或共享的方式,用這些奢侈的東西來包裝自己,裝潢自己的朋友圈以達到一些目的的卑微手段。
他****們的這些目的也許是社會關係下的人脈維繫,也許是為了自欺欺人,也許是奢華的人生幻想,也許是網紅凹人設的商業手段。
所謂“名媛”標籤的撕毀,除了撕開了那些所謂名流的虛假包裝,更是直指這個時代下的“精緻”困境。於是,所有問題終於還是回到了這個消費社會的消費主義,回到了符號對人的異化。
“出圈”的名媛,“精緻”的歸因
在熱議裏,最多的就是對名媛們的奢侈、偽富以及與她們的收入水平不相稱的虛榮的嘲諷。但事實上,這種“精緻”文化由來已久,而名媛們則成為集大成者。終於有一天,她們以“出圈”的方式引爆了網友的討論。
**以名媛們為代表的年輕男女們,由於其弱勢地位和尷尬處境不足以支撐其意圖效仿和刻意展現的“精緻表裏”,因此只能通過視像包裝和巧妙偽飾來營造一種空幻飄忽的“精緻”氛圍和“精緻”**盛宴。然而,這種視覺包裝與形態偽飾的背後卻有着更深刻的緣由。
首先,“精緻”生活在一定程度上有益於社會生活的人脈維繫。人脈維繫的重要性在於可以使自己免遭圈層排斥,圈層排斥則是指通過某些方式,有可能阻隔個體全面參與圈層交往和圈內交際。一旦受到圈層排斥、冷眼和無視,被排斥者在尊嚴感、控制感和存在感等方面會有強烈的受挫心理和被邊緣化的恐慌。
因此,無論是迫於圈層羣體壓力下的盲目跟風,還是為了維繫人脈而不得不追隨“玩伴”和“好友”們對精緻時尚的理解、描摹、定義和仿造,這都使得一部分人要以更多的耐心去和圈內人達成“妝容同款”的一致,去實現遊戲裝備的趨同,去達至話語交流中的“投緣”,從而形成興趣愛好方面的“耦合”。
於是,一塊隨時可以拉起Burbery風衣袖子查看時間的卡地亞手錶,隨時入境的星巴克咖啡,就成了這些年輕男女成功融入一個圈層的標誌性符號。病態的裝富產業鏈更是由此而生。
**其次,對於生活的“精緻”包裝,是一種社會角色下的生活掩飾。**個人在社會分工和職業分層中都要選擇一種社會角色,而角色是由社會界定的期望,要求出於某一特定地位或者社會位置的人去遵循。
一個年輕人要想予人以良好的“精緻”“優雅”印象,就要在角色扮演中迫使別人能夠按照自己所期望的方式對其做出回應。此時,個體不僅對別人如何關注和看待自己很敏感、很在意,而且會把這種“印象評分”與自己努力營造的獲致地位聯繫起來。
這進一步形成了日常的圈層交往中部分年輕人有意識地進行自我展示和生活“亮相”的一種生活方式。他們不斷地表演、變化、調適自己的行為和狀態,注意圈層成員的反應,不斷校正自己的交往行為、頻密調換自己的展演方式以達到圈層讚許性效果。但終究,這種**“包裝式表演”**不附着審美和品位的寄託,僅僅是虛榮和顯擺的填充。
最後,是“精緻”生活帶來的心理層面的自我認同和奢華人生幻想的滿足。個體化時代裏個人身份認同越來越由生活方式和自我理解來確定,而不是由類似家庭或社會階層等外在的社會團體來定位。個體化帶給年輕人的關鍵變化就是他們對自我的關注愈發強烈,他們更加積極主動地關愛自己的身心、設計自己的場域、打造自己的平台、調適自己的狀態、規劃自己的人生。
**個體化時代同時也是一個消費繁榮的時代,“精緻”的消費觀念影響着年輕人自身的“精緻”概念、“精緻”話語、“精緻”營造和“精緻”斷想。**這種鍾情於用物質和符號去構建自己的審美體系與個人世界,喜歡通過潮牌和奢侈品傳達對時尚的理解和定義更是時下很大部分的年輕人表徵自我、確立自我存在和獲得自我認同的重要方式。
精緻的生活是清醒的
無論是出於社會關係下的人脈維繫,還是心理層面的自欺欺人,又或者是對奢華人生幻想的滿足,所有“精緻”的包裝都走向了“精緻”的困境。最終,還是回到了消費主義,回到了消費社會下符號對人的異化。
事實上,在商品經濟日趨發達的現代社會,人與勞動、人與物、人與人都遵循着被計算和能計算的合理化原則。在這個原則的統帥之下,符號早已延展到我們生活的各個方面。我們早已不再止步於質量,將自己的生活侷限於沒有任何英雄情節的社會分母中。
**這也引發了有關於現代人符號化異化傾向的危機。****其中,****符號對人的異化傾向在消費領域表現得尤為明顯。人的消費方式和消費觀隨着科學技術的發展、普及和消費品的極大豐富和過剩,**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顛覆。
在商品的使用價值不分上下的情況下,消費者競相驅逐的焦點日益集中在商品的附加值即其符號價值,比如名氣、地位、品牌等觀念上的東西,併為這種符號價值所制約。
但事實上,在消費社會中人們的想象力和實際欲求源自於他人,大眾傳媒對商品的信息進行包裝和曲解,把這些信息當成商品一樣進行賦值,並對作為符號的內容進行頌揚。人們的消費需求是潛在的,消費習慣是被培養的,正如喬布斯説:“消費者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東西,直到我們拿出自己的產品。”
人們消費的不再僅僅是商品的實用性和功能性,商品信息象徵的符號性也越來越重要。**就如宗教的符號象徵一樣,要讓品牌在消費者心目中像神一樣存在,就能創造神一樣的價值。**在市場營銷中,當商品的核心價值相同或類似,企業就需要運用差異化戰略、市場細分等戰略獲得競爭優勢。塑造符號,也就是構建視覺與消費者心智記憶的品牌差異化。這相比產品差異化、服務差異化,更能培養用户的忠誠,建立起企業的“護城河”。
於是,消費市場用一張巨大的符號網覆蓋着人們,物質豐裕的年代裏,只剩市場高舉精神消費的大旗。市場定義了美,所以人們追求雙眼皮、高鼻樑、前凸後翹的身材;市場定義了精緻,所以人們跟隨精緻,追求小資。
詹姆遜重申了馬克思的商品拜物教理論,在現代社會中已經不復存在的宗教與神聖性,藉助於商品符號化的時機,在商品身上又悄然轉了回來。一切英雄崇拜、知識崇拜、技術崇拜,最終都歸集為商品崇拜,最終都歸集為品牌崇拜,LOGO崇拜。
人們傾向於買各種奢侈品品牌包包、頂級的電子設備以及奢侈品,這是因為在購買的過程中能獲得身份快感。人們消費的目的並不在於消費物的本身使用功能與使用價值,而是要購買一種象徵身份,突出自身某些階層的一種符號**。**藉助於品牌的穿戴與使用,讓自己加入到更理想的團體以尋找和自己具有相似或者更高消費觀的人們。
精緻的初衷,泡沫的歸宿
名媛們不論“裝”的多麼精緻,“拼”的多麼起勁,“拍”的多麼唯美,但終究還是要從朋友圈走出來,迴歸生活,回到現實。如果沒有真正的內涵與實力,朋友圈“裝”出來的精緻終將在現實生活中,在更上層的建築圈和內在真正畫圈的人眼中成為泡沫。
相比於富二代的“精緻”,努力者的實力,平凡人的普通,最怕就是**,沒有富二代的能力,也沒有努力者的實力,卻要到處炫耀自己的修飾過的“普通”。**而與其花心思與時間建設這些表面符號化的東西,不如同時多拼點書本,多用知識來充實自己的內涵。
而當有一天,現實的生活需要真實地面對、解決,獨立處理時,此刻能否出圈才是本我最真實的寫照。我們每個人不論男女,不論老少,不論何種階段,我們都有自己的圈,這個圈是我們自己努力畫出來的,誰也改變不了,同時誰都能通過時間來認識這個圈的大小。
自強或許是真正能讓自己“出圈”的武器,不論我們處於人生的哪個階段,不論我們的理想有多豐滿,強大的自己才是最美的魅力。常言道,相由心身,一個人內心真正的內涵並不是靠朋友圈的照片,或是自己催眠就能實現。現實的社會是我們每個人最真實的照妖鏡,不論是神仙、妖怪,或是小人、才子,最終都會深刻的刻畫在我們的臉上,並呈現在大眾的視野中。
外表固然重要,因為外表的管理不僅是對美好的一種追求,同時也是對生命與生活的一種尊重,即是對自己的尊重,也是對他人的尊重。因此,不論是穿着,還是身材的管理,都需要高度的自律。同時由內而外的樹立自己的涵養,讓自己從內而外的沉澱與流露出名媛的氣質,此時無需“拼”的“出圈”,就能胸藏文墨虛若谷,腹有詩書氣自華。
在消費社會里,個體是“被異化了的個體”,人在消費中的異化使其成為單向度的人。我們在消費社會中不僅僅消費了物,同時也消費了我們自己。
現在,名媛們出圈了,在對名媛們的虛榮虛假嘲笑的同時,我們也應該辯證地思考消費時代下真正的困境。顯然,精緻的生活首先是清醒的,在商品價值讓位於符號價值的今天,或許只有當我們學會迴歸現實的生活世界,才能夠恢復主體意識和主體人格**。不要做被符號異化的人,也不要做被消費符號綁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