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敢拍了，難怪惹哭全中國_風聞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長假歸來，又到了飄補劇的時間。

有部國慶期間的熱播劇必須提上日程——

抗疫時代報告劇《在一起》。

圖源|《在一起》

口碑，豆瓣8.7分，知乎9.3分。

圖源|豆瓣電影

熱度，播出期間總攬熱搜99次，話題總閲讀量107億，各平台日播榜多次登頂第一。

20集，一共十個單元劇，都有故事原型。

出乎大部分人意料，劇集裏沒有鍾南山這樣的聖手，除佔重頭戲的醫務工作者外，目光多投向各色小人物：外賣小哥、民警、疾控中心人員、社區志願者、做口罩的老闆……

圖源|《在一起》

它的好與爆，不僅因為有一線主創及諸多明星參與，也不僅依託於重温時代記憶的情懷。

不妨，借其中一個單元劇來談談——曹盾導演的《救護者》，朱亞文、徐璐主演。

《救護者》裏朱亞文飾演的上海重症醫學科專家黎建輝，原型人物是上海第一位援鄂醫生鐘鳴。

圖源|微信公眾號@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

劇集的第一個鏡頭，就帶出這位“上海最早逆行者”的困境。

1月23日小年夜，黎建輝坐在空蕩蕩的列車廂，聽着新聞裏關於武漢全面封城的播報。

畫面一切，入夜，伴隨警車閃爍的頂燈與盤旋不休的救護車鳴聲，他拖着行李步向關閉通行的高速收費站。

圖源|《在一起》，下同

前方，是醫院派來等他到來的小車。

旁邊一側通道，則是出城受阻的車羣。鏡頭掃過，一眼看不到頭，兵荒馬亂的焦灼感撲面而來。

這一幕取自真事：鐘鳴出發當天上午武漢已經封城，他先買高鐵票坐到麻城北，再由一輛小車接至武漢，抵達住地已是深夜。

一路逆行。

在楚海醫院（原型為金銀潭醫院）重症病房，鏡頭細緻記錄下黎建輝投入戰場前的一刻。如即將面對異鬼的多斯拉克騎兵，防護工具就是他手中的重劍與盔甲。

洗手，帶手套，穿防護服，戴防護帽，慢慢貼拉上拉鍊，由人幫忙處理後背，系合口罩，最後扣上護目鏡。

注意黎醫生一句話：好久沒有穿這麼高級別的防護服了。

有多久？

現實中，鐘鳴親歷過SARS、汶川地震救援，可謂身經百戰。

但，作為重症醫學科的醫生，他極少面對烈性傳染病。臨危受命，他更極少面臨物質人力緊缺與新型病症突如其來的雙重夾擊。

圖源|鳳凰衞視《武漢來信》

4分多鐘的長鏡頭，黎醫生等人一直在不斷救治着病患。

他一開始會責備方醫生，把裝屍袋放在病房，“影響病人情緒”。

一旁的護士用紙巾處理地上的血漬

圖源|《在一起》，下同

方醫生並不多言，把他拉到改造成病區的過道，讓他自己看——

這一幕，高度還原了新聞報道里的場景：

武漢的重症病房裏人聲和機器聲此起彼伏，幾乎所有的儀器都在報警：血氧檢測儀、輸液棒、心電檢測儀等等。沒有人有機會坐着，有護士在小跑的過程中摔倒了，在地上打個滾爬起來。在金銀潭的重症病房，通風走廊裏晾着衣服，盡頭放着幾個大的垃圾袋。

來源|《南方人物週刊》

幾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穿着橙色防護服走入病區，推走逝者。

窗台上，逝者手機突然亮起。

幾分鐘前，那還是跟親友聊天的鮮活生命……

忙碌一天下來，黎醫生汗濕得貼近頭皮的防護帽，摘下手套後往下淌汗、止不住顫抖的手；

大冬天沒有暖氣和空調，酒店房間需要一直通風，牀前擺着醫生給他驅寒用的高度白酒。

在這個由兒科候診區臨時改造的南六病區，缺物資。

比如，醫用防護服不夠，只能工業防護服頂上。

更缺人。

臨近過年，護工保潔都走了。30張牀鋪，值夜班的只有5個護士。她們要負責所有病人的吃喝拉撒，每天只能睡2小時。

這樣的情況，不是一天，是已經斷斷續續持續了一個月。

沒有一絲廢筆，白描出疫情席捲而至時的驚濤駭浪，第一波承受者無法不感到震撼與恐懼。

圖源|《救護者》預告片

就如鐘鳴説的，在這場“顛覆人生的海嘯”面前，他最初會深刻懷疑自己。

與上來就衝刺的SARS不同，新冠喜歡“後程加速”。死亡，往往來得猝不及防。

徐璐飾演的援鄂護士週週，上一刻還被走道上出差感染的阿姨拉住，哭訴“每天都死人”有多可怕，要加錢住單間，又抱怨手上凍得全是凍瘡。

圖源|《在一起》，下同

下一刻，週週再見她就是在停屍間。

為逝者抹凍瘡膏

還有尹昉飾演的準爸爸小朱，本來“再觀察幾天説不定就可以回家了”。

他和同為準爸爸的魏力主任（餘皚磊 飾）興致勃勃打賭，要比比誰的孩子更重。

誰料，次日他的血氧飽和度突然降至20%（血氧是檢測患者機體是否缺氧情況的有效方法，正常人血氧飽和度通常在95%以上，這種情況即是低氧血癥），可除了有點憋氣其他都正常，連醫生都一度懷疑是機器出了故障。

下一秒，小朱的心跳血壓就開始一直往下掉，氧飽和也上不去。

腎上腺素靜推，心臟按壓，心室顫動後非同步除顫，插管……正搶救着，人就沒了。

枕邊，是沒來得及接的電話，沒能夠看一眼的孩子照片。

在黎醫生他們所在的重症病房，面臨的多是這樣的重症病人。

它後來有了個術語叫炎症風暴（又叫細胞因子風暴），患者短期內會出現多器官功能衰竭。

在尚缺經驗的階段，總是打得醫護們措手不及。

全力以赴，但無功、崩潰、痛楚，是前半段的主調。

朱亞文在拍攝過程中，隱約觸及到凝重冰封的邊緣，直言“曾有過腿軟的感覺”，受到了“很多內心的衝擊”。

也許你認為的嚴峻 

面對現實的10%都不到

圖源|《在一起》幕後紀錄片之敬畏

如溺水，緩緩墜入冰冷深淵。

圖源|《在一起》，下同

黎醫生與週週第一天結束工作回宿地路上，週週説自己太沒用了：

作為護士，我不應該哭的。

黎醫生卻説：

不會流眼淚的護士，不是好護士。

因為——

你會哭 説明你有感情

有感情 才能和病人共情

這不禁讓飄想起《權力的遊戲》里布蘭與父親的對話：

——一個人害怕的時候還能夠勇敢麼？

——一個人唯有在害怕的時候才能夠勇敢。

至暗時刻，支撐我們扛過去的，正是這向死而生的勇氣，與向光而生的掙扎。

面對未知的新型病毒，初期治療效果並不理想，又是全新搭建的班底，醫生們會因為治療手段起爭執，背後是對病患的高度負責。

醫療條件有限，他們琢磨出各種“土辦法”。

比如最難解決的氧供問題。

從派人守着庫房“搶”氧氣瓶；

到自制簡易“氧氣艙”，把重症病人推到同一空間內，集體吸氧；

再到呼吸機缺配件，調動全醫院科室幫忙配齊。

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如火燎原，守望相助。醫護人員的積極與熱情，慢慢温暖了病患恐懼絕望的心。

好比趙老先生和陳老太這對銀髮夫婦，兩口子吵吵嚷嚷過了大半輩子。

一開始，陳老太嫌棄“搞文藝的”老爺子“膽小嚇壞了”，不吃飯。

老爺子被推去做常規檢查，老奶奶卻拉着週週的手，囑咐“萬一倆人要出事了，你們一定要先救他。”

老奶奶情況不好，推進重症病房前，哭着跟老爺爺交代後事；老爺子呢，在整個搶救過程中，就乾坐在外面的病牀上，死盯着重症病房出口。

重症病房呆了一個月後，老奶奶終於可以推出來透口氣。

第一件事，透過窗户觸摸太陽。

那顫巍巍的手，是對光明與温暖的渴望，是對戰勝病魔的希望。

而劇集後半程，也借諸如此類的畫面，不動聲色地把陽光一點點撒播進觀者心頭。

如病患們翹起大拇指説“加油”；

祝福“平安”的蘋果；

拉琴的老爺爺；

還有病人轉歸單上從紅（代表死亡）逐漸變綠（表示已治癒出院）劃去的名字；

防護服上的“戰神爸爸”，要帶回家掛在牆上留念。

鏡子上的那句祝福：

團結就是力量 堅持就是勝利

不是硬告訴你，希望就在明天。

而是讓希望一天天由祈願轉化為現實。

不煽情，不拔高，抹去有痕表演，還原無痕真實，用大量高密度細節做支撐。這種冷靜剋制的拍攝手法，反而更顯凝重厚實。

這一切，用導演曹盾（代表作：《長安十二時辰》）強調好幾遍的話來説，源於敬畏，是對生命的敬畏心與尊重感。

圖源|《在一起》幕後紀錄片之敬畏，下同

15、16天的籌備期，13天的拍攝期，劇組首先在象山搭建了個拍攝基地，把很多昂貴的醫療設備運了過去。

圓形的病房結構，象徵着把中國人聚在一起的力量。

每個地方的質感特別重要

從劇本創作期開始，便有抗疫援鄂的專業醫護人員介入，進行專業方面的引導與校正。

現場糾錯更少不了。

有參與拍攝的醫生後來回憶：

“劇組的工作非常細緻，病房的搭建幾乎完全符合新冠初期武漢醫院的情況，醫療設備和做法也都是嚴格按照真實的情況來的。”

許小敏回憶，劇中，有一場用ECMO搶救重症患者的戲，在拍攝搶救鏡頭時，先由專業醫生先示範一次做法，演員們在旁邊學習，之後再上場演繹。

從防護服的穿脱程序，到儀器上用幾號管子、哪種插頭、醫療儀器上的數據顯示，許小敏等6位醫生全程在劇組提供專業意見。

來源|中國寧波網

播出後，它獲得了醫生肯定：

這兩集的醫療細節之嚴謹，現實表現之還原，對年初第一波疫情時武漢臨牀一線慘狀的反映，幾乎是絕無僅有的，超越了絕大部分國產醫療劇。

圖源|微博@麻醉醫生凌楚眠，下同

凌醫生放出了幾張對比圖，比如下面的氣管插管。

插管動作正確 可視喉鏡完全還原

他感慨：

這一個單元表現的是疫情初期武漢醫院的情況；很多普通觀眾會覺得遙遠，甚至覺得情節平凡；但我作為真實經歷過的醫生，看這兩集時心中萬般驚濤駭浪和唏噓——新冠肺炎疫情剛開始時那恐怖的重症死亡率、令人絕望的快速進展，還有完全未知的病理生理變化…病人指望醫生救命，而醫生感覺眼前只有沉沉黑暗。

真實，自有劇力萬鈞。

《在一起》十個單元最趨同的基調，是什麼？

“還原疫情中不計其數普通人的貢獻，用普通人視角為平民英雄寫傳。”

恰如黎醫生説的，我們不是神。

圖源|《在一起》，下同

這些奮戰在抗疫前線千千萬萬的醫護人員，也有七情六慾也會生老病死。

他們只是在不平凡的時刻，用可貴的平凡與病患們一起扛過了至暗時刻。

“不拖沓不魔改尊重事實”，豆瓣上關於《在一起》的高贊評論，點出了它觸動我們的好。

最深的感動，往往發生在平民英雄們卸下盔甲後震顫的血肉。

《生命的拐點》中戀戀不捨撫摸長髮的護士，醫護人員逐漸被磨破的面部與想念家人時止不住的淚水；

《擺渡人》中躥上熱搜榜首的#倪妮落淚# 。

深夜哭吼着發泄情緒的她，脱下那身護士服，也是剛離開父母温室沒幾年的年輕女孩；

誰來保護我們呢？

迎着海嘯般砸來的巨浪，説不害怕，是假的。

但，自我安慰着“應該沒事兒”然後往前衝，才是人間真豪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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