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後最硬一仗,打破美國200年不敗神話_風聞
血钻故事-血钻故事官方账号-这里有硬派历史故事。2020-10-16 10:46
朝鮮戰爭是美國 第一次沒有凱旋班師的戰爭。
——《朝鮮戰爭:未曾透露的真相》

楔子
1950年感恩節,那天的朝鮮半島,無數飛機在空中肆意翱翔,給地面的美軍部隊投放着感恩節的犒勞。美國陸戰隊員大衞手裏拿着剛分到的火雞腿,走到了前線——朝鮮北部邊境。
大衞啃着手裏冰涼的火雞腿,樂觀地説道:戰爭就要結束了。

當時,美國領導的聯合國部隊在朝鮮進軍。朝鮮人民軍正回頭逃亡,美國的空軍飛行員控制着半島的天空。紐約時報甚至這樣説道:民主的力量正在沖刷殘餘的抵抗。
第二天,聯合國部隊指揮官麥克阿瑟將軍飛往朝鮮,準備發動這場“短暫而成功”戰爭的最後進攻。麥克阿瑟告訴部隊和指揮官,朝鮮戰爭的根本目的,是要在南韓政府的控制下統一半島。而這個目的,將很快達成。他對士兵們説道:“你們這些孩子將在聖誕節前回家。”
朝鮮戰爭已進行了五個月,一切都照着既定路線順利地進行着,勝利如同囊中之物。大衞很興奮,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前方,在寒風中憧憬着一個月後同家人歡度聖誕。
視線躍過眼前的鴨綠江,他看到了中國。

前夜
二戰結束後,政治和解在北緯38度被切開。到1950年,朝鮮半島已分裂成了兩個獨立力量。北朝鮮得到蘇聯和新中國的支持,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則全力扶持朝鮮南方。
兩種意識形態在38度線艱難地維繫着微弱的平衡,而這個不穩定的平衡一直持續到1950年6月25日。當日,北朝鮮軍隊突破38度線,驅散了南韓防禦。不到72小時,朝鮮人民軍就佔領了南韓首都首爾,並繼續前進。
在朝鮮軍隊裏,有蘇聯坦克,蘇聯顧問。美國相信,這場突然爆發的戰爭一定是斯大林針對美國代理人發起的、有目的性的戰爭。聽到這個消息後,杜魯門總統連夜從密蘇里的家中飛往華盛頓,並發表演説:這是對自由國家的直接宣戰!
幾天後,在美國的主導下,聯合國安理會決定出動聯合部隊,擊退在南韓的北朝鮮軍隊。當徵召陸戰隊後備役的消息傳出後,時年20歲的大衞興奮不已。
“我對朝鮮瞭解很少,但我知道我們和蘇聯有直接衝突。二戰時我還太年輕,又怎會放過這次機會?”
2000名剛剛高中畢業的美國學生轉眼成了陸戰隊隊員。火車發動時,大衞的母親向他揮手道別——後來他才意識到,這不僅是揮手,而是一位母親對自己即將奔赴戰場的孩子的祝福。
在大衞這些後備役部隊到來之前,有着蘇式裝備的北朝鮮軍隊幾乎把美軍趕出半島。但麥克阿瑟將軍仍有信心可以扭轉局勢。他命令部隊在仁川港登陸,深入敵方控制領土。
美軍選擇在漲潮時冒險登陸,他們只有幾小時的時間。同時,北朝鮮沒料到美軍會選在仁川登陸,防禦部隊被這支奇兵迅速擊潰。

仁川登陸
仁川到首爾之間有一條直路,仁川成功登陸改變了一切。
首先,北朝鮮的供應線被切斷,美軍勝局已定。9月16日,美陸戰一師趁勝追擊穿過仁川,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就是首爾,原定目標即將達成。
但同時改變的還有麥克阿瑟的軍事目標。
原先,他想的是趕走進入南韓的朝鮮軍,恢復邊界線。但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的勝利讓這位美軍名將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也許我可以追擊這支部隊,進入他們的國家,徹底消滅這支軍隊的殘餘勢力——目標變成了佔領整個朝鮮。
不僅是麥克阿瑟將軍,華盛頓的所有要人都有着這樣的企盼。唯獨杜魯門總統心裏有着一個顧慮:他擔心中國可能加入戰爭。
麥克阿瑟將軍對此不屑一顧,他對中國軍隊的戰鬥力非常蔑視,認為他們只是一支農民軍隊,裝備落後,也沒有值得一提的空軍。
“中國人能有什麼威脅?”在這個認知引導下,麥克阿瑟作出了生平最大的錯誤:他決定打到鴨綠江。
美軍一路挺進,佔領了北朝鮮首都平壤。三天後,麥克阿瑟將軍又下令使用所有可用部隊,加快前進。當命令傳到基層時,大衞很高興,“我們不僅教訓了越界的敵人,現在我們還要去佔領他們的土地!”。
樂觀的言論在軍中到處傳播,他們一路進軍到了太白山。聯合部隊在太白山兩側形成裝甲鐵鉗,只等部隊合攏後形成堅實前線,再一路向北進軍。

麥克阿瑟希望能趕在朝鮮嚴冬到來之前結束戰爭。他開始下令讓部隊進山匯合。
北朝鮮只有兩個方向:直上或者直下。大衞不知道命令是什麼,只知道指揮官喊他們出發,目的地就是不斷上坡。一路上除了風雪就是冰爍岩石,大衞和戰友們不停地發着牢騷。到了晚上,氣温驟降到了零下25度,從中國東北吹來的風,風速大概是15-20英里。安營紮寨後,大衞還是樂觀地想着:這種境地忍不了太長時間,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
11月27日夜,大衞所在的陸戰一師已展開在通往長津湖水庫僅80英里長的單一供應路線上。3600名人員在水庫以南的下碣隅裏紮營。8000名主力部隊在水庫西面連夜趕挖掩體,他們充當了第二天最後進攻的先鋒。東面則駐紮着2500名美軍和幾百名南韓部隊,保衞右側。

一切都佈置好後,美軍安排了進攻鴨綠江前最後一夜的休息。山上有一棵樹,樹上有很多枝椏。大衞用鐵鍬弄下了一些樹枝鋪在地上,再把睡袋放在上面,想着晚上能好好休息一下。剛躺下,他聽到了幾聲“邦、邦、邦”。
照明彈劃破夜空,刺耳的軍號聲響起。
口哨、尖叫、叮噹聲……整座營地頓時亂作一團。軍士長朝大家大喊:離開帳篷上陣地!拿起步槍!敵人過來了!
大衞在爆炸聲中抬頭望去,一大堆穿着手縫製服的軍人從周圍山上向山谷衝了下來。大衞趕緊朝着離自己最近的敵人開了一槍。那人踉蹌了幾步,又繼續衝了過來。有的人在前面十米處突然跳了起來。大衞呆住了,身邊人衝他大喊道:躲開!他身上有個手榴彈!
戰事進行了沒多久,一顆衝鋒槍子彈穿透了大衞好友鮑勃軍士的後腦。大衞試圖去救他,但手上沒有任何醫療物品,只好拿出一件T袖,試着給朋友止血,但他還是死了。
形勢命懸一線。望着好友的遺體,那一剎那,大衞突然感受到自己也會死去,他詫異怎麼就這樣了?
為了守住陣地,美軍用上了所有武器,不管什麼射程火力。但所有的武器都成了擺設,只能把刺刀和步槍當棍棒用。不必去找敵人在哪裏,因為他們就在面前、在身後、在周圍所有的地方,甚至就在隊友中間。
中國人來了。

對抗
一年前剛剛打贏漫長的內戰,建國不久的新中國要警惕國民黨,要警惕北面不斷擴張的蘇聯,還要警惕另一意識陣營的美國——1950年秋天,美國率領聯合國部隊,一路向鴨綠江進軍,威脅到了中國邊境。
“如果中國軍隊在墨西哥北上,美國會怎麼看?”
早在十月初,當麥克阿瑟首次越過38度線的時候,毛澤東主席就開始準備參加朝鮮戰爭。當麥克阿瑟不顧杜魯門的擔憂,繼續北上接近中國邊境時,毛澤東啓動了作戰計劃。
美國情報部門得知中國東北有部隊集結,但他們不知道這些部隊在做什麼。在美國兩支部隊乘着軍車冒失地向邊境進軍時,中國軍隊選擇步行南下,用夜色掩護,遠離道路,躲開了飛機的監視,慢慢滲透進朝鮮。白天一直呆在森林樹木下,晚上就守在條件更加惡劣的山脊上。
毛澤東知道自己的軍隊和美軍相比,坦克、火炮和空中力量都相差懸殊,但他卻深知麥克阿瑟的弱點:傲慢。

朝鮮前線的麥克阿瑟
大衞和他的朋友曾俘獲了幾名朝鮮俘虜,從他們口中得知,鴨綠江對岸佈置了大量中國軍隊。他們立刻把這個消息傳到師部,師部傳到軍部,軍部傳給集團軍,最終到了麥克阿瑟手裏。但他卻信誓旦旦地説:我不相信,他們不可能進入朝鮮。
11月初,中國派出了一支精幹小隊伍,朝美軍沿線攻擊,不等美軍反擊,就把隊伍拉回來。每次,麥克阿瑟都對這種做法置之不理,只是不斷強調:全速前進。
這不起眼的游擊戰成了戰略的重要部分,中國隊伍的一次次小打小鬧,不斷誘使美軍不斷深入穿透,最終對美軍形成了包圍——這是對付傲慢的策略。
11月27日傍晚,當美國大兵大衞砍下樹椏,鋪上睡袋,給自己打造温暖的睡眠環境時,中國志願軍10萬大軍已隱藏在朝鮮北部廣袤的山地和叢林,隨時等待發起衝鋒的軍號聲響起。
第二天早晨,志願軍的進攻消退。同時,美7師和陸戰1師被硬生生地切割成了5部分。麥克阿瑟將軍最信任的部下之一內德阿蒙將軍乘坐直升機趕往長津湖水庫東面的指揮所。他此行目的是給軍心嚴重動搖的陸戰部隊振作精神。
一名中士剛剛才搞清楚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小心翼翼地跟內德阿蒙説道:“將軍,我們遇到了大麻煩。我們能確定,有兩個中國士兵來自不同的師。在我們附近,至少有兩個師的中國兵力。”
“我們要怎麼做,將軍?”
包括大衞在內的基層士兵也都知道,昨晚只是勉強擋住了中國軍隊的進攻。但內德阿蒙卻反問那名中士:
“你什麼意思?幾名中國洗衣工就能擋住你們?進攻照計劃進行!”
內德阿蒙的傲慢同樣被擊得支離破碎。很快,美國媒體紛紛報道中國參戰的消息:聯合國部隊在所有戰線面對中國人民志願軍的攻擊被迫撤退,東北部的形勢更加嚴峻,成千上萬陸戰隊和其他聯合國部隊被困。
承受了中國軍隊最猛烈攻擊的,是大衞所在的陸戰隊一師。指揮官為奧利弗·史密斯將軍。

為人謹慎的史密斯曾質疑麥克阿瑟在中國邊境魯莽進軍是否明智。而現在,麥克阿瑟的魯莽後果落在了史密斯和他的部隊身上。
史密斯將軍和他的一萬兩千名陸戰隊突然發現自己已陷入重圍,僅僅幾天前,他們還吃着火雞,暢想着可以陪家人度過聖誕節。但現在,史密斯將軍深切體會到,進軍鴨綠江已絕無可能。而他更擔心的,是自己的整個陸戰一師都將處於危險之中。
因為隨後兩週,才是真正的噩夢。史密斯將軍和他的陸戰一師即將經歷美軍歷史上最慘痛的一場戰役。

血戰
1950年11月27日至12月24日,我志願軍第9兵團20軍、26軍、27軍與美海軍陸戰隊第1師、美10軍第7師狹路相逢,兩支王牌部隊在朝鮮北部長津湖展開了一場震驚世界的大決戰。
中國志願軍第九兵團與美軍最精鋭的陸戰第一師,兩軍軍史上最為殘酷的戰役,也是抗美援朝戰爭中最為慘烈的一次戰役——長津湖戰役,正式拉開了它的帷幕。
據史密斯推斷,包圍他們的,遠非兩個師,至少有六個。約6萬中國志願軍對他不到1.5萬人的鬆散部隊發起進攻,他整日所想,只有如何跳出陷阱。他知道,如果要救出整個部隊,自己的總部所在下碣隅裏是關鍵位置。

下碣隅裏的防禦薄弱,史密斯趕忙將所有廚師、工程人員甚至自己的麪包師都編入作戰部隊,迎接中國人的到來。在附近一個叫東山的高地,每個小時,都有數架飛機前來空投彈藥和物資,大衞的工作成了拿到空投的供給。收集供給時,山上的中國軍隊就開始射擊。
11月28日晚上5點,天開始黑了下來。美軍針對下碣隅裏的空投行動停止。部隊在東山挖壕駐守,工程人員在照明彈的照耀下,加速完成簡易機場的建設,以便飛機輸送支援。
8點左右,下起了小雪。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除了推土機的聲音,都很安靜。10點30分後,平靜被打破。迫擊炮的聲音追了過來,大衞再一次看到數不清的中國人一直在往前衝。
幾個中國師從各個方向攻來。第一波攻擊的志願軍都帶着武器;第二波進攻的中國人卻不是每個人都有武器,他們撿起第一波進攻時犧牲戰友的武器進行衝鋒;到了第三波,就都是拿着衝鋒槍的政工人員。毫無疑問,中國志願軍也用上了所有能用的人,更可怕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會退縮。
“我們很害怕,這不是我們作為年輕陸戰隊員在訓練期間學過的典型戰爭。數量巨大的中國人完全不顧自身安全向我們衝來。”
“上帝,請別讓我死。”大衞生平第一次發出了禱告。史密斯開始懷疑下碣隅裏是否還能守住。這並不是全部。當下碣隅裏的臨時部隊展開防守時,水庫以西的陸戰隊也在經歷一場激烈戰事。
“他們朝我們衝下來,機槍打得如此之密集,燙得要燒掉槍管。有幾次,我手裏拿着機槍,掉頭朝自己人身上開火,因為他們已經突破到了我們後方。”
晨光初現,陸戰師熬過了第二個夜晚。史密斯瘋狂地咒罵着麥克阿瑟和內德阿蒙錯誤的莽進命令。即便守住了下碣隅裏,但包圍他們的中國軍隊卻越來越多。他下令所有分散在長津湖水庫兩側的士兵向下碣隅裏集合,然後從下碣隅裏這個交通要鎮突圍出去。
形勢已然逆轉。
中國人不到72小時就重繪了作戰地圖,麥克阿瑟的部隊在朝鮮西部極速撤退,只留下被圍在長津湖的孤軍,隨時面臨被全殲風險。在跟中國軍隊激戰四個漫長晝夜後,他們終於等到了來自更高層明確指令:向南撤退。
戰爭形勢早已傳到了美國國內。兩天前,國防部還在向世界宣告,要讓美國永遠成為世界警察。但剛剛説完這話,杜魯門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就努力在那兩天時間裏調整自己接受一個現實:美國不具備在半島跟中國長期作戰的資源,最好的方式是迴歸之前的狀態,並找機會體面退出。
但五角大樓的官員們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即便是退回38度線,美國也不一定能守住中國人的攻勢。新聞報道開始大談第三次世界大戰,一些媒體認為朝鮮的局勢分散了美國的注意力,蘇聯很可能趁機席捲歐洲。杜魯門開始坐不住了,他甚至開始暗示使用原子彈守護南韓。
美國內部人心惶惶,誰都知道國家捲入了一個大麻煩中,又沒人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駐朝的美國指揮官得不到華盛頓的太多指導,唯一明確的指示,是放棄朝鮮東北部,並想辦法安全撤出陸戰一師。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史密斯必須想辦法自己打通一條長達78英里,從長津湖水庫底部到日本海的通道。而這一路上,是成千上萬的中國志願軍潛伏在道路兩邊的高地上。
12月1日,陸戰1師踏上了這條危險之旅。一到夜晚,大衞就必須一遍又一遍地經歷恐怖的噩夢,因為中國人會選擇在晚上發起進攻。
在被灼熱彈火照得通亮的夜戰中,美軍發現中國士兵對於彈幕編織的火牆好像不知道恐懼,一直接近到手榴彈投擲距離之內才開火。“他們的勇敢精神,就連美國海軍陸戰隊員也不禁為之感嘆。”美軍海軍陸戰隊員敍述當時的情況説,“中國士兵如此之多,這樣頑強地反覆進攻從未見過。”
夜色是中國志願軍反擊的最好掩護,而憑藉着空軍,長津湖的白天又被分給了美軍。
美軍裝甲車在道路上行進,步槍連在白天主動上山跟志願軍作戰掩護。一路上,到處都是槍聲。
美國空軍的火力削弱了中國軍隊人數上的優勢。飛機投下了殺傷力極大的凝固汽油彈,大衞走過被汽油彈擊中的地區,中國人的屍體被燒焦,皮膚裂開來,他看見了黃色的脂肪,那種味道,令他終生無法擺脱。
在空軍的掩護下,大衞跟隨部隊向山上的志願軍發起進攻。抵達山頂時,他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震憾了:小小的山頭上到處是死亡的中國士兵。每走一步都會踩到屍體。我的上帝,真是恐怖極了,他們多數是被凍死的!
大衞意識到,原來對手在這些天所遭遇的,遠比自己更加殘酷。

最值得尊重的對手
中國志願軍爭取到黑夜的主動權是有代價的。
志願軍第9兵團由20軍 、26軍和27軍組成,共15萬人。第9兵團原駐南方,是準備解放台灣的主力部隊。接到動員令後,第9兵團迅速行動,幾天時間便從東南沿海奔赴朝鮮前線。

在中朝邊境中轉時,東北軍區副司令員賀晉年看到戰士們身着單薄,十分震驚:“你們這樣入朝,別説打仗了,凍都把你們凍死了!” 他立即將庫存的大衣、棉鞋全部拿出來交給第9兵團。東北邊防部隊的幹部戰士也脱下身上的衣帽送給戰士。但因進軍過於急促,這些臨時調撥和脱下的衣帽未能全部交接給入朝大軍。

衣着單薄的志願軍
史密斯曾對美軍戰史學家談到:“長津湖地區根本就不適合軍事行動,就算是成吉思汗也不會想去征服它。”戰役開始前,長津湖地區氣温已經下降到零下30度。山高路窄、地形複雜,軍團在這樣的環境下很難生存。
美軍冬裝包括防寒帽、厚呢軍裝、毛衣、大衣、毛襪、皮靴和鴨絨睡袋。連隊裝備棉帳篷、火爐等。每班、每輛車除配備小汽油爐外,陣地上還有專門供熱的電爐。由於彈藥、汽油充足,為防止裝備受凍損壞,美軍規定隔30分鐘武器就要射擊一次。美軍各連連長拼命叫疲憊不堪的士兵換下潮濕的襪子,以免凍傷。
儘管如此,美軍一個營在一天中仍然有67人由於凍傷而不能行動,其中幾個人此後被迫截肢。
那裝備更差的中國志願軍呢?
據大衞回憶,他曾見過一名死去的中國士兵遺體,只穿着簡單的運動鞋,腳像冰塊一樣,耳朵腫的像個土豆,都凍裂了。這一幕深深震撼了他。
戰後9兵團司令員宋時輪在致志願軍司令並報中央軍委的電報中,報告了嚴寒給9兵團帶來的巨大損失:27軍80師242團第5連,除一名掉隊者和一個通訊員,全連設伏準備攻殲美7師第31團。待戰鬥打響後,該連無一人站起,打掃戰場時發現,全連幹部、戰士以戰鬥隊形全部凍死在陣地上,遺體無任何傷痕與血跡。
除了禦寒裝備遠差美軍,志願軍的糧食補給也跟享用感恩節大餐的美軍有着天壤之別。作戰期間,因美國空軍的瘋狂轟炸和嚴密封鎖,志願軍運輸和後勤毫無保障。戰士們除了槍械,還得揹着糧食行軍作戰。

背高粱米出征
“我們吃不上飯。戰士餓了,就抓把雪吃。有一天首長帶着兩個人走到很遠的一個山溝裏找到了一家老百姓的房子,人已經跑了。他們在裏面翻出了一袋稻草和一袋土豆。當時毛主席強調了,要愛護朝鮮老百姓的一草一木,這怎麼辦?他們把土豆揹走,給那個朝鮮老鄉留下了一條軍毯和一個繳獲的美軍鴨絨袋。把土豆抱回來以後,冒着生命危險煮熟。煮好再送到陣地時土豆都成了冰疙瘩。可是戰士們餓啊,怎麼辦?硬啃,夾在腋下化,化一層啃一點兒,再化,再啃。”

志願軍啃冰土豆充飢
陸戰1師面對的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同時,這個對手並不好對付。在長津湖的近一個月的時間裏,對中美兩方來説,都是不折不扣的噩夢。
在一次夜戰中,一顆手榴彈在大衞身邊響起。他倒了下去,又站了起來。環顧四周,他看到有個人丟了一條腿。因為那支腿就落在他的腳下。再看一眼,原來那個丟掉腿的可憐傢伙就是他自己——他的右腿從膝蓋處被炸飛。
可他卻完全恨不起來給他營造噩夢的對手。
“直到今天,如果我見到一個曾經在那裏的中國士兵,我想把他當兄弟一樣擁抱他,因為我知道他和我遭的罪一樣,甚至,比我們慘的多。”
“我看到一個人正坐在那裏拿着武器,一顆手榴彈恰巧落在他的兩腿之間。他的腿被炸斷了,他的胃掛在外面。但他還活着。他一直跟我説中文。我想他是不是在和我説有關他家庭的事?還是在求我把他迅速了結?在晚上,我還是會時不時想起他,只是希望明白他當時説的是什麼。”
而那個死去的中國軍人,在他衝到大衞跟前之前,就已承受了超越常人的煎熬。地凍如鐵,無法挖掩體,中國志願軍戰士們就趴在雪地上,很多人趴着趴着就被凍死了。許多戰士甚至保持伏擊姿勢被凍在了雪地裏:“每一個戰士都蹲在那個雪坑裏面,槍就這樣朝向那個公路。我想去拉一拉,結果發現他們一個個都硬了,他們都活活凍死在那個地方了。”
待到發起衝鋒,很多志願軍都是在極度飢餓、疲乏、被凍得神智不清的情況下,拖着凍壞的腿頑強出擊。戰鬥中大量志願軍戰士在衝鋒時突然倒地而死,身體面臨的挑戰已超越人類極限。
戰事之慘烈,無論中美,都難以言説。

結尾
朝鮮北部邊境是鴨綠江。在長津湖戰役尚未爆發之前,麥克阿瑟將軍給士兵定下的口號是“到達鴨綠江,征服全朝鮮”。
他跟自己的士兵説道:“你們只需像切黃油一樣,只管向山裏開進,就能順利到達鴨綠江。”1950年那個冬天,美國陸戰隊員大衞跟隨部隊走進了山裏,那時的他滿心相信再有幾天,部隊就能順利打到鴨綠江。
“親愛的爸媽,收到這封信時,你們要知道:陸戰隊要麼被殲滅,要麼光榮的突圍。”在山裏,大衞寫下了這封信。當他從山裏走出來的時候,戰爭已經不同,美國已經不同,世界也已經不同。
1950年12月24日,亞洲時間的平安夜,美第10軍從興南港裝船撤離,次日志願軍佔領興南,歷時近一個月的長津湖戰役落下帷幕。
苦鬥20天后,美軍殘部在7艘航空母艦的掩護下,利用海路脱離戰場,這也意味着“聯合國軍”全部被逐出朝鮮東北部。
長津湖戰役成了朝鮮戰爭的拐點,日本人甚至這樣評論:長津湖之戰奠定了中國在遠東的大國地位。
戰後,第九兵團收復了三八線以北的東部廣大地區,在戰略態勢上取得了勝利。1952年9月,第九兵團奉命從朝鮮回國。車開到鴨綠江邊,兵團司令宋時輪要求司機停車。下車後,宋時輪向長津湖方向默立良久,然後脱帽,彎腰,朝着長津湖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抬起頭時,他已淚流滿面。
END
本文作者:地中海螃蟹,血鑽故事高級研究員。
部分參考資料:
1、紀錄片:長津湖戰役
2、廖正國軍長談長津湖戰役,朱錦輝
3、冰雪中的英雄兒女,劉波
4、歷史的細節:大變局下的生與死,張瑋